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 apr 22 19:00:00 cst 2016
【转载自明月竹叶青新浪博客】
江西峡江县地处赣江要冲,地势险要,江面狭窄,流水急湍,故名峡江。
在城西江边有座周瑜庙,号称是“巴邱古迹”,本是峡江县的一处名胜,只是因为年久失修有些破败,以致游人寥寥,香火也不甚旺。
嘉庆年间,山西人邵大江被任命为峡江县令,他到任不过两月将县内治理得井井有条,老百姓皆对其赞不绝口,可谓政声大作。
邵大江膝下有一个独生儿子名叫小河,年十八岁,长相颇为俊秀,只是性格恬淡不善辞令,整日只知埋头苦读,学业甚是优秀。
一次他闲来出游偶至江边周瑜庙,觉得这里地僻人稀,是个读书的好地方,于是便禀明父亲,在庙旁不远处搭建了一座小房,编竹为墙辟畦栽花,作为用功之所,而照料他起居的只有一个年幼的仆童,住在书房别室。
小河平日与县学中的两位同学私交最好,一姓边,一姓魏,三人年纪相若,兴趣相投,闲暇之余这二人便来江边舍中小坐,与小河论诗品文相聚甚欢。
这一年秋闱边生高中,全家张灯结彩大宴宾朋,小河也专程登门相贺,席间觥筹交错来者不拒,最终却不胜酒力醉意而归。
时当日暮,倦鸟归林,待他脚步踉跄的走至柴门,忽发现门前站着一个妙龄女郎,虽身着丧服,却姿态妖娆颇为艳丽。
小河不知这是谁家女儿,端详半响方问道:“敢问姑娘可是来找在下的么?”
那女郎听罢却低下头来一言不发,用手捏着裙角,似乎有些羞涩。
小河本是个豁达之人,兼之微有醉意,便笑着指着门内对她道:“此时天色将暗,姑娘单身在外恐有不便。此即小生所居之处,若是姑娘不介意的话可以进来稍作歇息。”
不料女子听罢此言却忽然抬起头来杏眼圆睁道:“少男处女何能孤处一室,你是哪来的书生,敢在这里花言巧语多嘴多舌。若非我丧服在身百般隐忍,早就回去告知家人将你痛打一番了。”说毕便怒气冲冲的转身而去。
小河不意女子忽然发怒,一惊之下酒业醒了大半,眼见她背影远去心中不由惭愧万分,急忙回身进门呆坐窗前,暗想自己平日温文尔雅行为庄重,不料今番酒后失态言语轻薄,心中后悔不已。
方枯坐冥想间,便欲叫童仆倒茶,呼了数声不见应答,原来早已进了黑甜乡中了。
小河摇摇头正欲去烧水,此际忽听外面传来叩门声,他心中诧异,不知何人深夜到访,于是蹑手蹑脚走至阶下,悄悄从篱笆的缝隙中向外看去,只见门外之人隐约便是刚才那位素服女子。
他大为惊愕,上前将门打开,那女子却一言不发低头径直而入。
小河惊疑万分,问女子道:“看你方才已如黄鹤远去,本以为一去不返,此际为何却又重回草舍,莫非是想带着家人前来兴师问罪吗?”
女子抬起头来星眸微转,忽嫣然一笑道:“实话告诉你,妾本是要到城中去,方才所言只是担心你是歹人罢了,此刻天色已晚,我孤身孱弱途远莫及,虑及你的关切之言深以为然,故万不得已欲托一宿,不知你肯不肯借一席之地来度此良宵?”言语间眼波流动妩媚难言。
小河听罢此言大喜,拉着她的衣袖道:“即是飞琼自降,小生岂有不悦之理。”
于是拉着她便进了床帐。
当晚二人如胶似漆恩爱异常,直至鸡叫头遍女子才揽衣而起,对小河道:“妾小名秋霞,本是附近村中曹家的女儿,父母因事出了远门,因妾有病在身便将妾留在家中休养,平日让一个聋哑老妇照料。君若不弃,妾自今以后便暮来朝去,与君做个长久夫妻。”
小河初识男女之情,心中欢喜自不待言,耳听秋霞所言当即点头不已,将秋霞送至门外叮嘱再三,唯恐秋霞不来,直至秋霞指天发誓才恋恋不舍的送她离去。
第二日傍晚,小河用过晚饭,早早便打发僮仆到旁室安睡,自己却在在房中苦苦等待。
到天擦黑时,秋霞果然依约而来,小河欣喜万分,急忙将她揽入怀中,直至天明秋霞方才离去。
自此之后她每日皆至,没有一天不来的,小河身陷温柔乡中,连家也回的少了,邵大江却对此一无所知,还以为儿子苦读用功,心中甚是欢喜。
过得半月,边生和魏生闲暇之余到江边拜访小河,不料一见小河却发现他面黄肌瘦形容憔悴,仿佛得了重病一般,二人吃了一惊,急忙询问,小河却不以为然,只说恐是读书辛苦劳累所致。
二人听罢半信半疑,便乘小河倒茶之际私下询问僮仆。
僮仆悄悄对二人道:“就算您二位不问,我也想对您二位说说。公子半月以来,饮食消减日近羸弱,即便是书也不太看了。每日天将黑时便关门闭窗说要休息,我也一直有些怀疑,可又不敢问他。”
边生和魏生一听疑窦丛生,对僮仆道:“我们见他如此模样也很惊讶,你这几日需留心侦听,若是有何见闻,速速报知我们,千万莫要让他发觉。”
僮仆听罢不住点头。说话间小河便将茶端了进来,三人又闲谈一会,边魏二人便告辞离去了。
到了晚上天黑时,小河果然又催促僮仆到旁室歇息,僮仆假意在室中酣睡,实则支起双耳聆听外面动静。
过不多久忽听隔壁隐约传来一阵说笑声,僮仆一骨碌从床上翻身坐起,蹑手蹑脚走至窗前悄悄窥视,只见室内小河正搂着一个红衣骷髅戏谑灯下,那骷髅也搂着小河百般风情万般作态,这眼前一幕只将童仆吓得魂飞魄散,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好半天才勉力挪动双腿悄悄回到自己室中,一晚上都没敢合眼。
好不容易等到鸡叫天明,他急忙进城找到边、魏二生,将昨晚所见告诉了他们,并问这该如何是好。
二人听罢大惊,对僮仆道:“我们就说这事有古怪,原来果是如此,这世上岂有与枯骨缠绵而不致祸害的道理?既然与你家公子交谊深厚情系朋友,知而不谏则非义也。你先回去,暂且不要对外人泄露此事,我等自有处置。”
僮仆听后大为宽心,于是便回去了。
二人又商量一番,均觉将小河请出来晓以利害最佳。
此时恰好县学一个姓刘的秀才从广东游学归来,边、魏二生便以给刘生接风为由将小河约来。
席间二人正在思谋如何启口,恰好上了一道菜是甲鱼,魏生见状灵机一动,用筷子夹起一块甲鱼的骨头放进嘴里,对小河道:“这鳖骨比较奇特,即非禽类也非兽类,即便是肉和裙也不甚美观,况且现在只余下这白骨,为何还会恋恋不舍呢?”
边生一听心领神会,也旁敲侧击道:“之所以恋恋不舍,就是因为貌美的缘故啊,若是美貌一去,何恋之有?”
小河听罢不以为然,笑道:“这话也不尽然。当年燕昭王之所以舍得用千金买下一具死马的骨头,正是因为见到了俊骨就如同见到了骏马的道理。”
其实此言本是小河无心之语,但机锋却恰巧与二生相对,边、魏听罢相视默然,心中均觉小河受惑太深,已不可再谏。
待宴席散去,二人再一商议,觉得眼前之际唯有将此事告知小河之父,西峡县令邵大人才是。
不出二人所料,邵县令听得此事之后果然惊骇欲绝,急对他们道:“我儿年少气血未定,荒郊僻壤也不能久居,二位可速去促他归家,以绝此大患!”
边生略一思索,对邵县令道:“让公子回家倒也是良策,但是万一那鬼物不甘心,改日又追到府中该如何是好?依在下看除害务尽,不如稍缓片刻,待我们将其出处侦察清楚再一举将它消灭,这才是一劳永逸之道。”
魏生听罢却摇手道:“此事万万不可。邵公子此际命悬一刻形势危急,若不赶紧去救恐怕就来不及了。”
边生一听却笑道:“魏兄此言可谓是梦醒索烛畏黑不早啊。试想邵公子已被魅惑半月,现在岂需争此一夕间么?”
邵县令闻听恍然大悟,对边生道:“先生所见正是,有你这番话我就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这事我就全部委托给先生,我愿借给你骏马数匹,并带得力之人十人,悉听先生差遣,再派六人跟随魏先生作为后备,你们看如何?”
边、魏二人一听大喜,当下即做好准备,只等傍晚时就出发。
到了黄昏金乌西坠,他们便埋伏在离书房不远的树林中,接着又派人去找到小河的僮仆,约好一旦今晚鬼物到了即急速来禀告。
等到二更时分,那僮仆果然气喘吁吁的跑来说那红衣骷髅来了,正在房中和公子调笑。
边生怕惊动鬼物,于是单身和僮仆悄悄来到窗外向内窥视,果见小河正拥着一具骷髅躺在床帐中,边生见状唯恐打草惊蛇,当即回去将所见一一告知,并命众人在此暂侯,自己又去躲在柴门旁的大树上悄悄等待。
好不容易听到鸡鸣,便见小河送一红衣女子出来,待女子走后便掩门而回了。
边生胆大,从树上下来便悄悄跟在红衣女子身后,一直跟到周瑜庙前方见她冉冉而入不曾再出。
边生急忙回到树林中对众人道:“这一夜没白守,现今总算知道这鬼物的巢穴了,应该就在周瑜庙中。”
说毕即命众人抄起武器点着火把随他前去庙中。
众人进到庙里四处找寻皆一无所见,最后来到西边院后,发现屋檐下停放着一具棺厝,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颜色已掉落了一半,看样子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边生将棺柩前和的灰尘擦去,看见上面刻有一行黑字:故曲江县丞曹公之女秋霞之柩。
边生找来当地农户一问,皆说这棺厝停放在庙中已有二十多年,也没见有人来找过。
边生不敢怠慢,急忙命人飞驰报与邵县令,邵县令听罢亲自来到周瑜庙,命人将棺厝打开查验,果见里面躺着一具骷髅,衣服的颜色和边生所见一模一样,只是头部双目凹陷处已逐渐长出新肉来,实乃怪事一件。
在女尸的枕畔还有一把白玉尺,边生一见便惊道:“这白玉尺不正是公子之物吗?”邵县令也惊道:“这女尸如此怪异,哪能不成妖孽!若非边先生,我儿迟早会为鬼婿啊!”
说毕便命人将这女尸抬出烧掉。
众人架上柴火便来焚尸,直至日头高照才堪堪烧尽,期间这女尸不仅发出“唧唧”之声,散发出的恶臭更是数里外都能闻到。
小河当日即被父亲接回署中,开始他还闷闷不乐,及至边、魏二生告诉缘由,并将他送给秋霞的白玉尺拿出作证,他心中这才后怕不已,自此以后也不敢再做非分之想,后来刻苦攻读终于考中了进士,官至府台,为政素有清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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