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自从君别后,常守旧时心。洛阳来路远,还用几黄金。”
“我有方寸心,无人堪共说。遣风吹却云,言向天边月。”
“一别行万里,来时未有期。月中三十日,无夜不相思。”
一道道凄婉哀怨的歌声在我的耳畔好似一个凄苦的幽魂一般不断飘荡着。
我本来情绪就不高,这声音一传出,让我心中的戚戚都化作潮水翻江倒海而来。
现在唱的这歌词乃是铜官窑瓷器题诗里的原文,而不是后来网络版的“君生我未生”,由唱诵方式吟咏出来,那种凄婉的感觉就更是让人哀愁寸断,心弦转拨,那种别离、哀伤、相思以及不舍的情绪一下子就将我的脑海彻底填充。
我默默地听着那凄苦的歌声,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直到那歌声结束,我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媳妇儿,是你来了吗?”
我又怎么可能会听不出来,这宛若天籁一般哀怨的歌声,就是我那鬼媳妇儿朱徽媞发出了的。
虽然她现在已经因为吸食了我身上的怨生咒而濒临消亡,不过至少现在她还没有魂飞魄散,还依旧伴在我的身边,只是之前的她一直不愿意出来和我见面罢了。
“记得最后一次唱这歌曲,还是为我父皇送别,多少年过去了,我差点都忘记这曲子的内容了,所幸,倒也不算太难听吧?”虽然我依旧看不到朱徽媞的身影,但是那声音是从我的身边传出来的,我能感受到,她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在听到她说起“父皇”的时候,心中不由得一惊,难不成我这鬼媳妇儿还有这样子的来历?这个时候我赶紧说道,“当然不难听,我媳妇儿唱的犹如天籁,媳妇儿,你刚才说的父皇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是一国的公主?”
真要是这样子的话,那我岂不是驸马爷了?
想到这里,我倒是被自己逗乐了,心中原本的哀伤也少了一些。
却不料我这无心之言,好像重伤了朱徽媞一般,她沉默了许久,只换来了一声哀怨的叹息声,“亡国之人,何谈故国与身份。”
我原本张了张嘴还想继续询问的,不过听她这么一说,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也全部被我封死在嘴里了。
一时间,四周被那如潮般的寂静和黑暗彻底淹没,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我最终打破了原先的寂静。
“徽媞,你放心好了,我刚才已经求过我爷爷了,我爷爷说过会想办法的。”我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四周,安慰了一句。
只不过朱徽媞显然是有些不相信我的话,淡淡然的发出一声笑声,说道,“夫君能对为妻如此,为妻已然心满意足了,今生我们无缘,若有来生,为妻一定会好好报答夫君的恩情。”
她的每一个字眼,都好像是一根针线似得不断扎着我的心,我所作的能有什么?有她为我做得多吗?
“徽媞你别这样子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亏欠你太多了,不过爷爷既然已经答应了,他就一定会想办法的。”我赶紧说道。
朱徽媞没有继续说话了,用沉默作为对我的回应。
我实在是忍受不了这黑暗和寂静的压抑,就赶紧找了个话题说道,“徽媞,我想见见你。”
我和我这鬼媳妇儿认识了也有十几年了,可真正见面的也不过两次而已,而且还都是匆匆见面匆匆分别,想要再次见到她已然成了我这些年的一个执念了。
朱徽媞依旧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妻为鬼魅邪祟,又有什么好看的,保不齐为妻比那山精野怪还难看呢,到时候要是吓坏了夫君,为妻这就是大罪过了。”
古代的女子讲究三纲五常,一生只要认定一个男子,便会无怨无悔的为其付出。
从结婚开始,夫君便成了她们的全世界。
当然了,不管是哪个年代的女子,在讲究漂亮,在意自己心上人的看法上,都是不会变的。
就好像现在,朱徽媞虽然说着自己难看,但是我还是能够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相当在意的。
朱徽媞的容貌我再怎么说也是见过两次的,那貌若天仙的模样又怎么可能会是山精野怪可以媲美的呢?我当即就开口说道,“就算你长得再难看,既然我已经娶你为妻了,我便不会在乎你长得如何,而且我们这夫妻之名已经十几年了,可这十几年里你却一面都不让我见,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想见你吗?”
朱徽媞不说话了,但是我却能够明显感受到,有一具冰冷的身躯正缓缓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她最终还是不愿意让我见到她的模样,其实我心中也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不想在她魂飞魄散之后,我会对她无比牵挂,这也就是老话讲的“眼不见心不烦”吧。
“徽媞,你……你大概还能压制那个诅咒多久啊?”我不想说魂飞魄散,这个词对我而言太沉重了,能将我的心压碎。
“十天。”
这一晚上,我和朱徽媞聊了很久,我也知道了从小到大她其实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见证着我的成长,也保护着我免受危险的侵害,这一聊我们就都忘记了时间,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两人居然能了得如此投机,她也跟我透露过一些关于她的故事,不过具体说到她的父亲和家人的时候,她却又缄默了。
大概到了鸡鸣时分,朱徽媞走了,她那声音也再没有出现过,而我则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我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面我在一个很大的宫殿里面,宫殿里面有文武百官,也有穿着一身华丽长衫的朱徽媞。
在梦中,文武百官敬称她为公主。
大概到了七点多的样子,爷爷就将还迷迷糊糊的我叫醒,他让我整理一下包裹然后再次进山。
说是或许现在也只有那座道观里的人能够帮助朱徽媞了。
爷爷说的那座道观我是记得的,我小时候爷爷就带我去过,我的阴阳眼就是那座道观里的老道长给封印的,我记得,当初那个老道长还称呼爷爷为师弟,就是不知道这么些年过去了,那个老道长还在不在。
我随便收拾了一下行李,就跟着爷爷一起进山了,十几年下来,这里的山路都已经被杂草所掩盖,一眼看去,到处都是数不尽的高耸树木,这些树木高高的耸立在四周,那茂密的程度甚至都将阳光彻底挡在树枝外面,将这里遮掩成了一个昏暗的异世界。
这一走就又是三天时间,到了第三天我就再次见到了那条熟悉的青石板路,只不过物是人非,这青石板路已经不似以往那般打扫的没有一片落叶了,一眼看去到处都是枯枝败叶,它们将那条苍老的古路彻底埋葬。
我们一路向前,当中走到那座占地面积极广的道观面前的时候,我发现这道观已经破败了许多了,甚至有不少地方都因为年久失修而坍塌了。
这里大门紧闭,我上前敲了几下门,但是里面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回应。
“爷爷,这里看上去不像是有人住的啊?”最终我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但是爷爷却沉默了,他上前无比执拗的拍打着这紧闭、掉漆的大门,“咚咚”的拍打声无比空洞的在这里传荡开来,宛若一个垂死的老人,在做最后的挣扎。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我的耳朵一动,听到了几声沉重的脚步声。
我心下一愣,没有想到这个地方还真有人住啊。
没过多久,这已经掉漆的红色大门就缓缓地打开了,入眼的瞬间,我就愣了一下,这是一个满头华发,脸色憔悴的老道士,他的身上穿着一件老旧的道袍,手中架着一个看上去也已经年代久远的拂尘。
这个老道士我认识,正是六岁那年给我封印阴阳眼的道士,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还依旧健在,不过看着架势,怕也离驾鹤西游不远了。
我原本还以为现在出来开门的应该是他的那几个弟子,可没有想到却是他本人。
这老道士看着我和爷爷两人的到来似乎一点都不感到吃惊,他笑了笑,说道,“你们终于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他的话语当中听出了一丝如释重负一般的感觉。
我不解的看着他,礼貌的问候了一声之后,询问道,“您难不成已经知道我们要来了?”
老道士笑而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我身边的爷爷,我一愣之下旋即反应了过来。
这两人以师兄弟相称,爷爷是个阴阳先生,在村子里给人看命测风水样样精通,如此说来他的师兄应该也不弱于爷爷啊,能算出我们的到来以及目的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我本来还想开口,结果却不料爷爷一把拉住了我,转身就要走。
“天佑,我们走,爷爷带你找其它地方去救你的鬼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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