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琳回去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只草草吃了些东西,陶秋蓉得不到回应,遂作罢,早早洗漱去歇下,做她的春秋美梦去了。凤琳回到自己的房间呆坐着,这对二人来说,是一个非常稀罕的情景,因为印象中的小女孩,从来不会浪费时光,去做一些无谓的事情。往常这个时辰,不是在练剑就是在冥想。
“你觉得她在想些什么?”顾采薇忍不住抓着燕离的手,又担心又心疼。
“我也看不懂她。”燕离叹出了不知是第几回的气。“可能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此事告诉陶小娘。自那天晚上以后,她虽然不再仇视大师兄,但大多事仍然放在心底,我想她比你我都要坚强。”
二人正说着,忽然不自主地被牵去,原来凤琳呆坐一阵,不知想到什么,起身去到凤九房外,见房中灯火明亮,就推门进去,顺手把门给关上。眼前对二人都是幻境,或者说二人对这场景而言只是幻象,可随意穿梭物体,穿墙自不在话下。
到得里头,只见凤九躬在书案前,用牙咬着笔杆在写字,字体虽稍显大,但已中规中矩,有模有样,显见的熟练。这不止让二人感到意外,凤琳也有些吃惊,“你做什么?”他们竟都不知,凤九偷偷练字练到了这个程度。
“琳琳!”凤九咬着笔口齿不清地喊了一声,咧嘴一笑,小心咬着笔放到砚台上,然后说,“哥在练字,好些年了,你快来帮哥瞧瞧,写的如何?”他看着满张工整,心里十分的满足。
凤琳既忙着练剑,哪有功夫练字,虽都识得,但半个也不会写,自然无法评价,看着就道:“为何要练字?”
“就,就无事可做。”凤九犹豫着说。
“说真话!”凤琳一瞪,她哪怕没有火眼金睛,也看得出凤九全无撒谎的天赋。
“哥怕你生气,还是不说了。”凤九道。
“你不说我就去告诉娘!”凤琳威胁道。
“好好好,哥说便是,”凤九慌忙道,“哥头几年听说城里有个赡身的行当,叫做账房,只要精通写字跟算数,谁都能做。哥从小就看杂书,算数很是拿手,就想着练一手好字,将来带着你跟娘下山,也能养活你们。”
凤琳道:“账房?你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再说我跟娘为何要下山?”
凤九道:“娘这些年都不快活,你也是。琳琳,若你不想练剑了,就告诉哥,哥带你下山,离开这里,哥练好了字,就能养活你跟娘!”
凤琳一呆,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想不练剑就可以不练,每个人都在说练剑的好处,没有人想过她的意愿,她的心情不知发生了怎样的变化,竟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是个傻的!傻凤九,没人要你做账房的。”
“怎么会,哥写字那么好看。”
“傻凤九,其实你真正想的是练剑,对吗。”
凤九一呆,凤琳接着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房里藏着我用剩的剑,我虽不知你在偷练字,却知你时常偷咬着剑在模仿我。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喜欢练剑的,傻凤九,感谢我吧,我会成全你的!”她说完丢下表情痴呆的凤九径自离去。
二人被迫跟着,只见她远远瞧着陶小娘的房间,眼睛里说不出的冷酷。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寒,知道她是做了最终决定,转折点出现了。
此后凤琳就跟没事人一样,每日照常练剑,陈安果然以护卫的名头到了玉漱居,他本就生得英俊、哄女人的本事一流,十四岁就嫁入剑神山庄的陶小娘,何曾领教过此等风流,不用数日就招架不住,沦陷在陈安的甜言蜜语的攻势之下,对他生出了强烈的好感。这些年来,陶小娘虽然努力保养身体,身材不再臃肿,恢复了七分美艳之色,但奈何凤知年就是看她不上,已有数年不跟她同房,久旷的身子,短浅的目光,薄弱的意志,很快就跟陈安滚到了床上去。
田氏处心积虑,如何会放过这一机会,当晚她安排的暗哨就把奸夫淫妇给押下,衣服也不给穿,等凤知年到来一看,加上田氏的一番添油加醋,使得他大为震怒,当场执行家规,叫了人把陶小娘生生杖死。
凤九闻声赶来,只看到陶小娘剩着最后一口气,努力地伸手想要触碰他,灰暗的眼睛里,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悔恨,他哭着喊着叫着,跪在凤知年的脚边,然而无论怎样求情,都动摇不了凤知年那满怀憎恶的心。
陶小娘死了,对外只说是染疾暴毙,给举办了葬礼。陈安也死了,他没能等到那一笔巨额的财富,就被凤知年给碎了尸。其实他用膝盖也能想到,凤知年何等人物,睡了他小妾,怎么可能活着离开?凤琳果如田氏计划的那样,被过继到了大房。
因陶小娘不守妇道,凤知年只允许兄妹两个守灵三日。这一日期满,凤琳一人来到聚芳斋,找到了田氏,开门见山道:“我看到你跟陈安谈话了。”
田氏才刚想展现一下主母的柔情慈爱,就被这话给震得骇然失色:“琳琳,话可不能乱讲,日后我就是你母亲,你唯一的依靠了!”此事若泄露给凤知年,陶小娘抵受不住诱惑固然有罪,她这个始作俑者恐怕也难逃家法。
凤琳冷笑道:“此事你我心知肚明,要我不讲也成,你要负责治好凤九的手,待我日后当上庄主,自然把你当成母亲一样优待着;如若不然,我定搅得你聚芳斋鸡犬不宁!”
田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想那废物虽天生手疾,但并非不能治,只消花费些钱财罢了,剑神山庄有的是钱,何必跟这小丫头鱼死网破?于是答应下来。
凤琳欢喜地跑回漱玉居,但找遍全院,却全无凤九的影踪,只在他房中找到一封信。
“致琳琳,当见此信时,哥已离去,望你好好珍重,待哥归来之日,便是复仇之时!”
从这一天以后,凤九就消失了,凤琳在凤九房里大哭了一场,大喜大悲之下,竟是直接病倒。这一病就是两年。
两年以来,凤琳不吃不喝不说话,更别谈练剑,若非凤知年坚持不懈每日里来给她输入真气,她早已饿死在床上。
这一日,凤琳听见外面有人谈到玉漱居,勉强打起精神听起来。
“听说了吗,玉漱居闹鬼了,打更的张伯你知道吧,他昨晚上经过时,竟然听到有人在哭。”
“哭?莫非是陶小娘的鬼魂?”
“难说!不过大娘子已经下令,所有人不得再靠近玉漱居。”
凤琳爬起来,两年以来头一回下地,走不两步又摔倒,但终究有着底子,适应了一阵,勉强能走动,就一步一步挪到了玉漱居。
两年荒置,玉漱居已长了不少的杂草,从前门进去,她闻到有一股焦味,走不多远就看到陶小娘被杖死的地方,有个背剑的少年郎蹲在那里烧纸。
燕离跟顾采薇对视一眼,已从背影认出就是凤九。
两年不见,凤九的身高一下子蹿上去,长到了近八尺,高了凤琳整整两个头。凤琳呆呆地看着凤九的背影,深陷的眼窝里有泪水在打转。
凤九忽有所感,回头一望,黝黑的脸庞上便挂上了笑容,“琳琳,哥回来了。”
“傻凤九,你跑去哪里了!”凤琳带着哭腔嘶哑地喊着,踉跄两步,不小心扑倒在地,吃了满嘴的沙尘。
“琳琳!”凤九如风一样冲上去,把瘦弱得不成样子的小姑娘抱到了屋中,随手用袖子擦了擦椅子,把凤琳放到椅子上,小心地替她擦着脸,又拿水给她漱口,“哥临走时不是让你好好珍重自己,怎么瘦成这样?是不是大房的人欺负你,不给你吃?”
凤琳把头摇了摇,“傻凤九,你去哪了,怎么黑了,还长那么高,我快不认得你!还有你的手,怎么好了?”
凤九笑道:“我下山之后无处可去,看到有人贴纸要账房,我就去了。后来才发现是在船上做工,船老大见我字写的漂亮,也不嫌弃我,把我留着,我在船上待了一年多,一次出航遇了海怪,师尊救了我们,他夸我心无旁骛,不但救我,还收我为徒,然后带着我飞起来,找了一个很老的爷爷,帮我治好了手,我就跟了他修行。现在你哥我可厉害了,前几日还剿了一个贼窝呢!”
凤琳没想到凤九下山之后,能有如此机遇,如果当初真留下来,能不能治好手还是两说,又惊又喜地说:“傻凤九,你有出息了,以后可以保护自己了。”
凤九看了看外面,压低声音道:“琳琳,当年娘的事我查清楚了,是大娘子策划的阴谋!两年前哥说过,归来之日,便是复仇之时!大娘子害死了娘,害得我们兄妹不得团聚,这个仇今日就报,等哥杀光聚芳斋的人,就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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