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双奇、九灵、杨乃雄全都大吃一惊,谁都没想到樱花落是个日本人。但叶双奇马上明白了,这樱花乃是日本国花,她是日本人也不足为奇。
看着杨乃雄吃惊的表情,樱花落却不以为然,继续道:“在我们日本国,有座名山叫富士山,山脚下樱花盛开,雨下更是美丽,这便是我艺名的由来。只是到了中国,大家把‘富’字读成‘福’字罢了。”
杨乃雄不解地问:“樱小姐,不不不,梅泽小姐,你既然是日本国人,怎么来到北京了呢?”梅泽香奈轻轻叹了口气,道:“红颜自古多薄命,我们这种人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被人送来卖去,难道有权决定来不来么?”杨乃雄听她说的凄苦,怜悯之心顿生,暗道:她是日本人又怎样,我定要和她在一起!
正在这时,忽听门外又是一阵纷乱。只听几个龟奴胆怯怯道:“你,……,你怎么,……你怎么又来了?”“我已经为她喊了五千银元,怎么不能来?”竟然是那个日本人。龟奴们刚才看见他跟疯狗一般,都颇为忌惮。一个龟奴很有心眼儿,便道:“你喊了五千银元,又没付账,不,……不能进去。”哪知,那日本人当啷一声,把一包东西重重仍在地上,显是五千银元。那日本人不再说话,径直奔向樱花落的房门。龟奴们再去阻挡,便响起唉呦、唉呦的声音。
杨乃雄霍然站起,已经攥紧了拳头。梅泽香奈却握住了他的手,拽了拽他的衣襟,向衣柜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躲进柜子里。刚才被梅泽香奈这一握手,两人肌肤相亲,杨乃雄不由得身子一震,犹如过电一般,心想:她握我手了,她握我手了,我不能让她为难,我不能让她为难。杨乃雄对这个日本女人的痴狂,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只觉她的话就是圣旨,为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杨乃雄跨步走到叶双奇藏身的柜门前,伸手来拉柜门。柜内的叶双奇叫苦不迭,心说:在这里和大哥相会也忒尴尬了吧,再说这里也没地方了啊!正在着急之时,感觉九灵已经抱住他,道:“你抱紧我!”
情急之下,叶双奇来不及多想,紧紧抱住九灵的纤腰,只觉自己的胸膛被两个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包包顶住了,九灵吹气如兰,暖暖地热敷着他的脸颊。这美妙的感觉还没细细体会,就感觉自己身子随着九灵穿过柜壁和墙体,头上起了两个筋包,竟然已经穿墙而过来到了隔壁房间。
原来,九灵施展穿墙之术,将他带了过来。但叶双奇毕竟是凡胎,穿过柜壁和墙体的瞬间,额头都被撞起了包。九灵看他这副惨象,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叶双奇又疼又气,回敬道:“你这法术还欠火候吧?”九灵似乎没听见,被这房中的摆设惊得咦了一声。
这房间大小和樱花落的房间差不多,但陈设极为简朴。一张木床,水青色的铺盖。地中心,一张小圆桌,桌旁也是两把小椅。一侧墙边,摆了古筝和写书法的长几。另一侧墙边,摆了一个三开木柜。叶双奇突然想到,按方位这里应该是小凤仙的房间!想到此,他和九灵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想:小凤仙和樱花落都是云吉班的头牌,但这房间里的摆设却是大相径庭,也可见二人的境界不同。
九灵低声说道:“这房间还没搜过”。叶双奇恍然大悟,和九灵一起搜查起来。正在这时,互听门外脚步声响,快到门口时,小凤仙淡雅的声音传来:“请!”“那就讨扰了!”一个声音应道,竟是蔡锷!
九灵赶紧拉着叶双奇再次扑向这房间的柜子,有了在隔壁房间的经历,二人已经轻车熟路。小凤仙的柜子里,衣服少的多。但二人躲在里面,也难免被一些衣服碰到脸和手。叶双奇轻声嘟囔着:“今天是怎么了,跟偷窃做贼的差不多。”但鼻中闻道小凤仙衣服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不仅心驰神往。九灵奚落道:“装什么正人君子啊,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言下之意,叶双奇今天藏进云吉班两位绝代佳人的柜子里,和二美的衣物如此近距离接触,显然是大占人家便宜。叶双奇又气又窘,道:“你,你当我愿意啊?”
正在二人小声争辩之时,小凤仙和蔡锷已经开门进屋。小凤仙让座,蔡锷也没客气,二人便在小圆桌旁落座。小凤仙道:“先生,刚才何必为我强出头,这下与那些日本人结下仇恨,以后怕是少不了麻烦了。”言语之中,已经露出对蔡锷的关切之意。蔡锷笑道:“姑娘,蔡某刚才莽撞,三分是要压一压那日本人的嚣张气焰,七分却是真心为了姑娘。”
叶双奇暗想:这蔡锷倒是实在。
小凤仙似是不解道:“先生说七分为了我,但我似乎从没见过先生啊?”蔡锷道:“这几日,我来这云吉班已有三次,都在一楼暖阁内喝酒。每见你和樱花落比试,内容无论如何变化,境界却始终高她三分。姑娘琴曲文辞,颇有须眉气概,刚毅果敢之中深含忧国忧民之意,实实有侠女之风,虽身在青楼,比那些醉生梦死的达官贵人不知高过几百倍!”
叶双奇暗惊:原来蔡锷已经来过三次,却始终没有在中厅露面,听他对小凤仙的评价中竟用到了“侠女”二字,看来是颇为看重。
小凤仙听到蔡锷对自己如此溢美,脸上水波不兴,但内心却如海浪翻腾,心想:我命运多舛,沦落青楼,自以为从此身染污浊、知音难觅,哪知苍天有眼,竟然安排下这样的知己与我相会,若能与他终生厮守,还有何求?
小凤仙对蔡锷一见钟情,嘴上却不能说破,言道:“先生过誉了,小女子沦落此地,纵有报国之意,也是不可求的。倒是先生,不仅人品出众,而且才智过人,不应匿迹于此,理应顺应民声,拯救国家危局,也不枉为大丈夫。”小凤仙语气平和,但一语点破蔡锷混迹在烟花柳巷的不是,更是提出了对蔡锷的期望,让蔡锷更生敬意。
蔡锷心想:她哪里知道我的苦衷呢?因不便明言,蔡锷只好搪塞说:“姑娘的话,实是令蔡某佩服,只是蔡某一家,世代经商,对于政治之事却不敢兴趣。这个国家,兴也罢、亡也罢,蔡某是不关心的了,我只关心能赚点银元,也好多来和姑娘相会。”这话锋一转,竟对小凤仙有了些轻佻之意。
小凤仙静如春水的面孔上,微微露出愠怒之色。若是她不在意的人,她听了这话面色绝不会有任何变化。更因为大多数人她都没看在眼里,她的面色便也始终那么平静。然而,一见蔡锷便已令她倾倒,小凤仙笃定了要把自己压抑着的、全部的、炽烈的感情留给蔡锷,对他的话她哪能不在意呢?
小凤仙心想:你说你家世代经商,可你哪里像个商人模样?又说盼着多来和我相会,颇有轻薄之意,实是可气。但转念又一想,他能多来和我相会,又有何不好呢?想到此处,小凤仙怒气顿消,说道:“先生如不忙,轻饮两杯薄酒,我为先生清唱一曲,如何?”
蔡锷内心的煎熬实不亚于小凤仙。虽然和小凤仙是初次直面,但早已把她看作红粉知己。刚才唐突她一番,就是怕她把自己逼得太急,不好作答。眼见她没有生气,还要为自己唱曲,哪有推辞之理?于是爽快地答道:“姑娘玉音,蔡某洗耳倾听。”
小凤仙为蔡锷斟上一杯酒,自己在对面慢步逡巡,一首《帝子花》,缓缓唱出了口:“燕婉情你体留恋,我这里百年预约来生券,切莫一缕情丝两地牵。如果所谋未遂或他日啊!化作地下并头莲,再了前生愿。”
小凤仙以曲明志,将自己对蔡锷的爱慕和两相厮守的愿望,当着蔡锷的面吐露了出来。那歌声婉转轻柔,就像丝丝细雨滋润进蔡锷的心头。蔡锷眼前不禁展现出一幅美好的未来画卷——列强退出了中国,整个国家富强而民主,百姓安居乐业,自己和小凤仙泛舟西湖,观看着雷峰夕照……
柜中的叶双奇也如醉如痴,小凤仙的歌声那样恬静、那样柔美,让他不仅回想起小凤仙清丽脱俗的旷世容颜,心下不禁暗想:蔡锷将军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要是小凤仙能对我这样,我岂不是……刚想到此处,不禁打了个寒战,又想:蔡锷将军和小凤仙是中国历史的传奇,本就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儿,我怎么能有这样的非分之想呢?再说,九灵怎么办呢?可转而又想到:九灵毕竟是一只狐狸,难道人和狐狸真的有可能么?就算有可能,九灵是长生不老的,我却能活几年?最大的问题是,我才十八岁,九灵已经一千多岁了,如果我和她在一起,岂不是娶了个老妖精?……
正在叶双奇思绪万千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九灵惊诧的声音:“你看,这里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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