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坎打开手机,调出刚才拍的照片让我看,说问题出在包扎布包的手法上,按说应该全包紧一点缝隙不能留,但不知道是老头自己包的,还是帮他做这个局的人是二把刀,总之弄得很不专业。
老头病死在屋里的时候,他的魂就被“磁针”透过布包的缝隙给吸进去了,想走都走不掉,只有在十二点阴阳交接之时,才能勉强挣脱出来,但走不远,只能拼命敲门求救。
那些房客听到敲门声,第一反应是有人在屋外敲门,其实他们都错了,这门应该是从屋内敲响的,是老头的魂求人帮忙把他放出去。
他这么一解释,我算是完全明白了,我就催促他,那还不赶紧把这个什么“慈针”给破了,好让老头快点转世投胎,活的时候可怜,死了可不能再受罪。
李坎却说,破这个局不难,用辟邪的东西砸掉“慈针”就行,但这里面吸的有老头的魂,如果贸然动手,老头也会魂飞魄散的。以目前分析的情况看,只有等到夜里十二点,老头的魂暂时脱离“慈针”之后,再动手比较合适。
我说不是吧,难道夜里还要来一趟,多瘆的慌啊。
李坎没理我,看了一下表,说现在才五点多,咱们先去准备准备东西吃点饭再过来。
出门后,看大家还在外面等着,我们谢绝了兄弟俩请吃晚饭的好意,只向他们要了钥匙,又跟邻居们打了几句哈哈才离开。
李坎先领我去五金店买了一把铁锤子。
路上遇到文具店,李坎又进去买了几卷窄的透明胶带和一把裁纸刀。他看有个明黄色的双肩包不错,自作主张买下来送给我,说以后下工地少不了随身带点干活的东西,用这个包最合适。
我觉得这颜色有点太刺眼,但看他自己背的那个橘红色斜挎包,我也没再说啥,可能他就是喜好这种张扬的色系。
办完这些事情,李坎带我去沙县小吃,一人要了一套盖饭外加一个鸡腿,吃完也就才七点不到。
我看旁边正好有家七天假日酒店,说咱们去开个钟点房睡一会儿吧,晚上要熬夜的。
李坎不同意,拉着我直接奔工地,说要睡觉不如直接去那睡,能省则省,否则我那一屁股欠账猴年马月才能还得完。
没办法,我只能跟他返回老头的房子。
路上看到有水果行,他又跑去称了几斤李子。我想他这人别看抠,还挺注意养生,知道弄点餐后水果吃吃。
再到工地时,门口已经没有一个人,我们也不想再惊动大家,只是轻手轻脚地捅开房门,侧身溜了进去。
李坎让我去厨房找个碗,想办法把李子捣成汁。我说费那劲干嘛?直接洗洗就吃了。
他从后面对我来了一膝盖,说吃个锤子,这是破局用的。
我只好从命,在厨房找到蒜臼子,把几斤李子都捣成了红红的汁水,装了整整一汤盆。
李坎从他挎包里掏出一小卷细红绳,全扔到汤盆里,又拿了双筷子过来,像捞面条一样反复捞了几道,直到红绳全部浸透为止。
接着,他把黏糊糊的红绳捞起来,用手展开,一头拴在餐桌腿上,另一头扯到大门把手上系紧。
一边干这事儿,他一边让我从他挎包里找红纸。拿出来后又让我用裁纸刀把红纸都裁成三指宽一条的,然后用透明胶带把这些纸条连接起来。
这倒是个细作活儿,我从小美术课的手工课目都不过关,在地上蹲得腰酸背痛的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搞定了。
李坎说可以了,洗洗手上床睡一会儿吧,记得定个表,咱们十一点半准时起来干活儿。
上一任租客跑的时候很仓促,床上的铺盖都没拿走,我们睡觉倒捡了个现成。李坎躺下没多久就扯起了鼾声,而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主要还是因为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让我心里终究有些恐惧。
睡不着,索性做起来刷微信。我的朋友圈里大都是上学时的同学,还有当兵的战友,现在大家天各一方,各有各的生活。从朋友圈里看,他们都过得比我好,不是找了份好工作,就是成立了幸福的家庭,要么就是到处去旅游。
我想,我现在干的这事儿算什么呢?不知道我给现在的情况拍张照片,然后发到圈里,写上“加班捉鬼ing……”,大家会是什么反应。
我刷着刷着也困了,没感觉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李坎推醒,说到时间了,起来准备准备。
我迷迷糊糊看他拎着新买的锤子走进卫生间,然后又听到里面有冲水的声音。我心里奇怪,这家伙上个厕所还要带个工具么。
他从厕所出来,我已经彻底清醒了,我注意到那锤子头上湿漉漉的,还有点滴水。
他见我盯着他手里看,表情有点不自然,问我干嘛?我指着锤子问那咋回事。
他尴尬地笑笑,说这是童子尿,用它浇过锤子之后,可以辟邪。
我问他从哪弄的童子尿,他说是他尿的。我当时就笑倒在地,我这个表哥从小在我妈那边的亲戚里风评就不好,说他整天在社会上瞎胡混,不是个老实孩子。没想到这样一个家伙,居然快三十岁还是个处男。
李坎被我嘲讽得满脸通红,伸手把锤子往我怀里杵,我吓得到处乱躲,他的尿恶心死了,被那玩意儿沾到,衣服都不能要了。
他追得不耐烦,停下来,严肃地告诉我,赶紧把锤子拿了,等会儿十二点的时候,按他的命令砸“慈针”。
我本来嬉皮笑脸的,看他忽然这么严肃,也有点紧张,但我嘴上还很硬,说他就是故意整我,凭什么让我砸,而他在一边看着。
李坎说,他要引魂。这李子是阴气很重的东西,红绳用李子汁沾过,老头的魂出来后,就会不自觉地顺着红绳走。他要负责紧盯着红绳,只要一有动静,就说明老头的魂出来了,我那边用沾了童子尿的锤子把“慈针”毁掉,便可放走老头。
听他这么一说,我就有点不自觉地腿软,我马上要用肉眼亲见到秽物了,这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子——头一回。
这会儿时间过得超级慢,明明离十二点只有不到十分钟,我却感觉过了十个小时还久。
我高高举着锤子,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根红线,手心里的木质锤柄滑滑的、黏黏的,不知道是因为我紧张出的手汗,还是李坎的尿从锤头上流下来了。
我觉得有点恶心,正寻思着要不要找点什么纸之类的东西擦一擦手,忽然就看见绳子一动,然后像有人摇动它似的,上下晃起来。
李坎嘴里叼着胶带,双手拿着红纸条,早就候在一旁。
他把红纸的红面朝绳子,像缠绷带一样,一圈一圈的把绳子绕满,中间时不时地揪一截透明胶带加固一下。
他的手真快,捆扎得也漂亮,转眼间红绳外面已经密密匝匝缠满了红纸。
他用力把红绳两头揪断,各用红纸反包住,细细地缠上透明胶带,这样一根白纸棍儿算是完成了。最后他擦了把汗,把白纸棍儿斜靠在餐桌旁。
我虽然不太明白他在干什么,但他这熟练利落的手法让我看呆了,李坎连喊了两声“动手”我都无动于衷,直到他一脚踹在我屁股上,我才如梦方醒。
我使尽平生力气,狠狠地向“慈针”砸去,灯光下那根缝衣针断成两截,磁铁碎成好多块,四处飞溅。
当兵这两年,我的体能不是白练的,这一锤子差点把餐桌都给砸塌了。
李坎吃惊地瞪了我半天,才长吐一口气,说OK了,那个老头的魂就在红绳里,被红纸裹住出不来,等会儿出门找个十字路口烧了就算把他送走了。
我没仔细听他解释,赶紧先进了厕所,我把右手连手里的锤子一起放在水龙头下一顿猛冲。冲到一半,想想太他妈恶心了,干脆锤子也不要了,直接扔到废纸篓里去了。
我弄完这些事情,刚才厕所里走出来,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笃笃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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