“据说皇上为了安抚窦家,便把窦准的孙女,许给了如今的靖江王。而窦家从那年起,就再也没有子弟进军营了,如今一府上下皆从孔孟,虽然也还有习武的传统,但却只是为了强身。”
谢琬听到这里,不由得也寻思起来。
这件事发生在七年前,七年前她还没有重生,还是个真正的孩子,所以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件事。而窦准的孙女嫁给了靖江王,那靖江王的妹妹也就是嫁给了郑侧妃的弟弟郑锺,原来郑家跟大理寺正卿府还是亲戚。
这么说来,那次赵贞来信说老靖江王妃做寿,曾密也在被邀之列,这么说来,这曾密倒是也入了郑侧妃的圈子。难道说,图谋江山的殷曜,打算阎王小鬼一把抓,连个小小的南城副指使都要拉拢?
这手笔也太小家子气了!
她颇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如今殷曜有了谢荣,只怕已不会再这么不分黑白地把人往怀里兜罢?
她说道:“不知道窦准将军的死,最后又怎么会影响到漕帮改规?”
宁老爷理了理思绪,又喝了口茶润喉,才徐徐道:“窦将军死后第三年,也就是五年前,那年漕帮也在中秋时迎来了他们的新总舵主。
“此时却恰逢水上谋生的百姓自发祭奠窦将军之时,京师作为最大的军畿重地,有着许多当年从东海服役归来的老兵,他们选择祭奠的地点就在京郊积水潭。于是那年中秋夜里。漕帮在积水潭总舵举办着总舵主新上任的仪式,而环岛的三面水岸上,却点起了密密麻麻的孔明灯。
“他们新上来的总舵主不知道是不是忌讳这个,当即下令去驱赶,结果两厢产生了纠纷,最后还是请了护国公出面才收了场。总舵主事后怪责积水潭分舵的舵主没有办好此事,于是放了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此改了漕帮的规矩。
“虽说这总舵主没曾把话说明白,可是大家都从他改掉的帮规里揣摸着,多半是他看到十三处分舵主财大气粗。有钱了渐渐不受管制。于是便以这条规矩相挟。这些年听说倒是也有些成效,他们在总舵主面前,是听话了不少。”
谢琬听到此处,终于恍然。原来说来说去。说到底还是这新上任的总舵主小心眼儿的缘故所致。不过她对别人的做法不予置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驭下方法,并不能因为自己不采取便去否定他人的作为。
她忽一想,又说道:“那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后来皇上便把漕运的事交给了护国公?”
“不错。”宁老爷子点头,“一来护国公掌领千军,无论如何压得住漕帮,二来在老兵和百姓们眼里,霍家的地位更是高尚,这漕运上的事交给他,那是再合适不过了。所以后来这些年,漕帮辖内再也没有发生过此类的纠纷。”
没有了与百姓的纠纷,却开始了内部纠纷。在漕帮内部都尚且有相互欺压的事情发生,更何况对外?如此说来,宁家的商船被截,也就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了。
“伯父下回再运茶,到底还是走陆路保险些。”
她执起茶壶替宁老爷斟茶。
宁老爷叹道:“陆路要请镖局押车,成本大,而且也并不十分安全。若是遇上个山贼什么的,也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琬想着也是,遂顺口叹息:“朝廷也是该花些精力在这上面整治整治。”
这里又聊了几句,门外吴兴走进来:“姑娘,宴席已经摆上了,二爷让小的来请宁老爷入座。”
谢琬闻言,连忙站起来,送了宁老爷到门口,目送着他随吴兴往偏厅而去,脚步一转,便也拿着那大包信件入了枫露堂。
她这里吃过饭,把信看了,便让人瞄着前头散了席,让人把程渊请过来。
“程先生可知道窦准这个人?”
程渊微愣,“七年前被人谋杀死在东海驻营的大将军窦准?姑娘如何问起这个?”
谢琬遂把方才宁老爷子说的那番话跟他说了。“这案子背后的凶手真的没有查到么?”
程渊摇摇头,叹息道:“窦将军也是我朝一员猛将,当年随着护国公出身入死,堪称护国公的左膀右臂,护国公回朝之后他便率兵驻扎在东海沿岸,没想到竟然命丧宵小之手!噩耗传回京后,据闻护国公当场便换上素衣缟服去到窦府吊唁,情急让人为之感伤!”
谢琬道:“你是说,护国公与窦将军关系十分亲近?”她还以为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那当然!”程渊凝重地道,“说起来窦将军与护国公年岁相差不多,窦府原先也在护国公府所在的朱衣坊附近,朱衣坊因为住的都是权贵,府邸占地面积十分之大,所以拢共也只住了两三户人家,据说护国公还是世子的时候就时常领着小他几岁的窦将军读书玩耍,堪称幼时挚友。
“护国公立志收复倭寇,窦将军就替他四处搜集海上知识,窦将军负伤不能处理公务,护国公就调了自己的次子过去亲自代替他掌了几个月的笔,事后如果不是皇上把窦家小姐指婚给靖江王当了王妃,护国公说不定就把她给娶回府做儿媳了。
“可以说,这二人的交情,真可称得上是情比金坚四个字。”
程渊眉眼里露出深深的钦佩之意。
谢琬也不由因着这情比金坚四个字而顿住。世间少有人拿这四个字形容兄弟情的,能好到这样的地步,得是深到什么样的一种感情?
她讷然片刻,说道:“对了,你写封信给罗矩。让他留意留意曾密最近有些什么新动作,赵贞的二媳最近给他添了个胖孙子,只怕没空出去溜达。我这里也准备了几样添盆礼,回头你一起包了捎过去。”
说到后头她已是笑起来。赵贞举家在京师落户之后,他的次子赵抿便很快成了亲,如今姑娘也说了亲,尚的是兵部一名主事的儿子。赵贞此回来信一为告知谢荣已经回到东宫当起了殷曜的筵讲,二为向谢琅致贺,三却是为报喜。
程渊闻言也笑道:“原来添了胖孙!这倒要好好写番贺辞才是!”
谢琬想了下,忽又笑道:“程先生这两年鲜少回绍兴。家人可还安好?”
程渊发妻早亡。并未曾续弦,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他过来之前则已经嫁人了,听说丈夫公婆待她十分不错。而且嫁过去不到一年就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十分可爱。由此夫家更是十分珍视她,程渊回去的时候也住在女儿家里,女婿亲自端茶倒水。十分孝敬。
“她不需我挂虑!”程渊摇摇头,笑道,眼里随即露出无尽的慈爱来,“她在绍兴过着平凡无忧的日子,每天开开铺子,沽沽酒,自在得很。”
说到儿女,无论文人武夫,无论高官庶民,就无一例外地变成了那个透着无可奈何但又沉溺于其中的那个人。
谢琬看着幸福中的程渊,忽然也觉得温暖。
谢琅决定明日就出发去南洼庄。
谢琬晚饭后把霍珧叫来,交代他与虞三虎从护院里抽调出来的两个人一道跟着。
霍珧很听话地服从了。翌日早上,不但在谢琬交代的时间准时到达前院,而且还备好了换洗衣物。
不过比起在府里来,他的打扮更加内敛了些,很平常的粗布灰衣裳,再把头发束成普通的样子,这两天胡须也没刮,人靠衣装,如此捣饬下来,倒是也没有好看得那么过份了,跟装扮讲究的谢琅同出去,人家定把他甩上三五里。
如此,就连府里小丫鬟看向他的目光,也正常了许多。
虞三虎调出来的这两人一个叫周南,一个叫胡峰,去南洼庄的路上,谢琅与程渊坐马车,而霍珧与周南胡峰则骑马。
周南看了霍珧两眼,眼里闪过丝促狭,说道:“霍兄弟,看你斯斯文文的,不像练把式混饭吃的人啊?我跟你说,咱们二爷如今可是举子爷了,你要干不来这活就趁早说,买壶酒请兄弟们喝喝,咱们也教教你两手!
“要不然咱们这一班三倒陪着二爷,回头要是出了差错,咱们姑娘可得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了!”
霍珧笑了笑,没说话。
胡峰噗哧一声笑起来,说道:“老周你也太直接了!你应该说,敢问霍兄弟,你打过架么?”
敢做人护卫的谁没打过架?胡峰看着是替霍珧解围,实际却比周南还要阴损。这是说他混到这个位置靠的是那张脸呢。
对于这两只,霍珧依旧只笑笑,没有搭理。
周胡二人见他不接招,便也觉得没意思,虽然仗着在谢宅当差几年的老资格,却因为他是谢琬亲自带回来的,又不敢挑衅挑狠了,不然真惹得翻了脸回去也不好交差,便转头说起城里近来的新闻来。
没一会儿到了地界,庄头杨武与妻子淑娘连忙带着两个儿子上前迎接。谢琅交代道:“我们此番要住半个月,你先去收拾几间房,然后回头再带几个庄子里擅稼穑的庄户过来。”
杨武躬腰道:“房间已经收拾好,爷带着人进去住便是。等爷回头用过饭,小的便把庄户带过来。”
谢琅道:“不必等到用过饭,你若眼下有空,即刻去寻过来见我最好。”
杨武连忙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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