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王芬不满朝廷罢免皇甫嵩官职与兵权,心中暗有废立之意,正巧一日宴饮宾客,所请之人中正有南阳许攸、沛国周旌、已故太尉陈蕃之子陈逸,席间说起此事,不无叹惜,正巧外面路过一个平原的术士唤襄楷者,言说天子昏庸,亲贤远佞,当立合肥侯为主。王芬听到,因此有废立之心,只恨冀州与洛阳相距千里,有心无力,许攸于是献计可以以冀州经历战火,北方黑山贼又肆虐不堪,又因刘宏是河间人,便在表中言说河间旧宅失修,诱刘宏前来冀州,到时拿住,便可行废立之事。
王芬自然大喜,便设法给各地豪杰去信,约其共举大事,许攸自然也给曹操写了信要曹操一起举事,许攸料想皇甫嵩被罢官,又是曹操的恩师,他自己又与曹操是好友,曹操没有理由不答应这件事,可谁知道曹操还真的没有答应,不仅没有答应,而且还直接把许攸这封秘密呈给了刘宏,也因此才有了这一出声东击西的戏码上演。
换句话说,刘宏看起来像是来高燚这里微服私访的,其实就是避难的,因为刘宏知道,单凭一个王芬,不可下这么大的决心,王芬的后面,还有更大的主谋。
“高太守,如果这个王芬背后的主谋是你的恩师皇甫嵩,你会帮我还是帮你的恩师?”
宛城街道上,穿着一身文士衣服的刘宏似笑非笑地问身旁的高燚。
高燚知道伴君如伴虎,每说一句话,都是必须慎重,他不假思索:“天,地,君,亲,师,君在师之前,我自然要以忠为先,可是高燚也敢以自己的性命保证,恩师不会是那样的人!”
“哦?”刘宏对于高燚的反应之快,十分激赏,不过后面半句他倒是更加感兴趣,“为什么这么肯定?”
高燚不想把皇甫嵩的那些好人好事再拿出来说,只静静道:“您应该比我更清楚的!”
刘宏有些愕然,他也有些后悔问高燚这样的问题,一个是君上,一个是恩师,换成他来选,也是很难抉择的。
“我听说,你跟皇甫嵩的这段日子,常常是矛盾不断,可有此事?”
高燚笑了:“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事情,都是没有的事,我与恩师都是为朝廷效力,一心为公,只是有时候方法不同而已,虽然外人看起来我们是吵得面红耳赤,其实说的都是知根知底的掏心窝子话!”
“可是为什么我听到的,却是他拥兵自重,好大喜功,为了凑足军粮就强抢百姓财物呢?”刘宏微微皱眉,看着西方血染一般的残阳,感觉十分刺眼。
高燚前行两步,也看向那道残阳,但他看到更多是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彩,感叹大自然的美不胜收,看了良久,才蓦地说道:“这些话,如果我高燚没有猜错的话,您应该是从十常侍哪里听来的吧?”
刘宏点头:“古语说的好,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我不能不听,也不能只听好话,不听不好的话啊!”
高燚转过身来,目光里涌动着诚恳:“可是陛下可曾想过,人是有感情的,也是有目的性的,同样的话,只要换一个说法,就可能意思大变!”
刘宏摇头不信:“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为什么不去承认?”
高燚在心中一阵无语,不是说教育皇帝的都是很厉害的人物吗?怎么感觉眼前这儿刘宏是那种时而聪明时而愚蠢的家伙?
“也许您的话是对的,但是也不尽然,话有真假,只有对比区分了,才能有自己的判断,比如您说的王芬的这件事,如果不是曹操大人的密信,您是如何知道王芬要谋反的?反过来说,如果曹操是与王芬有私仇,可能王芬是很正常的招兵买马要讨伐黑山贼,但是曹操大人却为了一己之利而将其诬陷为要谋反,再举一个例子,如果我高燚也是和王芬一样,因为皇甫公被罢官而对朝廷怀恨在心,我手下这这些人马,也是准备要造反,我向朝廷索要的这三百万钱,也是为了起兵的军资所用,这样您正好不声不响地一来,不是正中我的圈套吗?”
刘宏一惊,这个高燚,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他不禁笑了:“我要是连这份眼光都没有,会放心地给你拨钱?”
高燚继续在心中冷笑:还真是看错我高燚了,我高燚以后要做什么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出了宛城,到了一处田间地头,正巧撞见沮授在指挥一群士兵拔掉已经被水泡烂的成熟稻子,又挥舞着很是笨重的农具把土重新翻过,干得是热火朝天,但是效率却是非常的低,高燚看了半天,忍不住上前道:“这样太慢了,本来就已经过了下一季播种的时节了,如果再这样磨蹭,就是到了十一月也种不了麦子,为什么不去找些耕牛来犁地?”
沮授苦笑:“使君有所不知,这次水灾,城里城外十几万口人没了田地种,没了饭吃,没有了地方可住,几千头耕牛也是活活被淹死,现在又有瘟疫泛滥的现象,好多被草草安顿回来的百姓,都死了好多人,现在的宛城可谓是一团乱麻啊!”
刘宏听得吃惊,不由看向高燚道:“不过是一场大水而已,怎么会发生这么多变故?”
高燚道:“您有所不知,天灾**相连,不是人可以预料的,朝廷既然指派我当这个南阳太守,其实也是对我的一个考验,看起来虎贲中郎将的军职与南阳太守的官位,加上列侯的爵位,好像是很得宠,但是一旦我处理不好这个烂摊子,不动等朝廷下诏,也不用等当地的权贵们动手,百姓们就可以把我赶下台了,这个利害关系,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刘宏一怔,高燚这时把自己比他,把整个南阳比天下啊!想着刚刚被平定的黄巾之乱,虽然看起来又一次天下太平了,甚至十常侍还尊称自己为大汉第二个光武帝,将年号从光和改元成中平也是这个原因,但是刘宏很清楚,现在朝廷的权力已经被大大削弱了,那些奏折他虽然看了就头疼,看都不想看,但是刘宏知道,不看不代表就不存在,汉中的米贼,长沙的水贼区星乱、江夏的水贼张虎陈生起兵乱、吴郡的山越人严白虎自称东吴德王,建立朝廷伪政权,渔阳太守张纯与张举联合乌丸乱,益州马相、赵袛杀刺史郤俭乱,凉州边章、韩遂杀刺史耿鄙,拥众十余万,都是弄得天下震动。
可是对于同样的事情,高燚做的是什么,他这个皇帝做的又是什么?刘宏不禁陷入沉思。
高燚可不会去管刘宏在想什么,他现在想的是怎么赶快把宛城的一切发展恢复正常,宛城是南阳郡的治所,如果一直这么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想了一想,高燚对沮授道:“麻烦先生去为我做几件事情,一,从附近州郡最快时间购买足额的耕牛回来,二,重金雇佣一些能工巧匠,让他们设计一些更实用的农具出来,三,给百姓们送一些钱物,将染上了瘟疫的人与牲畜迅速隔离开来,再募集些钱财来,帮助百姓们兴建新宅,四,也是最重要的,建招贤馆,在全郡之内,征求善于内政的人才!”
这三件事说出来,引得在场之人都是一惊,刘宏从沉思中猛然回过身来,高燚这是要做什么?前面两件事,显然用钱就可以解决,但是第三件事,朝廷与州郡选拔人才,向来都是通过举孝廉和举茂才的途径,而高燚说的这个招贤馆,又是什么新鲜事物?
正在干活的士兵们也停了下来,高燚说的这三件事,如果实行出来,无疑可以大大减轻他们的负荷,他们也是人,也会累,何况是现在饥一顿饱一顿的情况,做这些农活更是力不从心了。
沮授皱着眉头道:“使君的心意固然是好,可是这都是要耗费大量钱财的,现在府库没有一点钱物,使君所说这四件事情,如何实行?”
高燚不假思索便道:“谁说没有钱可使的?我们不是现在就有三百万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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