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秋负着手缓步往前走着,秦玉紧紧跟在他的身后。陈州的战事这几日有些胶着,秦玉皱眉道:“西谷连骈像是杀人杀红了眼,三天来斩了田蒙旧部二十三个将官,包括家眷亲信,将近六百余人哪!陈州城内血流成河,尸横遍地,西谷连骈这是疯了么?”秦玉又道,“大公子,这对咱们来说倒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啊。正好趁着陈州城内军心不稳,来一个釜底抽薪,灭了西谷连骈的骁骑营,您正好能取而代之。”
沈碧秋的唇边泛起一丝冷笑,他轻轻哼了一声:“西谷连骈盘踞塞北多年,岂有这么容易连根拔除的?我们在暗,他在明,若是我出手,必定要叫他永无还生之日。如今么,”他沉吟道,“时机未到,先莫要打草惊蛇。”
秦玉道了声“是”,想了想,又问道:“不知道大公子在等待甚么时机?”
沈碧秋停下了脚步,转身冷冷看着秦玉,道:“你倒是操起我的心来了?”
秦玉自知失言,急忙俯身拱手道:“属下不敢。”
沈碧秋冷笑了一声,负手站了片刻,问道:“晏之这两日如何?”
秦玉道:“二公子已经在回江南的路上。”
沈碧秋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你不许有半点差错。务必将他引到归雁庄交给我爹,其余的事,决不能透露一点风声,更不能叫他知道了我的行踪。”他神色肃穆地看着秦玉,“要是这件小事你也做不好,你便回青松岭守着你的破寨子去吧。”
秦玉单膝跪地:“大公子放心,秦玉定不辱使命。”他又抬头看着沈碧秋,“大公子,属下有一个请求,还望您念在我兄弟几人为您出生入死的份上,事成之后,能将杨琼交给属下处置。”
沈碧秋笑了笑:“怎么?你想为陆啸虎报仇么?”
秦玉低声道:“若不能亲手杀了杨琼,对不起死去的兄弟。”
沈碧秋淡淡道:“这件事我记下了。”他叹了口气,“但是你也知道,杨琼乃是岷王殿下和大院君要的人,我如何能擅自把他交给你来处置?”他伸手将秦玉搀起,又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找机会劝说岷王殿下,及早处置了杨琼以绝后患,到时定会如你所愿。”他拍了拍秦玉的肩膀,“你我二人也算是患难与共,你为兄弟报仇的心意我能明白。”
秦玉面有喜色:“如此,谢过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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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碧秋来到内院,却见守门的几个影子营的暗卫神情慌张,面有难色。他微眯了眼睛,低声道:“出了甚么事?”
带头的护卫道:“启禀大公子,今天院子里那人情绪有些暴躁,还想闯出来,我们……我们……”他看了看左右,垂首道,“大公子恕罪,属下实在是无法,便将他点了他的昏睡穴绑了起来。”
沈碧秋的面色一变,随即温言笑道:“做得好。”他搓了搓手,又攥紧了拳,手指的骨节却发出咯咯的声响,切齿道,“无论如何,决不能叫他擅自踏出院门。”他向前走了两步,略想了想,转身低声吩咐道,“明日便命人将这院子四周都铸上铁网。”
沈碧秋又嘱咐了几句,便屏退了诸人,独自进了院门。他擎着灯,慢慢朝内室走去,烛火明灭,沈碧秋的心也随之摇曳。这间院子本就是沈眉早年在边塞修建的秘密接头之地,极为隐蔽,他将杨琼藏身于此,也是煞费了心思。
一进内室,他便看到满地的狼藉,地上全是瓷器的碎片,还有些倾倒的杯盘。沈碧秋皱着眉,轻轻挑起帘栊,焚过香的幽室里还残留着些许飘渺的香味,杨琼此刻紧闭着眼睛躺在被褥间,手脚却都被紧紧捆在床栏上,手腕和脚腕处泛着淤青。
沈碧秋却并不急着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杨琼的脸颊,慢慢地又探入对方的小衣亵/玩了一阵,心底的欲/望已在蠢蠢欲动。沈碧秋微微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对杨琼的欲念已经变得极为扭曲。如此被禁锢和折磨着的杨琼,竟对他有着致命的诱惑。
多年以来,他因为憎恨杨真真而憎恨着杨琼,他刻意接近杨琼,想尽一切办法骗取对方的信任,又亲手将杨琼推入绝境。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恋却在他心底滋生着,同那刻骨的恨意一起发酵着,纠缠着,酿成了如今这般惑人的毒酒。
沈碧秋感到杨琼的身体微微一动,心底亦随之一颤。他知道杨琼即将醒来,便缓缓起身,掏出随身的短刃,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两刀,殷红的血一点一点滴在了床榻上,如同他此刻的心。一霎时,他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憎恨、爱恋、复仇和*交杂在一起,仿佛已经将他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杨琼缓缓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懵懂的神情,他皱起眉,仿佛在回忆着甚么,挣了挣四肢,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在床栏上。杨琼有些惊讶,困惑地看向四周,才发现沈碧秋正一脸哀戚地看着自己。
“阿秋……”杨琼喃喃道,“为什么把我绑在床上?”
沈碧秋低声道:“子修,你完全不记得方才的事了么?”
杨琼摇了摇头,神情茫然道:“我想去找你……他们不让我出去……”他不解地看着沈碧秋,“是你让他们关着我的吗?”
沈碧秋的神情却越发哀伤了:“子修,我也是迫不得已。”
杨琼愣了:“为什么?”他挣扎起来,“阿秋,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绑着我?”他实在有些懵了,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会记不得以前的事,为什么前些天一觉醒来便已经翻天覆地,而又为什么自己最信任的沈碧秋竟然会把他幽禁在这里,如今又将他绑在了床上。
“阿秋,你有甚么苦衷为什么不同我说清楚呢?”杨琼始终不觉得沈碧秋会伤害自己,自始至终,他都坚信着,沈碧秋是绝不会做背叛他的事的。
沈碧秋悲伤地说道:“子修,你中了毒,你知道吗?”
杨琼瞪大了眼睛,沈碧秋继续道:“你方才发狂杀人……”他举起了渗着鲜血的双臂,“谁也拦不住你……子修,我不得已才让人绑了你……”沈碧秋俯身搂住杨琼,眼中的泪却和着血落在杨琼的脸颊上,“子修,我该如何才能救你?”说着,便要解开杨琼手腕上的绳索。
杨琼却呆住了,他讷讷道:“阿秋,竟是我伤了你吗?”
沈碧秋解开了杨琼的左手,又低下头亲吻着他的双唇,低声道:“子修,我宁可此刻忍受着剧毒折磨的人是我啊。”
杨琼却单手握住沈碧秋的手道:“那别解了。”他阻止着对方准备解开自己右手的动作,“我实在记不得方才的事。阿秋,如果是这样的话,便捆着我吧。”他的声音之中充满着柔情,“阿秋,我怕自己又伤了你。”
沈碧秋一怔,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人握住了。杨琼问道:“我如何会中的毒?”
沈碧秋盯着他的眼睛,缓声道:“你忘了吗?是西谷连骈把你我引到陈州,又给你下毒。他原来早就已经投靠了大院君。子修,你被他骗了啊。”
杨琼却茫然地看着沈碧秋:“西谷连骈……这个名字好生耳熟……”他只觉得头痛欲裂,痛苦地摇晃着脑袋,“阿秋!阿秋!我好难受!”
沈碧秋的脸上闪过一抹喜色,随即惊惶道:“子修,你是不是又发作了?”
杨琼的额头沁出点点汗来:“西谷连骈是谁?”
沈碧秋切齿道:“他受了你莫大的恩惠,却恩将仇报,将你害成这样,如今还四处追杀我们。”他正色道,“子修,大院君是想置你于死地啊!现在连皇上也绝了与你的母子之情,为今之计,只有回江南了。江南尚有你父亲的余威,还有欧阳家族的旧部,江南四族,同气连枝,这是你如今唯一可以仰仗的了。”
杨琼觉得胸中烦闷不已,腹中翻江倒海一般难受,便伏在床头一阵干呕,呕得浑身脱力,也只是吐出了一些酸水。他无力地喘息着,低声道:“我不能……不能……违逆母上……”
沈碧秋双膝跪地:“子修,算我求你,莫要再固执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如今你身边只有我一个人了,我若是死在陈州,谁来护你周全?”
杨琼心中一痛,颤抖着握住沈碧秋的手:“不会。”他咬着牙,低低道,“我决不会,让你为了我送命。”他仿佛是下定了决心,闭上眼,一字一顿道,“好,我听你的,咱们回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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