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刚才的事,我嘴上不说心里嘀咕,这老严头和格力吉老人果然有猫腻,两个老汉加起来都小二百岁了,当着小辈竟然还玩这套。
哼,格力吉老人口中的霍七爷,应该就是霍天启。他竟然知道无字书里的秘密,可见此人的道行也绝非一般,要是能在墓里让我碰见他,我可得问个明白。
闲话少叙,我们在格力吉老人那呆到晌午,陪着他吃了个便饭后,便匆匆启程赶往了山嘴子七分地。
墩子将所有下斗的装备,都堆在了村委会,撂了一句话便跑去找孙小媚了。
村委会里只有贝勒爷和老支书在侃大山,看老支书对贝勒爷那热情劲,估计是已经被封建的残余势力策反了。
老支书这十年来,模样上倒是没啥变化。见到我和严教授以后,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还对着严教授直叨叨:“看您这尊像,想必就是中央派下来的严教授吧!你看看,二斗跟了您,现在算是有出息了,在咱们山嘴子七分地,几辈子都没走出去过这么有出息的小子。”
“不对,你看我这嘴,现在不应该叫二斗了,应该叫首长!不过你们也别见怪,二斗首长在咱们这地界,也算得上是咱们这地方的老知青了!乡亲们听说这回他是代表组织下来视察的都乐坏了,家家都憋着劲,想沾沾二位首长的喜气,将来家里也能走出个大干部啥的。”
我听得一阵阵糊涂,严教授老谋深算,听着老支书叨叨,也不动声色。倒是一旁的贝勒爷,嗑着瓜子,翘个二郎腿,冲我们嘿嘿直乐。
这事不用想,八成是这小子不知道给老支书灌了什么迷魂汤。才让老支书,今儿个唱了这么一出。
要知道十年前,在我胸前的大字报,可是这老东西亲自给我挂上去的,想起这事,恨得我牙根都痒痒。
老支书见我和严教授谁都没吭声,犹犹豫豫的座到椅子上有些拘谨,掏出大烟袋锅子吧嗒了两口,继续说道:“二位首长的心思,老汉明白!不过请二位首长放心!奉仙坡那嘎达的文物,村里这么多年,一直派民兵轮流看着,就连老孙家扫墓,那都得到大队批条.子,叫人跟着才行,绝不可能再出当年那档子事的!”
我听完这话,气得直拍脑门子,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不过我细一琢磨,才反映过味来!感情这老东西兜里这么大一圈,是把我当成文物局的首长视察,到我们面前邀功来了!你说这老支书,怎么一大把年纪了,越老越不学好啊。
贝勒爷也注意到了我的小动作,怕我激动起来说漏了嘴,赶紧起身打圆场:“您瞧瞧,要不咋都说咱们山嘴子七分地的乡亲们重情义呢,打来之前我还不信,这回小贝勒我算是开了眼了。虽然我们家二爷现在在中央文物局严局长面前,只不过是个副手,这次回来也不过是古墓考古队的队长,乡亲们都能如此热情,也可见这乡土人情绝不一般!咱也别阁这杵着了,不是说村里备了大宴吗,贝勒爷我这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赶紧的吧,招呼着,开席上菜!”
“诶,诶!你看我,真是越老越糊涂!刚顾着阁这跟首长唠家常了,都把这茬给忘了!李家二小子,赶紧去看看大席备好了没!”
“好嘞!”
趁着老支书给严教授茶里蓄水的空档,我把贝勒爷拽到身边,小声的问道:“你和墩子他娘的在这儿搞什么名堂!”
贝勒爷推了我一把,跟做贼似的看了一眼老支书,贴着我耳朵悄么忌的回道:“你别问那么多了,现在这不是说话的地方,等一会开了席,趁着人多口杂我在慢慢和你解释!”
李家二小子出去没多久,村委会的院里就响起了吹吹打打的锣鼓声。我和贝勒爷都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听着喜庆的锣鼓号子,当先溜了出去。
老支书迎着严教授,跟在我们后面也出了屋。乡亲们一见我们,先是点着了鞭炮,放起了双响。随后,大桌子小碗的就摆满了村委会的场院。
我过去按桌瞧了瞧,好家伙!东坡肘子、红烧肉、清蒸鲤鱼、白斩鸡,看来如今山嘴子七分地的生活水平大有提高啊!记得我插队刚来那会,玉米饼子,萝卜皮,能吃一回山药蛋.子都出奇。
老支书原本把我安排在村委会领导班子成员一桌,说是一来方便叙旧,二来便于汇报工作。
说实话,我是真的懒得面对现在这个虚情假意的老支书。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刚好看见墩子那没出息的货。他踩着饭点跟在孙小媚身后,对我连客气都懒得客气一声,屁颠屁颠的座到了旁席。
不过这倒是给我离开主客席找了个好机会,我叮嘱了一声贝勒爷,转身去了墩子旁边。
开席前,老支书端着酒杯,长篇大论的给乡亲们作动员演说。我不听都知道啥内容,无外乎就是发动群众,实行人海战术,往死了灌我们。
等酒过了三巡,菜过了五味,我们都快趴下的时候,在找几个能说会道的后生,简要的汇报一下文物保护的情况,这视察就算到此结束,报告里面的内容,自然出自这场全村同庆的宴席之中。
就老支书使得这点伎俩,那都是我用腻了的手段。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可不是听他汇报什么工作。
我夹了一根鸡腿,放到墩子碗里,小声的对他说道:“出去转了一大圈,都打听出啥了!不会是光他娘的想着泡妹子,把正经事给忘了吧!”
墩子抄起鸡腿,也不顾啥形象不形象,啃了两口比划着回道:“那不可能,你把墩爷我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种见色起义的主儿吗?”
我还在这竖着耳朵等着听下文呢,他倒好,一张嘴全让鸡腿给占满了!气得我直瞪眼,抬腿在桌下踹了他一脚喊道:“别光他娘的知道吃,接着说!”
墩子抹了一下油花花的嘴,顺手将鸡骨头往旁边一扔,打着嗝四下里看了看,低头小声对我说道:“二斗啊,现在大事有些不妙!上次咱们跑到奉仙坡趟了一回水,还真把事给搞大了,昭乌达盟政府把那将军墓列为了重点文物保护对象,头几年都是军队驻守,这两年不是打仗嘛,就改由民兵把着了!”
“嗯,这事我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
墩子见没惊着我,也感觉无趣,顺手又扯了个鸡翅膀,边吃边问我:“这伙食,是不是比咱们插队那时候丰盛多了?”
“这话还用得着你说!”
“嘿嘿,我跟你说,现在的山嘴子七分地,可不是原来我们插队的那个山嘴子七分地喽!原来叫啥,民风淳朴,邻里和睦。现在用民风彪悍一词都难以来形容。”
“哦?怎么讲,难道还真让你挖到了啥内幕!”
墩子驽着嘴,指了指不远处的孙小媚,继续说道:“小媚他哥孙党生,自从上次跟咱们进墓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这事儿本来就对他家打击不小。如今逢年过节扫个墓,上个香啥的,还得看大队脸色,他爹就更不爽了。我曾经不是在她家住过一阵子嘛,他爹一见我,把这几年憋在肚子里的苦水,全都吐了出来,装的我是锅满盆满的!”
“将军墓改由民兵把守的这几年,有胆大的进过奉仙坡,从周边打了不少盗洞。原来这地界可不光金朝将军一座古墓,不过都是些小墓。这事一传出来,你想想,守着古墓不挖那是傻子。所以去挖古墓的也就多了,老支书也就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社员们搞回来的生玩,他挨家挑上一两样,这事也就算过了!”
我对墩子说的话将信将疑,追问道:“你说的这些靠谱吗?要按你这么说,那至少家家都得是万元户啊,可我在他们居住的条件和穿着打扮来看,跟十年前也没多大变化啊!”
听我说完,墩子喝进嘴里的酒,差点没喷出来,呛得直咳嗽,含着泪回我:“大哥啊!是你傻还是他们傻,即使真有钱,还能摆在面上啊!你要是不信,等酒席完了,你挨家挨户转转,谁家箱子底下不得压着十件八件的冥器。远的咱不算,光在这等你的这段时间,我和贝勒爷没少搁这铲地皮,要不是他们倒了古墓,家里咋可能有这么多祖传的宝贝!照这推断,小媚他爹说的准没错!”
“恩!”
我说老支书这回咋那热情呢,果然没憋着啥好屁!没想到这一向淳朴的山嘴子七分地村,也能藏着这么大的猫腻,看来这世道还真是变了。
一直以来,我虽然身怀祖传的手艺,可真动上真格的,叫我下墓倒斗,总感觉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有悖于我从小接受的爱国主义教育,为人民服务的宗旨。
现在细细想来,我为啥倒斗,倒斗是为了躺在医院里的沈之栋,是为了牺牲的杜二泉和杨福恩,还有那些长眠于边境线上,我的战友,我的兵!让那些宝贝生玩埋在地下陪着老粽子,它也生不出钱,倒不如让它们散发一下当初的雄威,重见一回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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