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再次踏入酆都城开始,我们跟张衡之间的狩猎游戏就已经开始了,现在他还被关着,我们占据主动权,必须要抓住这个时机除掉他,不能给他跟我们对弈的机会。
古来帝王最忌惮的就是功高盖主,只要我们在北帝面前无限抬高张衡的地位,即便北帝再怎么大方,也会对张衡心存芥蒂。
果不其然,我开口就问张衡,北帝皱了下眉头显得有些不快,直言道,“我不愿意看见你们二人,你们最好快点表明你们的来意,否则我会忍不住杀了你们二人。”
出使酆都就是一个幌子,此前没准备这个话题,临时编起来,说道,“其一,正一道久仰张衡先生大名,我们这次前来想跟张衡先生论道,不过进入阴司似乎听到了一些关于张衡先生不好的传闻;其二,阴司短短数月就完成迁都,并在这数月时间将鬼兵数量扩充了三倍有余,正一道上下无不敬仰北帝之名,我们代表正一道前来祝贺,并赠送北帝‘玄天无量真武北太帝君’的称号。”
《六韬》有言,尊之以名,无难其身,示以大势,从之必信,致其大尊,先为之容,微饰圣人,国乃大偷。
解释起来就一个词,拍马屁,使其膨胀。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北帝听了我的第二条自然高兴,不过我却把跟张衡论道放在了第一条,即便后面再怎么捧他,他似乎都成了张衡的陪衬物,却又不好发作,直言道,“称号我收下,你们可以离开酆都了。”
看北帝表情,就知道他对张衡已经不痛快了,继续说,“我们离开之前,能让我们见见张衡先生么?”
北帝深吸了口气,看着我面露微笑,咬牙切齿道,“好,我让你们见他。”说着对旁边侍奉道,“去把张衡叫来,他扬我阴司之威,让正一道道祖都称赞不已,我今日要好好赏他。”
左右侍奉立马退去。
北帝说出这话,就已经敲响了张衡死亡的警钟,只看张衡够不够聪明了,要是不够聪明,他的下场不会比赵文和好。
不多久时间,张衡被左右侍奉带入大殿,进了大殿对北帝叩首行礼。
我打量着张衡,此人年约四十,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虽然被关了这么一段时间,但却衣着整洁,不见有半点狼狈,可见此人内心之强大,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赵文和聪明,但是却太书生气了,以至于被女人手绢打击得一蹶不振。本以为张衡也是如此,初见第一面,我就知道用对付赵文和的手段对付张衡不会有效,至少效果不大。
北帝让张衡站了起来,而后向张衡介绍起了我们,张衡对我们一一点头,他表现得很平静,并没有因为我们身份而露出半点多余表情,而后北帝将我们来酆都的目的跟张衡说了。
张衡听后猛然回头看着我,紧皱眉头,他第一时间就已经发现了我在坑他,直言说道,“我与几位道长素不相识,何故要如此捧杀我?”
我道,“我们是真心实意想跟先生请教,有些问题想听听先生的见解。”
北帝在上方看着,眼里写满了肃杀,不等我跟张衡多说,他笑了笑道,“赵先生是卧虎,张衡先生是潜龙,阴司能得张衡先生这样的人才,是阴司之幸,也是我之幸。张衡先生扬我阴司之威名,今日刚好正一道诸位也在,吾欲行封赏,不知张衡先生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我能给,张衡先生只管提。”
张衡听了这话怒视我一眼,忽而眼神大变,写满了怯懦,直接跪倒在地叩首战战兢兢地对北帝说道,“大帝折煞小人了,小人不过是按照您的意思在做事,不敢要任何封赏。”
北帝脸色一变,“我不给的,你不能抢,但是我给的,你也不能拒绝,说!”
北帝这一声将张衡吓得几乎瘫软在地,连牢狱之灾都未曾让他有半分狼狈,现在却显得狼狈不堪,我看出来了,他是在装。
他明白天赐不受,反受其咎的道理,微微抬头看着北帝,煞有其事想了好一阵才说道,“小人不过一介书生,只为寻求一位明主辅助,您给了小人辅助您的机会,已是大恩,本不该求任何封赏,但您的话便是天意,小人不敢拒绝,斗胆求‘鹰犬司’一职,望您成全。”
北帝听后皱了下眉头,“阴司并无‘鹰犬司’这职位,你说说职位是做什么的?”
张衡道,“再好的鹰犬,也要有猎人操控,小人愿做您的鹰犬,求您成全。”
我一直注视着张衡,他说出这话,我知道挑拨离间这计谋已经失败了,仅仅凭借这句话,北帝就不可能杀他,甚至还会额外嘉奖他。
果不其然,北帝听后哈哈大笑了起来,而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张衡面前才说,“你起来吧,今后在我面前可以不用小人自称。你要的我给,不过鹰犬司这名字不好听,我给你另外一个职位,‘掌鹰犬司’如何?”
张衡听后送了一口气,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上了岸,忙叩首谢过了北帝,再才站了起来。
北帝随后看了看我们仨,说道,“你们有什么问题想请教的,赶紧问,问完从我眼前消失。”
我点点头,走到张衡面前行了一礼,张衡也回礼。
他向北帝表明了自己的衷心,北帝放下了对他的芥蒂,但是如果北帝看到了他的才华和报复,一旦他的才华和报复让北帝感受到压迫或者危险的话,北帝一样会杀他,毕竟他跟赵文和不一样,他是半途加入阴司的。
我想了想问道,“中原地带灵气在这数月之间消失殆尽,百姓无粟米充饥,遍地饿殍,张衡先生曾在汉庭为官,且听闻先生推崇老庄的道德之道,阳间百姓也是张衡先生的子民,不知先生有什么对策?”
张衡在阳间为官,阳间百姓自然也算是他的子民,且张衡在阳间很推崇道家和儒家学问,不过我省略了儒家,直接说了敏感的道家。
我倒不是想问他这个问题,只是让北帝知道,张衡是阳间的,且在阳间推崇道家。
北帝听了这问题看了张衡一眼,他或许才反应过来,张衡是汉庭的人,属于阳间,按道理应该跟正一道走得更近才是。
张衡也听出了我这问题的刁钻之处,眯着眼看了看我,不过他的反应速度却超出了我的预料,没多大会儿就回答,“百姓无粟米,何不食肉糜?”
我听着神色陡然一变,因为他这句话在历史上出现过,是在这个时代之后的晋惠帝说的。大臣告诉晋惠帝,发生饥荒,百姓无粟米可吃,晋惠帝听后说了这么一句话,意思是没有米吃,为什么不吃肉呢?
晋惠帝高高在上,他根本不知道在民间肉是比米更珍贵的东西。
但是现在张衡却说出了这句话,我一度怀疑他也是入梦而来,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是巧合。
他跑遍了华夏名山大川,不可能不知道民间肉比米珍贵,却用‘何不食肉糜’来回答,多在表达自己的戏谑,又来表达自己的无知,这样一来,北帝就能知道他对阳间百姓生死根本不关心,又可以让北帝知道他并不是像我们所说的那么厉害,是一个连肉比米珍贵的常识都不知道的人。
北帝听后又哈哈笑了起来,伸手拍了张衡肩膀一下,“张衡先生,阳间的肉可比米珍贵。”
张衡忙表示受教了,而后对我鞠躬,“孙清先生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遇到了对手,我们有备而来都没占到半点上风,还让北帝对他更为亲近了,是我输了。
这个张衡,比赵文和更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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