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笑得无奈,刚才真是说少了,哪是两个小丫鬟看着她,自从她怀孕,就成了玻璃做的,所有人都成了看管者,恨不得把她日日供起来才好。她倒也知道众人是为了她好,但有时难免会觉得束缚,只能盼着快些过了三个月,坐稳胎了,就能稍好些了。
“彩云做了套素色的小衣衫和被褥,明日给可心换上吧,怎么说满月酒也是大日子,晚上家里开几桌酒宴,咱们几家,再请里正和族老,还有同钱家有交情的相亲,一起吃顿饭,替可心庆贺一下。桂花也很少出去走动,借这机会抱着铁蛋出来走走。”瑞雪指了篮子说道。
桂花偷眼瞅瞅婆婆脸上好似没有什么反对之色,于是就露了笑脸,赵家的院子和作坊建好这么久,她一直因为怀孕和做月子,未曾去过,今日能去走走,自然高兴。
云二婶扯了大棉布巾子给孩子擦身上的水,笑道,“行,左右我们家也无事,明日吃过午饭我们就过去。你现在正是静养的时候,这些小事就别惦记了,我和翠娘两个就张罗了。”
瑞雪点头,“还有彩云、彩月帮忙,这两个丫头都是麻利的,她们来家之后,我现在可什么都不必动手了。”
“我也听翠娘夸赞她们,你和先生都是心善的,她们能到得赵家,是她们的福分。”云二婶打量着彩云安静站在一旁,心下也很是满意。
桂花拿起篮子里的小衣衫,在可心身上比了比,叹气刚要说话,就被婆婆一个眼色吓得咽了回去,改口说道,“彩云这针线活计真好,小衣衫做得真是精致。”
瑞雪没有看到她们婆媳的小动作,就笑道,“彩云性子软,做针线有个耐心,彩月是个倔强的,手艺跟我倒是有一比。”
几人都笑起来,又说了几句闲话,天色更黑,瑞雪抱着可心,亲了亲,就告辞回家去了。
云家婆媳送了她,回过头来,云二婶就埋怨儿媳妇,“钱家那事儿,记得先瞒着些,虽说可心爹爹再找个媳妇儿,这不算啥违规矩的事,但老板娘同可心娘相处极好,心里怕是会不舒坦。”
桂花儿低低应了,回身抱过可心,“别说是老板娘,我心里也不好受,可心才满月,就要有后娘了。”
云二婶也叹气,点着可心的小脑门说道,“傻丫头啊,以后要好好孝顺你干娘,你爹爹怕是指望不上了。”
“若是可心爹能找个贤惠的女子就好了。”
“这世上哪有许多真正心善贤惠之人,多的是那表面千好万好,背后下刀子的。”
婆媳两个看着鼓着小嘴儿,睡得正香的小丫头,心里越发怜惜。
第二日是个晴朗的好日子,村人们吃过早饭,到得田间地头儿转了一圈儿,看着刚刚冒出地面的小苗儿,心情极是舒畅,偶尔扭头见得山道上马车忙碌,就忍不住羡慕道,“赵家的生意可真是兴隆啊,这每日运豆腐的马车,也有七八辆了吧。”
旁边地里的邻人就笑道,“可不是,自家两辆,剩下的都是城里各家酒楼派来的。”
那家的媳妇也道,“我若是能进作坊做工就好了,你们没见英子和石榴,才进去一个月就长了二百文的工钱,还得了一根银簪子,一盒上好的胭脂水粉,怎么也要二两银,真是眼红死个人。”说完,嘴里羡慕的啧啧有声。
几人正说着话儿,那马车就停了一辆,高福全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奔过来,拱手笑道,“刘老哥、云九弟都忙着呢。”
刘家夫妻和云九赶紧回礼,满脸堆笑,现在高福全可是豆腐作坊的管事,整日同酒楼掌柜们打交道,说话行事,比之原本可是超脱许多,众乡亲们不自觉就有些巴结,“不过是闲着赚赚,高老弟这是要进城啊。”
高福全笑着点头,“赵娘子要代钱家给孩子办满月酒,使我进城去采买些酒肉,乡亲们晚上有空闲的,都去凑个热闹啊。”
几人当然点头说好,高福全又闲话几句,就坐车走远了。
云九还纳闷,“我同钱家也没来往,他怎么特意来说一声,这不是让我们家走礼吗?赵家如今,还差我这份薄礼?”
老刘媳妇笑道,“你就别多心了,高兄弟是冲着我们家来的,当初我家城子成亲,钱家媳妇儿可是送了礼的,如今她人没了,这孩子,我们是要多照料些。孩子爹,吃过晌饭,我去帮灶,你把家里去年秋打的那两块兔皮找出来,再添一百钱,咱可不能让人说小气。”
老刘点头,“正是这么个礼,这孩子一直是赵娘子和云二婶养着,就是看赵家颜面,咱的礼也不能太轻了。”
夫妻俩商量定了,就先回家了,留下云九嘀咕,“这般说,倒是应该去凑凑热闹。万一被赵家看中,招我进作坊,我可就捡了大便宜了。”他这般想着,一溜烟儿也就跑回了家,找他爹商量去了。
如此,不过一上午,整个云家村里就都知道了,钱家闺女在赵家办满月酒的事儿,族老和里正这样接了帖子的,自然要去,平日同钱家有礼的也要去,想要巴结赵家的更要去,算来算去,整个云家村里就没有不上门的。
待得高福全回来,又带了城里众位酒楼掌柜的贺礼,做生意的人讲究的是锦上添花,这样长脸面的事,自然人人都愿意做。
每家基本都是按照收干儿女的规格办得,不过是些适合给孩子做衣衫的布料,小布老虎,银手镯,小玩具儿,加上些点心吃食,一二两银子就能办下来,看着还体面。
高福全有些担心赵丰年埋怨,就道,“掌柜的,不是我多嘴,实在是半路上碰到了白云居的管事,问起为何进城,我又不好撒谎就说了,原没想到各个掌柜会备礼。我要不收,掌柜们又说我嫌弃礼轻…”
赵丰年淡淡一笑,“此事不必担心,家里明日多做些豆干,后日每家送上十斤就行。叫人把这些礼,送到后院去吧。”
高福全眼珠儿一转,顿时大喜,若是这些酒楼掌柜吃着豆干味道好,都来订货,岂不是作坊里又多一样进项。如此想着,他就高声应了,一迭声的喊着翠娘来搬礼盒子。
晌午一过,村里的妇人就来赵家帮忙,前院作坊忙碌,翠娘就迎了她们到后院厅里小坐,瑞雪怀了身子之后,胃口没见长,只是特别容易困倦,一日十二时辰,恨不得要睡上十个时辰才好,这才吃过饭就又躺下了。
翠娘舍不得唤她起来,就同众人道,“老板娘刚睡下,咱们自家坐一会儿,大伙儿可不要挑理啊。”
一众妇人就道,“有了身子的人就是这般的,都是女子,谁不知道那个苦,挑啥也不能挑这个。”
“可不是。”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彩云彩月上了茶水,翠娘想了想,又去库房挑着那普通些的点心,拿了两盒子进来待客,打趣道,“老板娘睡觉不知,咱们偷吃她两盒子点心,谁让她不起来陪咱说话了。”
众人自然知道她是玩笑,纷纷笑了起来,有那精明的,心下却为了她在赵家行事如此随意,而暗暗吃惊。
众人喝着茶,吃着点心,都觉心情极好,仔细打量厅里的摆设。
桌椅都是杉木打制的,雕了繁复的花样儿,窗下的罗汉塌上拜了矮桌,桌上有笔墨,墙上挂了字画,画着山水花鸟,角落里的高脚凳上放了直雨过天青色的花瓶,插了一把盛开的金黄色野花,看着野趣十足。
整个大厅,没有一样金银之物和精巧摆设,但是却怎么看怎么透着股子雅致,她们这些农妇坐在其中,都忍不住挺高了胸脯,仿似清高贵气了三分。
彩云彩月毕竟年纪还小,见得众人脸色有趣,脸上就带了笑意,一个小媳妇儿见了,就笑道,“这两个丫头,是谁家的?”
翠娘道,“老板娘怀了身子,赵先生不允她做事,就进城买了这两个孩子回来,先生眼光好,这两个孩子又伶俐又勤快,极得老板娘喜爱。”
这是丫鬟?那不是大户人家伺候夫人小姐的吗?众人突然听得赵家买了丫鬟,心底都有些羡慕,赵家真是富贵起来了。以前招工,大伙儿拿着工钱,顶多算个长工,如今人家可是买了真正的下人回来了,成了真正握着人家生死的主子。
彩云彩月到得赵家这半个多月,饭食吃得好,日子久了见得众人待她们都和善,主子也是好伺候的,心里那点怯意就放开了,渐渐褪去了枯瘦模样,脸色好了,身上也有肉了,变得清秀水灵许多。
一个小媳妇儿看着她们的模样,心里喜欢又怜悯,就问道,“这么小的孩子,又长得这般好,爹娘怎么就舍得卖了她们呢?”
另一人也问道,“可不是,难道家里遭了灾了?”
两个丫头初到时,瑞雪见着她们像是有心事,就嘱咐过众人,不要逼问她们的身世,毕竟谁没有些苦难的过去。
所以,翠娘一听得众人这般问,两个丫头的脸色又不好,刚要开口转过话头儿,就见云二婶婆媳进了二门,笑道,“呦,大伙儿到得真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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