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展鹏无法,只得陪了他三杯,转而又好奇义兄为何如此急于离开,就遣了旺财随后跟去偷偷探看。
结果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旺财才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一脸的古怪之色,这下连楚歌欢都越加好奇了,问道,“赵兄,到底去做了何事?”
旺财抹了把汗珠子,又要了一杯茶水大口喝了,这才说道,“赵先生去挨家讨粮食了?”
“讨粮食?”白展鹏同楚歌欢同时惊问出声,连那些女子也齐齐看了过来,心里疑惑,明明刚才那男子长相不凡,穿着也是绸缎,戴的银冠,瞧着不像家里吃不饱饭的模样啊?
旺财喘匀了气,又解释道,“赵先生确实在讨粮食,不过不是他自己吃,是给赵娘子吃。”
“给谁吃也是讨要啊?”白展鹏站起身,整理衣衫,显见是马上要赶过去问询二哥为何日子如此艰难还要瞒着他们。
旺财赶忙摆手,拼命摇头,“白公子稍等,稍等,那粮食不是讨来吃,不,不,是为了吃,哎呀,不对,是赵娘子受了惊吓,赵先生上门拜访奉养老人的人家,讨要一把粮,凑足了一百家之后,熬粥给赵娘子吃,能驱邪避恶。”
“咦,是为了求百家米啊。”白展鹏和楚歌欢都不明白求米熬粥是何意,倒是旁边那个身形丰腴的女子开了口,见得他们还是满脸好奇,就仔细的解释了几句,末了说道,“这百家米都是亲娘替体弱的闺女要的多,没想到赵先生能为了妻儿放下颜面去求乞,赵娘子…真是好福气…”
众女子听了这话,再想起自己的处境,越加羡慕有如此男子疼爱的那个女子,脸上的笑都勉强了起来。
女子,一生求的是什么,不是大富大贵,穿金戴银,不过就是一个有情郎罢了,可惜,如此简单的事情,却没有几个人女子能得到,简直就是凤毛麟角啊…
白展鹏同楚歌欢对视一眼,沉默着又坐了下来,楚歌欢仰头喝下一杯酒,连同心里最后一丝不甘愿,一丝嫉妒,都随着那酒水消失了,这样的人,这样的情分,不可争啊,幸好他从来都是试探,没有争…
瑞雪一觉醒来已经是天时过午,太阳西斜,家里人都吃过了午饭,见得她睡醒,彩云彩月姐妹俩,张罗着烙了几个馅饼,熬了一小锅儿红枣粥,配了两个爽口小菜和一盘酱牛肉,整整齐齐端到院里树下木桌上。
妞妞嗅着香气诱人,笑嘻嘻凑过去陪着姐姐又吃了一顿,吴煜坐在一旁摆弄他的一堆儿零碎小物件儿,最近这小子迷上了暗器,木三是个大方散漫的,在这里住了两日见他喜爱就把随身的十八把柳叶飞刀送了他,各个擦抹得晶亮,插在巴掌宽的皮套里,煞是耀眼。
妞妞看得心痒,伸手想要摸一摸,被吴煜一巴掌拍了回来,妞妞恼了,骂他小气,吴煜见得姐姐没有拦阻的意思,立时回嘴,两人自然又是斗在了一处。
院中众人各自照旧忙着手里的活计,不时笑着瞄上一眼,两个孩子每日都是三次大斗五次小斗,恨不得一睁开眼睛就在打架,大伙儿都习惯了,左右他们实力也是旗鼓相当,伤不到彼此,也不敢伤到彼此,权当饭后运动了。
彩云彩月拾掇了碗筷下去,又泡了一壶热茶,装了两碟点心送出来,一主两仆笑嘻嘻的凑在一处看热闹。
吴煜和妞妞闹了一会儿,到底累得满头大汗才停了手,一个猛灌凉茶,一个就扑到姐姐怀里嚷着肚子疼。
瑞雪笑着嗔怪两句,伸手替妞妞揉了半晌,就唤彩云去取了个陶碗出来,妞妞还以为姐姐体贴,特意拿给她用的,接过来倒了茶就喝了下去。末了还说道,“还是姐姐好,那小杯子喝起来太不痛快。”
没想到,瑞雪却拿过那碗,直接放到了她的头顶,“这是教你规矩用的,最近半月,每日你都要顶着这碗在院子里走一个时辰。”
妞妞眨眨眼睛,又抓下陶碗掂了掂,自觉这是很简单的事,还笑道,“姐,学规矩这么容易啊,只要一个时辰,别的时候,我想做什么都行?”
瑞雪点头,“上山爬树,吃喝,随你欢喜,只要你能坚持的住,但是…只要你碎了一个碗,就一日吃不到烧饼!”
吴煜在一旁笑道,“那咱家可要省下好多烧饼了。”
妞妞自觉被他瞧扁了,立时把碗放头顶顶着,气哼哼在院子里走了起来,结果,现实远比她想象的要残酷,不出五步那陶碗就掉了下来,好再她手脚还算利落,豁出来一身衣衫,一个前扑把碗接住了。
吴煜见得她五体投地膜拜着正房,笑得直拍桌子,彩云彩月也捂嘴笑个不听,瑞雪却道,“妞妞,起来继续。”
妞妞瘪瘪嘴,恨恨的瞪了一眼吴煜,爬起来也不去理会身上的泥土,顶了碗继续走,这次她脚下加了小心,可是稳妥多了…
晚霞堆叠在西天边沿儿,映红了整个院子时,赵丰年才从外面回来,一进二门,远远瞧着妞妞僵着身体,顶着个陶碗,小心翼翼的盯着脚前边,极是惊疑,还没等发问,眼尖的吴煜已是发现了他,坏心的喊了一句,“先生,你买烧鸡回来了!”
妞妞走了这么久,肚子正饿,听得那“烧鸡”两字,立时惊喜的抬头看向门口,结果那陶碗顺势跌落,哐当一声,碎成了十几片,坚持了大半时辰的成果成了泡影,她恼得跳起来大喊,“我的烧饼!”
吴煜笑得直接就趴到了桌子底下,妞妞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也不管那陶碗了,抄起木棍就又同他打到了一处。
赵丰年更是不解,走上前,坐到瑞雪身旁,接过她倒好的凉茶,喝了两口,问道,“咱家陶碗什么时候改叫烧饼了?”
瑞雪笑得促狭,“这是为了教妞妞学规矩,她爱吃烧饼,这陶碗就叫烧饼,哪日她若是喜爱吃蛋羹,就再改成蛋羹。这丫头爱吃,没有奖惩,怕是这规矩多少年也学不起来。”
赵丰年抬头瞧着两小打得鸡飞狗跳,忍不住也笑了。
“怎么今日进城这么晚才回?”瑞雪掏了帕子,替他擦去头上的薄汗,赵丰年瞧着彩云彩月去捡陶碗碎片,身边无人,就捉了她的手轻轻握着,说道,“有些小事耽搁了,明日还要出去一上午,然后就在家陪你。”
瑞雪前世看过一断话,说男人就是天上的风筝,而女人手里就握着那线轴,什么时候放线松一松,什么时候需要收线紧一紧,重要的是‘度’,而这个‘度’就是门艺术,只有聪明睿智的女子,才能学会。
她虽然不觉得自己是多聪慧的女子,不懂那门艺术的精髓,但是大小事情都打听得彻底,甚至连男子去个茅厕都要问上三句,这样的蠢事她是不会做的,于是,虽然心里也是好奇赵丰年有何事忙碌,但却笑着只说了一句,“别太累了,明日早些回,午饭我给你做道新菜色。”
还有什么比这样的妻子,比这样的话更暖心,赵丰年心里喟叹,别说为她求得百家米,就是千家米万家米,甚至更艰难之事,他都愿意去做,只求妻儿平安,一家人温暖安宁的日子,长长久久到得终老…
夜色暗了下来的时候,一家人吃过饭,赵丰年就撵了孩子和丫鬟们下去,借口今日出门疲累,揽了瑞雪早早睡下,好不容易盼得她睡熟,就悄悄起身出门,欲去云家取符纸,结果一开门,正遇云家老两口相携上门,云二婶仔仔细细的嘱咐了他很多句,这才告辞回去。
赵丰年自是感谢不已,目送他们走远,就拿了那两张用朱砂画了奇怪图案的黄纸,关了大门。
安伯听得动静出来,见他如此,就问道,“这么晚了,有何事?”
赵丰年有些尴尬,毕竟不给妻儿用药,却相信这些神鬼之事,大有质疑老爷子医术的嫌疑,一时不知要想个什么借口遮掩。
老爷子却是眼尖,瞧得他手里的符纸,居然捋着胡子笑了,“雪丫头怕是还没去了惊惧的病根儿吧,她如今怀着身子,朱砂一类的安神药方都是不能用,试试这般民间办法也好,许是就有些用处。”
赵丰年连忙行礼道谢,“谢老爷子体恤。”
“谢我作甚,赶紧回去吧。”老爷子背手迈着步子又回了屋子。
赵丰年赶紧疾步回了后院,取了火石,在厅堂门口处先点燃了一张,轻轻唤着,“雪啊,回家了,雪啊,跟着我回家来啊…”这般唤了不下几十句,又开了屋门,在瑞雪头顶点燃了第二张,“雪啊,别害怕,已经到家了,咱们再不走了,雪啊,到家了。”
如此这般,他念叨的口干舌燥,自觉应该差不多了,这才松了口气,收了火石,和衣躺到妻子身旁,眼见着她眉头虽然紧皱,却不曾再抽搐,心里更是安定许多。
第二日一早,瑞雪睁开眼睛,长长伸个懒腰,自觉好似比前几晚睡得都要香甜,嘴角就带了笑,彩云听得动静推门进来,见此,就笑道,“夫人今日气色真好,奴婢给您找套鲜亮颜色的衣裙,再梳个花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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