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起风了,树影摇曳,沙沙作响。
姚相府贴近后门的一间客房内,灯光昏暗,姚应春端坐在中,面前跪着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子。
“姚、姚老,你可得救救我呀!我可都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了,可、可茜茜她晚上在宋府失踪了……极有可能是……沐王将人提走了……”宋远清急的满头是汗,话都断断停停说不清楚。
姚应春缓缓说:“远清,老夫的外孙正忙着应对你派去的刺客,哪儿还有时间去你宋府提人?”他目光突然凌厉起来,吓得宋远清一屁股呆坐住,不敢吱声。
宋远清没料到自己派人行刺的事情姚相已经知晓,前两日沐王单独进宫面圣要来了失踪案的九州调度权,弄得他焦头烂额,走投无路才花重金雇来江湖杀手去刺杀。
谁知沐王毫发无损,依旧每日加班加点的整理卷宗,搞得他如坐针毡,走投无路才想出让自家女儿丢失的下策,妄图延缓他调查的步伐。
“远清,从你当年一个徽州城守到现在的巡查院主事,跟随老夫至今已有二十余载了吧,是老夫一手提拔的你,你可记得?可今时今日,你却派人去刺杀我的孙儿,如今,怕是我们要分道扬镳了。”姚相语气中难掩怒气,他俯看脚下这个男人,想到他竟然狗急跳墙刺杀萧儿,就恨不得现在剐了他。
宋远清如今欲投无门,只能来找姚相。他不肯放弃,依旧哀求道:“姚老,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宋某为您办了这么多事……”
姚应春听他要威胁,立马沉了脸,“远清,话要想好了说,老夫可有让你开梦霄楼这样藏污纳垢之地?你拐了多少良家妇女?那淮州淄城城守家的吴柳氏你都敢碰,你走到今天,事情败露了,还要来要挟本相吗?”
“姚老,宋某人身居六院主事之一,对沐王日后争嫡是有用处的呀!姚老,宋某有数不尽的金银,宋某愿意都献给姚老,只求您再想想法子,救救我们一家老小。”
姚应春有些不耐烦,冷冷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更何况是将死之人的钱财,老夫可不敢碰。”
宋远清听他说话如此决绝,他也切狠狠的说,“当年徽州莞城温家灭门案,宋某可是为姚相办了不少事情,您不怕……”
姚应春冷笑一声,“远清,现在连老夫都敢要挟了?温家是怎么灭门的,你好好想想,是陛下一旨令下,皇威如此,他灭门与我何干?”
宋远清既已把话说绝,也不再哆哆嗦嗦,他挺直了腰板,抬头看着正座上的老者,“当年之事,宋某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如今也是被逼无奈,只求苟活,姚老,你别逼我。”
姚应春精明眸子闪过一丝黠猾,他说:“阿尹,把东西拿上来。”
屏风后走出一人,男子精瘦,一身暗色戎衣,肤色黝黑,走到两人面前,从怀中拿出一卷锦布,扔到了宋远清面前。
宋远清认得锦布中的东西,这些东西应该好好地藏在他的金库中才对!他本能地往后一缩,“姚应春,莫不是你要杀人灭口?”
姚应春摇摇头,他知道宋远清蠢,没想到如此蠢,淡然道,“远清,你想多了,老夫要杀你的话,早在你写下这份供文时,你就死了。事到如今,老夫不用杀你,也许你会自己想不开,自裁也未可说。”
宋远清身子一软,瘫在那里。当年写下这份供词,本就是为了到时候保自己一条命,却不知这供文早就让阿尹调换走。
“把那账本也拿给他看看,要不白活了一世,死前也要死得明白些……”
阿尹从屏风后取出两本厚厚的账本,扔到宋远清面前,宋远清刚翻看了两页,里面皆是他这几家酒楼的入账情况。他突然痛哭起来,爬过去抱住姚应春的脚踝处。
突然外面夏夜一道惊雷劈下,响彻天际。
地上的男子一晃,瑟瑟发抖,哭声更大了。
姚应春看着脚下这人,如今可怜的像一条丧家犬,“阿尹,要下雨了,老夫也要歇息了,你送远清回府吧,萧儿安排的那些人都避开些。”
“是。”阿尹手中打出一道紫光,刚刚还哭天喊地的宋远清一下子没了声,他麻利的拎起宋远清,出屋后须臾便没了踪影。
六月二十,是书画院海选放榜的日子。
昨日下了一夜暴雨,清晨湿气重,祁沐萧带着岑森王州巡查院的人去宋府抓人的时,看到了门口刚刚挂起的白布。
祁沐萧脸色一沉,冷冷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日如若有手脚不干净的,本王绝不姑息!”
王州巡查院的人鱼贯而入,门口护院知道自家主子自裁,如今见状拦都不敢拦一下。
祁沐萧踱步在宋远清奢华至极的书房中,这金楠木的家私还被包着金边,宋远清平时骄奢淫逸的生活可见一斑。他环视四周,注意到书案毛毡下露出的一沓信纸。
是宋远清的认罪书?!
认罪书里清清楚楚写了他这五年为了金银和发泄私欲所以建立起的皮肉场所,后面还附带了两份名单,其中一份是这些年被掳走的女子以及情况,类似梦霄楼这样的风月场所是祁沐萧之前调查出来的那几家。第二份名单罗列的是各州牵涉其中的官员,上到三品州长,下到八品县守,涉案之广令人咋舌。
六月二十一,天还蒙蒙亮,祁沐萧带着两名副主事岑森和慕维,以及整整十箱卷宗早早进了后宫求见了祁皇。
还在温柔乡的祁皇虽有不满,但还是召见了几人。单独听完祁沐萧汇报后,又看了宋远清的绝笔,气的早膳都没用,直接让李永福准备早朝。
早朝上,偌大的宫殿里,祁皇独坐在上,黑着一张脸,凌厉的目光扫过殿内的每一个臣子,上位者的威压让满朝文武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们是太久没有看到祁皇动怒了,太平的日子过了太久,都忘了祁皇当年也是嗜血的英武战将。三十年前行野一战,年仅十七的祁皇亲临与北蛮战事前线,率领十万精兵破了北蛮的三十万游骑。
行野一战,三天三夜,日月无光,据说战死的士兵的血,染红了北境的草原,也染红了天。
这一战,年轻的祁皇坐稳了江山,其骁勇善战的故事也广为流传,成为一段佳话。
祁皇压着声音说:“九州少女失踪案已经由沐王查明,其主犯宋远清已于昨日畏罪自杀。宣诏,原巡查院主事宋远清,略卖良人,犯不道之罪,天理不容,割其首,悬于南门,其身鞭尸曝晒,以儆效尤。宋氏一族满门抄斩,查抄家产,其余人等,男子充军,女子为奴。”
所有臣子一时间全部跪拜,不敢抬头。
祁皇站了起来,看着脚下这群人,漫然道:“这宋远清临死前做了件有意思的事情,刘敏宏,你可知是何事?”
这刘敏宏是巡查院的副主事,官职正四品。
他一听祁皇点了他的名字,瞎点吓得尿裤。,他哆哆嗦嗦地回:“回皇上,微臣不知。”
“你是不知,宋远清留下一封认罪书,信中写了很多名字,有些名字,朕很熟悉。”说着,他从书案上抓起宋远清留下的书信,向前一扔。
一时间有几个跪在地上的王臣们身子一颤,祁皇在殿堂上看的是一目了然。
“朕在这名单上,看到的第一个名字就是你刘敏宏,你可认罪?”祁皇厉声问。
“微臣……认罪……”刘敏宏一瘫,他身为副主事,自然知道自己做的那些脏事,可又如何能全身而退?今日上朝之时,就已经休掉妻儿送出了城。
他不知道他还是慢了一步,祁沐萧昨日看完名单后就安排人手盯紧了燕阳中的这几条大鱼。副主事慕维,虽为女子,但武艺高强,主要负责蹲守刘敏宏一家,他的妻儿出城不过五里,就被抓了回来。
祁沐萧抬起头看着不远处这个瑟瑟发抖的男子,这人身上背着不下十条人命。岑森在录他从梦霄楼救出来的那些女子口供时,就得知这刘敏宏极为变态,与女子欢好的手段异常残忍,那别院中挖出来的女尸多是他所为。
“人命过三,斩立决,其家人再做判决。”祁皇都没等李永福宣读他的罪诏便直接让人拖出去斩了。
姚应春等一众老臣跪在下面不言语,心中了然。
祁皇今日要大开杀戒。
之后燕阳内涉案官员正四品一人,六品两人,余下八品九品有十来人,不是斩杀就是发配边疆,手段狠辣。
天威之下,殿内无人敢言。
祁皇回到王座上,扫过剩下的这些人,缓缓道:“永福,去拿个火盆子,把这些信烧了去。”
岑森和慕维在下面听闻此意,一惊,双双看向旁边的主事大人。
祁沐萧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做声,手指却微不可查的蜷曲起来。
为君之道,恩威并施。
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见到那些信纸落入火盆,顷刻之间化为灰烬,都松了口气。他们去过梦霄楼的不在少数,真要是怪罪起来,谁也脱不了干系。
祁皇挥了挥手,旁边的李永福双手奉着金色诏书,步至台前,提着嗓子说:“九州太平,吾皇诏曰,原王州巡查院主事沐王,赐任巡查院主事,正三品,赐金珠一百。原副主事岑森破案有功,任王州巡查院主事,正六品,赐金珠二十。淄城城守吴氏长子吴贞,原为淄城城司务,协助王州巡查院揭发宋远清有功,赐任王州巡查院主薄,从六品。其妻吴柳氏,品行兼备,贤淑良德,揭发宋远清有功,赐清夫人名号,领七品供奉。”
这一连串的斩杀和封赏,让殿堂内的文武百官蒙了,旨意宣读完毕,依旧没人敢吱声。
姚应春很满意这个结果,赶紧磕头道:“吾皇英明神武,九州太平昌盛。”
众臣回过神,跟着卖力的吆喝着,“吾皇英明神武,九州太平昌盛。”
唯独那帮靠前的皇子们面色都不太好,只是鞠躬附和着,怕是只有祁稔潼是真心附和。
毕竟,这个一年前刚刚从东海之滨回来的兄弟,一年的时间内封亲王,又从一个六品无实权的小官,借助九州少女失踪案一跃成为正三品的六院主事,不得不让人惶恐。
可如今,祁皇盛怒下,谁又敢言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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