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回到东厢房,三个孩子都围了上来。
他们规矩的叫了声爹,然后就往安妮的身后看。
没有看到他们期待已久的人,三人都有些失望。
周玉芬到底年纪小,心里对母亲的思念也最深,忍不住的问了句:“爹,娘呢?”
安妮道:“你们外祖母身体不太好,你们娘要留在柳家伺候老人家。”
“啊?那、那娘什么时候能回来?”
周玉芬急的快要哭出来了。活了十一岁,她从未干过的活儿,这两天都干了。
这还是谭老太心疼她,并没有让她干太多、太累、太脏的活计,但对于周玉芬来说,已经是无法忍受的事情了。
她迫切希望娘早点回来,她想着,只要娘回来,一切就能回到过去。
她又能穿好看的衣服,吃好吃的东西,却不必干活。
有娘在,爹也不会骂她,更不会帮着外人欺负她!
“她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安妮也不确定,不过,通过今天跟柳老爷的交谈,安妮觉得,柳老爷不是个短视的人,应该不会允许柳氏和离。
而柳氏又不想做个农妇,更不愿在周家坳过苦日子,那么最好的状态,就是保留夫妻的名份,柳氏却长期留在柳家。
安妮对此不觉得什么,正好她也不想跟柳氏朝夕相处,更不想过什么夫妻生活。
所以,这种分居的状态最合适。
“……呜呜,娘,你怎么不回来呢?”
周玉芬终于撑不住了,捂着脸哭着跑回里间。
“你们娘也不是故意不回来,老人病了,她为人子女,理当在床前侍奉。”
安妮目送周玉芬哭着跑开,扭头去看周显德和周显诚,“你们不要多想,读书要紧。”
“是,爹,我们明白!”
周显德和周显诚对视一眼,虽然他们觉得母亲的离开绝非父亲说的那么简单,但既然父亲这么说了,他们就该相信父亲。
晚上,一家人围聚在堂屋吃饭。
许是周耀祖不再去书院可以节省一大笔钱,又许是谭老太已经知道长子又拿回来一百两银子,顿时觉得有了底气,做饭的时候,没有像过去那样节俭,而是拿了一些今年新打的面粉,掺了豆面和玉米面蒸了些杂粮馒头。
谭老太甚至还拿出一小块腊肉,让二儿媳妇炖了白菜。
往常晚上这顿饭都是喝稀粥、吃咸菜,男人们能吃点儿干粮,女人和孩子们则只能吃个水饱。
今天的饭菜格外丰盛,只把几个孩子高兴坏了,围着桌子嗷嗷乱叫着。
就是周耀宗、周耀庭也忍不住咽口水。
马氏和常氏更是互相交换着眼色:看吧,只要老大不再继续上什么书院,他们周家的生活就不会太差。
这还只是开始呢,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晚饭,饭后,安妮冲着谭老太使了个眼色。
谭老太会意,将两个儿子和儿媳妇都叫住了,就是几个女孩子也被留了下来。
“有件事要跟你们商量,”
谭老太看了眼两个儿媳妇,“大郎今天去县城的时候救了一个孩子,那孩子的奶奶是个绣娘,绣的一手好绣活。人家感激你们大哥的救命之恩,本来想送二十两银子,但你们大哥惦记着家里的女孩子,便推辞了银子,转而请人家教授家里的女孩子学刺绣”
此话一落,就连没有女儿的马氏都兴奋起来,“娘,这是真的?”
周小梅也是满脸激动。
周玉芳、周玉兰姐妹更是两眼发光,她们年纪虽然小,可也知道刺绣能赚钱。
学会了这样的手艺,一辈子都饿不着呢。
“当然是真的,”
谭老太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平时你们总抱怨我偏心,可你们也不想想,我偏心大郎,也是大郎处处做的都好。你们看看,他先是让家里的男娃们去读书,接着又想着给女娃儿们找学艺的门路。这么好的大哥,你们还好意思嫉妒他,你们亏不亏心?”
周耀宗和周耀庭满脸的感动,忙说道:“娘,大哥对我们好,我们知道。以后我们也会对大哥更好的。”
他们全然忘了,自己当牛做马的供养了周耀祖十几年。
马氏和常氏跟周耀祖没什么“兄弟情深”,但也知道,这次孩子他大伯还真是帮了大忙。
家里的女孩子若是学会了刺绣,不用去干粗活,还能赚钱。
以后说亲的时候,也是个资本,嫁过去,婆家也能高看一眼哩。
至于报答大哥、对大哥更好的话,马氏和常氏就更不会说了。
谭老太又冲着周玉芳姐妹说道,“你们大伯对你们好吧?你们以后要好好孝顺大伯,知道吗?”
“知道,奶!”
“我们会好好孝顺大伯!”
安妮嘴角抽搐,哎,这家人被周耀祖磨得都成啥样了?丁点好处就让他们感动无比。
“我已经跟卢大娘说好了,每旬去学习一天,正好那天我要去县城,可以顺路将你们送过去。”
安妮揉了揉鼻子,沉声说道。
”是,大哥!”
“大伯,谢谢您!”
周小梅,周玉芳和周玉兰齐齐开口。
周玉芬撅着嘴,她才不愿意学什么刺绣呢,每次做针线活,她的手都被扎的到处都是针眼儿。
但娘不在,爹又变了,她再不愿也只能忍着。
安排完了家里的事,安妮开始读书。
安妮觉得她好歹也是在后世考过文科状元的人,四书五经什么的,也都熟读,就算不能顺利考科举吧,写个八股文啥的,应该也没啥难度。
然而,残酷的事实却给了她重重的一击。
安妮找出原主写的文章,一看,头就有些晕。
繁体字、竖排书写,这些都还能勉强克服。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些字她连猜带蒙的也能知道是啥字,可凑到一起,她怎么就看不明白了?
安妮深深吸了口气,终于知道科举为何那么难了。
她又不死心的读了几篇文章,大意她倒是猜出来了,可这是已经写好的文章,如果给她一个命题,她未必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来啊。
白话文和文言文之间不只是差一个“之乎者也”!
安妮无奈,只得融合了原主的记忆。
唔,这次倒是阅读无障碍了,看到题目,也能顺利的破题。
但安妮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揉了揉眉心,安妮拿出了那颗开窍丸。
药丸桂圆大小,黑漆漆的像个巧克力豆,安妮迟疑的将药丸放到嘴里。
药丸几乎没有什么味道,入口即化。
安妮只觉得一股清凉的气流从咽喉流过,最后经过肠胃蔓延到四肢百骸。
这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头脑中有关科举、八股文的内容仿佛被重新梳理了一遍,格外的清晰与明白。
安妮略略回想了一下,将周耀祖刚参加的那次乡试的题目都默写了出来。
安妮扫了眼第一道题,嗯,这是摘抄自论语的一句话。
安妮脑海里瞬间涌现出各种与之相关的知识,并且文思喷涌,捉起毛笔,刷刷的写了出来。
周耀祖本尊的字是规矩的馆阁体,他练了十几年,字体颇为能看。
安妮也没费劲自己写,直接遵循本尊的肌肉记忆,一排排整齐的字体出现在了白纸上。
一个时辰后,安妮终于写完。
放下笔,细细的读着文章,嗯,不错,这篇文章远比本尊应试的时候写得好。
安妮决定这几天除了抄书,就多写几篇八股文,等到去县城的时候,拿给先生帮忙看看。
另外,后世的应试经验提醒她,还有件事可以做一做,如此既能练手,还能刷一刷名声,顺便赚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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