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度 )两人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家农家乐,张胜利唤来老板,吩咐他一定要做一锅最正宗的骟鸡点豆腐来。
老板和张胜利熟识,笑道:“不正宗不收钱!”
骟鸡点豆腐是乌蒙地区排得上号的特色小吃,非常具有地方风味。
骟鸡,就是阉割过的未开叫公鸡,剁成肉沫之后倒进豆浆中,再用适量酸汤洒入豆浆,使豆浆凝固成爽嫩的豆腐,搭配特制的豆豉蘸水,吃起来鲜嫩滑腻,爽到不行。
值得一提的是,这道菜点豆腐所用的原料,一定要是乌蒙地区的特色酸汤,你要换做外省的卤水豆腐或石膏豆腐,口感都会大打折扣。
菜还未上,二人就着一碟花生米喝起了啤酒。
王子衡想起刚才的那个丧门神,问道:“胜利,头先那个什么尚主任,是什么来头啊?”
“哈哈哈!”张胜利大笑道,“好大的来头!他是咱们羊角乡教管中心的主任。”
王子衡道:“我去!他那派头,简直就是省委书记嘛!”
张胜利道:“你没发现吗?咱们国家,官儿越小,架子越大,他要不在吾等屁民跟前打官腔、踢官步,就好像找不到存在感。再说,你可不能小看了这个教管中心的主任,乡镇上的老师评职晋级,或是想往更好的地方发展,都必须先过他这一关。到那时他吃要卡拿起来,乖乖,够得你受!”
“他这么嚣张,你得罪他就不怕吗?”
“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参加国民党,我怕他干什么!我是无欲则刚。经过上次的教训,我对公家这东西已经看透了,再干两年,辞职走人,自有留爷处!”
“你还是那么愤青!”
“不愤不快呀!”张胜利竖起手指往上指了指,“这年头,人们对小混混越来越理解,因为知道有比他们更混的;大家对黑社会也越来越宽容,因为知道有比他们更黑的!我跟你说说咱们这位尚大主任的故事吧。”
王子衡不拒绝:“可以听听!”
张胜利咳了咳嗓子,摆出一副说书的架势:“话说尚主任当年还是羊角小学的校长,为了让仕途迈得更宽阔一些,他决定去拜郑县长的山门。哦,对了,郑县长你听说过吗?两年前倒台的那位?”
“是不是郑泽成?有段时间电视里面播得频繁啊,说这个郑县长是出了名的‘三好县长’,好票子,好美女,好喝酒。他出门的时候,公文包里总要放十几个拦精灵。”
“对对对,就是他!郑县长下马后,市纪委公布的通报里,就提到他有三十几个情妇。言归正传,尚主任,不对,当时还是尚校长,他老婆是出了名的羊角一枝花。得知郑县长好色,尚校长就决定投其所好,说动他老婆陪郑县长睡觉。
“谁知道郑县长睡了他老婆后,并没有如愿让他当副乡长,只给了他个教管中心主任的位子。尚校长觉得委屈啊,我跟你同甘共妻,你怎么能睡后拆床呢?
“后来在一次酒会上,郑县长说出了原因:你们大多数同志啊,都是好同志,但也有例外。譬如羊角乡的尚主任,你老婆漂亮是漂亮,可那股狐臭味儿实在太大,睡一觉醒来,熏得我这眼睛哦,好久都张不开!尚主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当场作出深刻检讨和反省……”
王子衡皱眉道:“你说的这些都有根据吗?”
张胜利还没搭话,农家乐老板这时已端着汤锅进来了。
老板一边点火,一边对王子衡说道:“有根据没根据打什么紧?反正只要咱们这位张老师一来,就有听不完的新鲜故事!张老师,你什么时候得闲,再跟我摆摆刘乡长的故事,上回我老婆她们听了,几天几夜笑得合不拢嘴,偏偏没让我赶上……”
升斗小民们的心态,就是图个乐。
张胜利忙道:“没关系,等你不忙了,我一定说给你听。”
王子衡的脸上,开始露出厌恶的神色。
张胜利发觉气氛不太对,忙转开话题:“少扯淡,多吃饭!子衡,快动筷子!”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吃饭,闲话少了很多。
“对了,子衡,今天怎么来羊角了?专程来看我的?”张胜利还是有些耐不住寂寞。
“哦,还是我那为朋友的事儿。他伤好了,说要来羊角拜访一位老故人,当时我在汤山县城走不开,就让他先过来了。眼下我们事已办妥,就要动身回‘爽爽’,这时候却联系不上他,所以我来找他,顺便也来看看你。”
王子衡尽量把谎话编得圆一些,结果发现自己的天赋好像并不怎么样。
“羊角说小也不小,怎么找呢?有没有具体的位置?”张胜利问。
王子衡想了想:田福生如果要让自己跟他会合,不可能没头没脑地只说个大地名。两人对羊角都不熟,但共同的目的都是要回到那片大丛林里去,那么具体的会合地点就只有一个:陈家寨。
“好像是个叫陈家寨的地方。”王子衡假装思索道。
张胜利一拍大腿:“那地儿我熟!这样好了,明天周末,你今晚跟我在宿舍里将就一宿,明早我带你去找,如何?”
王子衡忙推辞:“不用了不用了,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去找就行。再说了,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校有校规,我自己随便找个旅馆住下就行。”
“见外了不是?”张胜利鼓着眼睛,“尚主任我可没放在眼睛里呢!别怕,就住我那儿。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人生地不熟的,我帮你找人肯定也要顺利得多啊。”
王子衡只说不用,这倒让张胜利疑心起来了:“你不是瞒着我要去干什么别的勾当吧?”
“哪有!”王子衡红着脸道:“行,盛意难却,我依你就是,明早就麻烦你跟我一起去趟陈家寨。但是,我还是坚持在外面住。你不怕那个尚主任是你的事,但我夹在里面做人很尴尬,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跟你住学校!”
王子衡情急之下,想出这么个点子,嘴上答应张胜利,心里却想着等明天一早我来个溜之大吉。田福生跟自己的诡异经历和打算,还是越少有人知道越好。
张胜利拗他不过,只好达成一致意见。
酒至半酣,两个人的脸上都泛起了红晕。山头的红日已经西垂,时间已到傍晚。
王子衡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愁闷,开口问:“胜利,其实当年,你根本就没有看到宋思玲和大长腿有什么越轨的行为,对不对?一切都是你的臆测!”
张胜利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他沉默了一小会儿,望着王子衡道:“我就是这样一张嘴,你们不是都叫我‘张大嘴巴’吗?怎么,你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
王子衡强压怒火:“人,说话做事都要负责的,你懂不懂?你知道吗,就因为你的口无遮拦,3班的孙艺珍都自杀了!”
“哼!”张胜利咬了咬嘴唇,“好一个负责!大三那年暑假,在清溪客运站,我亲眼看到你坐上了去涟江的客车……”
王子衡浑身好像触电了一样,颤栗不已。他难以置信地望向张胜利,张胜利却低下了头,自顾用筷子在锅中翻搅。
时间似乎凝固住了。
张胜利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接完电话,张胜利惊慌地站起身来,说:“咱们现在就得启程去陈家寨了!”
“怎么了?”
张胜利回答:“学校来电话告诉我,我班上的一个学生死了,她家就住在陈家寨。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看样子闹得挺大,校长要我现在就跟随派出所的车过去。子衡,一起吧!”
王子衡点点头,与张胜利一起迅速走出农家乐。文学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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