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秋季,阳光依旧毒辣,巳时才刚过半,整个世界便已经十分闷热,宛若一个巨大的蒸笼。
柳蔚然气势汹汹地冲到了风无尘几人的小院之中,除了灵儿的房间没有房门,其余房间均是房门紧闭,院子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用衣袖揩了一把汗,怒火噌噌直冒,一个闪身便到了风无尘的门前,愤然踢出一记飞脚,“嘭”的一声,门闩断成了两截,风无尘呢喃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眼都没抬。
柳蔚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两步,一把揪出风无尘的耳朵,将他从床上提溜了起来。
风无尘吃痛,忍不住呲牙咧嘴,口里含糊不清地喊着疼,眼睛却还是没有睁开。柳蔚然更是生气,扬起玉掌打算赏给风无尘一个大嘴巴子,手到脸边,却犹豫了,一把将他拨倒,冲到搁架取了一个木盆,盆里正好有半盆水,两手一翻,半盆水尽数浇到了他的脸上。
风无尘浑身一个激灵,勉强睁开了一条眼缝,望到柳蔚然,有气无力地叫了声师姐,便闭上眼接着睡。
“看来你这个臭小子是真不打算活了!”柳蔚然气急败坏,取出一枚丹药,粗暴地塞到了风无尘的口中,气呼呼地坐到了椅子上,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
半盏茶的功夫,风无尘悠悠醒转,抬眼一看,已经日上三竿,房门大开着,一转眼,陡然见到一个人坐在自己不远处,吓了一跳,惊坐而起,细眼望去,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右手支颐的柳蔚然,这才松了口气,带着歉意唤了声师姐。
柳蔚然面如寒霜,道:“臭小子,我来问你,你是不是想豁出性命去干你想干的事了?”
风无尘随手擦了一把湿漉漉的脸,下了床,坐到柳蔚然对面,正色道:“师姐慧眼!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正是要跟他拼了!”
柳蔚然哼了一声,道:“说的倒是容易,他的府上守备森严,又有大阵护持,你能不能活着见到他的人都得两说。更何况,他人现在似乎也并不在府中。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什么?”风无尘嘴里发苦,本就是头脑一热临时想出来的,哪里想到这些,“他不在府中又在哪里?”
柳蔚然白了他一眼,说她一到秘境便开始着手查一切与秦妙林有关的事,无意中得知秦妙林近来行踪神秘,似乎并不在府中。至于他现今身在何处,她也是不知。
风无尘暗叹世道艰难,处处是坎儿,心塞了一会儿,陡然想到了张二爷,便想问能不能再找他打探消息,可一想到交易的代价,又犯起了难。
柳蔚然一眼便看穿了风无尘的想法,开口道:“你是不是想再找张二爷探探消息?”
风无尘为难地点了点头。柳蔚然告诉他去了也没用,见他一脸疑惑,又解释道:“你忘了我问凶案跟秦妙林有无干系的时候,张二爷是怎么说的了?”
风无尘细心回想,这才想到张二爷当时无意间透露说秦妙林在府里闭关
不出。显然,关于秦妙林的行踪,如果柳蔚然所言不假,那张二爷所知也是非常有限,还不如柳蔚然知道的多。只是,柳蔚然会不会不忍看到自己去送死,而骗自己呢?
“臭小子,想什么呢!”柳蔚然拿起茶杯向着风无尘砸了过去。风无尘赶忙接住,嬉皮笑脸地道:“这不是怕师姐宅心仁厚,没有吐露真言嘛!”
“用不用我起誓?”
“哪敢哪敢!”风无尘见柳蔚然样子不似作伪,心一下凉了半截。还真是处处碰壁啊!
转眼已经到了午时,秀儿和燕儿也一脸倦怠地来到了这里。只见柳蔚然一众人正在懒懒散散地吃着饭,面色都有些怪异,跟昨日那种时不我待、只争朝夕,竟有天壤之别。两人暗忖一定是昨日在张二爷那里受了打击,彻底泄了劲儿,已经认命了。既有几分惋惜,又有几分痛快。
吃过饭,柳蔚然依旧带着一众人出府查案。只是,众人都没什么劲头,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样。
傍晚时分,早早便回到了天音府。秀儿两人告别,一个使女过来给柳蔚然送了几个物什,风无尘一众这才有了精神,团团围住柳蔚然,急切地等她开口。
柳蔚然扫视众人一圈儿,叹口气道:“真是拿你们几个没办法!”又摇了摇头,“这里有他几个可能的落脚点,但具体是哪个,因为守卫森严,我们的人就无法进一步探查了!”
风无尘明白这涉及到两大家族、甚至是两大洲的关系,白柳岸的人确实不适合再往深处趟了。
“他姥姥的,狡兔三窟!”候涛愤然道,“那个混账狗头定是又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风无尘脑中一道明亮的白光陡然一闪,道:“他该不会是在忙活吞噬子蛊的事儿吧?”说完,突然后悔,偷偷望向了白书,后者果然紧咬牙关,面色惨白。
“子蛊?什么子蛊?”柳蔚然皱了皱眉。
风无尘给柳蔚然使了个眼色,两人走进灵儿的房间,风无尘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柳蔚然并未有多少吃惊,冷哼道:“百虫疆的事儿,果然有他的份儿!为了一己私欲害死那么多人,真是死有余辜!”
风无尘附和几句,发泄心中怒气,又道:“师姐,你看他要干此等伤天害理之事,会选在哪里?”
柳蔚然从储物袋中取出仙竹秘境的鱼鳞图册,各处宫殿府邸,每一道街渠,甚至是一些人迹罕至的羊肠小道都历历在目,清晰可见。
风无尘暗暗心惊,凑到跟前细眼打量,只见柳蔚然取出一支朱笔在图册上勾了几个红圈,正是秦妙林可能的落脚之处。这些地方大都比较偏远,都是月黑风高杀人的好去处。两人参研了半晌,也定不下来究竟哪个最有可能,便找来了候涛和白书一起参详。
考虑种种可能,经过一番精挑细选,四人最终定下了三处,也就排除了一半,好在这三处所在相距倒不是太远。只是,每一处的守备是十分森严
,想要进去打探一番,最终确定,难度可着实不小。
几人同时想起了灵儿,本来没打算让她以身犯险,可眼下毕竟跟蛊有关,也只有她才能帮上忙了。
打定主意,柳蔚然马上唤使女过来,说案子有了重大的进展,让她去寻秀儿两人过来。其时,亥时已经过了大半,秀儿两人早已安歇,却被人扰了好梦,肚中有气,却也不好发作,只得耐着性子来到了小院。
聚齐众人,柳蔚然也不跟秀儿两人做过多解释,只简单交代几句,说是案子突然有了重大进展,便带着几人众出了府,一路向着秘境西南而去。
秀儿两人见越走越快,越走越是黑暗,越走越是安静,眼看就要到秘境边缘,队伍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不禁起疑,互相使了个眼色,秀儿凑到柳蔚然近旁,堆笑道:“姑娘,这月黑风高的,咱们到底是要往哪里去?”
“一处藏污纳垢的秘密所在!”柳蔚然道,“让你们见见世面!”
秀儿两人更是一头雾水,只是柳蔚然说话的兴致不高,两人也不好再次发问,只得跟着一路往前去。
又闷声半走半飞,疾行了许久,众人已经出了街市,来到了一片山林之中,远远地绕着一座山转了几圈。
秀儿两人发现风无尘几人望着黑暗中的山峰均是一脸的戒备,像是大敌当前一样,两人更是疑惑,少不得也细细打量了起来,这山在黑暗中就像是一头狰狞的巨兽,远远看去确实有点吓人,也仅此而已,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同,值得他们如此对待吗?
待了一会儿,柳蔚然挥了挥手,众人转身快速离开。不多时,又来到了另一片山林,相似的一幕再次发生,众人又绕着一座普通的山峰转了几圈。秀儿两人的眉头越皱越紧,犹豫再三,秀儿打算传音给风无尘,让他老实交代。还未及出口,柳蔚然又示意众人出发,秀儿只得暂时作罢。
不多时,一行人又来到一处山峰,还如先前一般,先是绕着山峰转了几圈,暗暗摇头、叹气。只是,与先前不同的是,众人的面色要比先前难看许多,失望之情充斥面庞每一个角落。
秀儿两人不知他们又在弄什么玄虚,虽然疑惑,却已经见怪不怪,任由他们折腾。
风无尘一众人又不甘心地转了两圈,还要再转,灵儿先不干了,小姑娘打着哈欠道:“哎呀,笨哥哥,你带的都是什么破地方?根本就没有一点感应嘛!”
风无尘也泄了气,柳蔚然几分失望又有几分欣喜,安慰众人道:“不妨事,还有一天的时间呢,先回去吧,从长计议!”说着,转身便往回走。
风无尘几人暗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只得跟上,走进一片密林之前,风无尘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多希望那座山峰陡然变成巨兽冲天而起,闹出天大的动静来。
一念未了,脚下的大地竟然微微地颤了颤,而那震源仿佛就是那山峰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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