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是连燕吧?快进来,咳咳咳!”
还没等抬手敲门,楚云念的声音便先一步起来。
楚连燕一直知道,堂姐生性就有很敏锐的领地意识。无论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属于自己的男人。
“坐吧,就当这里是自己家,可别拘谨了。”楚云念靠在榻上,着一件水胭脂色的外裳。头发好似梳理了一番,衬着一张病容也稍微精神几分。
“这些茶是程大哥叫我带给你的。有安神不眠生津益气的功效,他讲你最近夜咳,睡得不好……”
说着,楚连燕便将一只精致的小罐子放在床头前,眼睛并不往楚云念身上看。
顿了顿,她又说:“当然,如果姐姐不敢喝的话,连燕这就先沏一杯自饮。”
“连燕,你这是说哪的话啊!”楚云念娥眉轻蹙,伸手便以示好的方式去拉楚连燕的袖子,“姐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是很怪我——”
“姐,程漠今天不会过来的。我们不用这样子讲话。”楚连燕垂了垂眼睛,说。
楚云念的脸色微有变化,靠下腰身,轻轻叹了口气。
“你待如何呢?我这副身子,还有什么心力可计较的。连燕,等我死了……程漠早晚是你的。你便让让我,又有何妨?”
楚云念纤弱的手指慢慢扣上楚连燕的手腕,枯槁的骨骼,像腐朽却有怪力的诅咒。
那伤口下丝丝入理的疼痛,让楚连燕不禁痛出了冷汗。
“你需要我让你么?在程漠心里,十个楚连燕也比不上一个楚云念。你早就赢过我了,又何必非要做那小人之事,让我万劫不复?”
楚连燕永远不会忘记,十二岁那年的九曲桥上,荷花开得正艳。
看似那么弱不禁风的姐姐会突然从后面伸手将自己推搡下去!她只是很本能的,把施坏的姐姐一并带了下去!
那天的池塘水,可能比今朝院子里的化雪更寒。
她沉在绝望里,张开口,不甘心地就此离去。
后来,她知道救她的人是程漠。
那大概是他们两人最亲近的一次肌肤之亲,薄薄的衣料透着肌肤里尚且稚嫩的纹理。
——求生的心欲大过爱与不爱的距离。
两个姑娘同时落水,程漠给自己的解释,是在一瞬间里做出‘谁近救谁’的反应。
可正是因为这个间隙,后获救的楚云念多呛了这好几口水。引了重病不愈,更引了程漠一发不可收拾的愧疚和苛责。
“呵,你不懂的。”楚云念沉了沉眸子,落定几分淡淡索然,“女人为了爱情啊,哪里还讲什么情意和良心呢?”
楚连燕想:自己确实不懂,但她宁愿永远也不懂。
人人都说楚云念的病是胎里带的,是水里呛得。她倒觉得,怕是心机太重堵了血窍不能开,自作孽哩。
“姐,”楚连燕微微俯下身,在楚云念耳边低声喃语道,“可你也说了,你快要死了。无论程漠心里究竟还会不会有我,至少我无愧天地。至少我,还是他名正言顺的侧妻。你又有什么法子呢?”
“你——”楚云念一阵激咳连连,呛得整张脸都涨红了,“楚连燕,你信不信,只要能治我的病,便是让程漠挖了你的心,他也会心甘情愿!”
“我当然相信。”楚连燕微微一笑,“可是云念姐,你明明如此自信,又何必如此恐惧呢?”
“你不懂……”楚云念咳后虚弱,整个人薄薄地平躺在榻上。两行清泪从她美丽的眼睛里一路划过,像无助的弥留,诉说不尽的苦楚。
“是你不懂。”楚连燕心有不忍,略略轻叹一声,“割血也好,剜心也罢。岂止是程漠会心甘情愿?就连我自己,也会心甘情愿的。不光因你是我姐姐,更因你是程漠唯一深爱的女人。”
“不……你不懂,你……不懂才是……”楚云念突然张狂大笑,笑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我为什么会——”
接着,一大口鲜血咳呛出来。楚云念软绵绵地垂倒下去,两眼瞪如死寂!
楚连燕怔了怔,抬手缓缓拭去脸上的血污和腥气。
“姐?云念姐!!!”
楚云念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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