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九日,夏日炎炎,一早这日头就毒辣的很,昨日逢八,又是她应诏入宫,陪祁皇作画的日子。这几次应诏下来,洛黎倒是觉得这皇帝的日子太好过了些,每日就是花园里逛逛,饮茶作画,下棋听曲,尽是些声色犬马之事。
至于祁沐萧交代她的事情,因刚进宫,她未敢轻举妄动,一切伺机而动,不过这几次散出去的银两财物倒不少,进宫这条路上的人,基本都混的比较熟了。
洛黎不把自己当女子,那些人也不把洛黎当女子,她本就一直男装打扮,出手阔气,现在进宫常走那条路上的侍卫,太监,宫女,没有一个不与她相熟的。那些侍卫甚至都已和她称兄道弟,还约好要在旬休之时一同饮酒。
昨夜她从王宫回来后又是一夜辛苦修行,恰逢休沐,她在菊苑睡到晌午醒。
此时她穿着一袭薄衣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放空自己。
园沁已经来过几次换冰桶中的冰,她瞧着小黎虽然醒了,但完全没有要起床的意思,便退了出去。
洛黎已有十几日没见过祁沐萧了,那日借床给她后,这厮一个招呼没打就消失了。十九那日,她从楼晓芸的嘴中才知道祁沐萧带着祁棯潼去徽州办案去了,说是徽州祁棯潼母妃殷德妃族人屡遭毒手,祁皇特地指派他亲自查办。
此次他不辞而别,她心里多少有些别扭,更多的似乎是一种失落感。不过看在那张宝床的面子上,洛黎决定原谅他了。
洛黎把玩着手里冷魂玉魄,这石头自她去了那冰窖后,就变的一直凉冰冰的,不过也好,现在还多了一个消暑的功能。
“洛姐姐!”楼晓芸娇柔的声音从外传来,声音急促,须臾,她破门而入,气喘吁吁地说:“姐姐……裴英姐姐醒了……”
!!!
洛黎蓦地坐起,随手从衣架上披了件外衣简单系了下就拉着楼晓芸往梅苑跑。待她跑到时,看到屋内已经有个熟悉的背影,“二师兄!”洛黎见没旁人,直接唤他。
“小点声,病人刚歇下。”苏贤正在施针,洛黎一听,站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自己一喘气,能闹出什么事情一般。
楼晓芸在旁边气喘吁吁,让洛黎一路拽着跑过来衣冠有些不整。两人在门口站着,往里瞧看,一刻后,苏贤起身出来,把门带上。
“二师兄,裴英姐不是醒了么?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苏贤神情严肃,犹豫片刻说:“裴姑娘是醒了,可是她又晕过去了。”
洛黎和楼晓芸大惊失色,“为何?”
苏贤叹息道:“许是她发现自己右臂不能动弹了吧……”
洛黎脑袋一懵,激动地问:“不能动了?为什么会不能动了?”
“之前就说过,裴姑娘伤势极重,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她本就不是修行之人,却被一个七境高手的真气所伤,失血过多,再加上这人下手极狠,故意用真气把右臂的经脉全部斩断,现在废了一只手臂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之前我还担心她醒不过来……如今看,其他伤势无碍,只有手臂的伤……”
洛黎还没听他说完,泪就止不住的落下,楼晓芸也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
洛黎蓦的抓住他袖口紧紧不放,带着哭腔的说:“可师兄你是堂堂医仙啊!哪里有你治不好的病,之前三师兄也受过真气的伤,你不都治好了吗?”
苏贤见二人悲伤不已,他抬手安抚洛黎,“小敏的伤和裴姑娘的不同,小敏是与人比试受的伤,可裴姑娘的伤是那人故意为之,我刚刚试了试,她右臂一丝反应都没有,就算师父在,也怕是无能为力。”
洛黎闻言,咣当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院中别的屋中的下人听到声音出来瞧了两眼。
多日的担忧终于还是应验了,洛黎急的不知所措,哭着问:“师兄这怎么办!师兄!小五求求你了,求求你再想想办法吧,她还这么年轻……是因为小五……因为小五一时逞能……呜呜……”她泣不成声,心中懊悔万分。
楼晓芸站在一旁,默默流泪,她天天和苏贤在一起,自然知道裴英的真正伤势。她瞧着洛黎这般伤心,突然明白为何沐萧哥哥要他们把王府死伤的消息隐瞒下来。
苏贤单膝跪地,温柔的轻拍洛黎后背,轻声安抚,“好了……不哭了……小五……”
他是第一次见洛黎哭成这样,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其实最重情谊,而裴英这道疤,怕是要伴随一生了。
不知过了多久,洛黎哭累了,时不时的还在抽泣,苏贤依旧轻轻拍打,安慰着。
苏贤给了楼晓芸一个眼神,楼晓芸了然,蹲下给她扶起来,劝慰了几句。洛黎起身说要回菊苑,楼晓芸不放心,送她一路回去,洛黎回屋后也是呆滞的坐在一处,毫无生气。
楼晓芸看着心里难受,让园沁去备些吃的。
洛黎有气无力地挥挥手,道:“不必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洛姐姐……”
“小黎……”
“都出去。”洛黎高声,两人见状没,无奈退了出去。
楼晓芸回去后把洛黎的情况告诉苏贤,他闻言,眉头紧皱。
“贤大哥,裴姐姐的手臂,真的没有法子了吗?”楼晓芸心有不甘,还是问了。
苏贤叹了口气,“法子是有,但不能让小五知道……”
楼晓芸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她急忙问:“什么法子?”
“我在?州游历时曾偶遇一位世外高人,那人曾右腿受损,与裴姑娘情况差不多。她自己切断旧肢,在断腿处涂抹了火蝾螈精,之后在至阴至寒的冰玉床上闭关整整一大周天才让新腿长出。”
苏贤叹了口气,停顿片刻继续说道:“不过这法子说了也没用,一则,火蝾螈精与至阴至寒的冰玉床这两样东西就极为难寻。二则,即便找到,裴姑娘不是修士,是受不住火蝾螈精的炙热燃心之苦的。那火蝾螈精是极阳之物,若非冰玉床这样极阴之物护着,常人直接使用火蝾螈精会爆裂燃尽而亡。据我所知,那世外高人当年使用这法子时已是六境通达明澈,寻常人修炼到这个境界没有二三十年是不可能的,所以这法子有和没有一样,小五若知道了,她那性子,不管这法子能不能用,也一定会冒险去?州红原幽洞中寻火蝾螈的……”
“好,贤大哥放心,晓芸一定不会乱说的。”楼晓芸点头诺下,她对苏贤极为信任,知道苏贤但凡有能用的法子都会毫无保留的给裴英试一试,可火蝾螈精这法子在裴英这里的确行不通。
“你找人看好裴姑娘吧,现在她大哥也不在,稳住她心神才是最重要的,时辰不早了,我要去吴府煎药了。”
“好,洛姐姐那呢?”楼晓芸还是担心洛黎,她从未见过洛黎如此伤心,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女子,今日悲恸动天。
苏贤摇摇头,“小五那丫头,会没事的,她是经历过风浪的人……我也会再次联系药门掌事,看看能不能有别的法子。”苏贤嘱咐楼晓芸几句,就走了。
菊苑那头现在是鸡飞狗跳,洛黎像发了疯一样在院子里练剑,她以指为剑,一遍又一遍的练着归元剑谱上的招式。园沁在远处看的着急,见她就和疯了一样,在这毒辣的日头下,练的浑身湿透了。
她急的想去找小姐,可洛黎嘱咐过不让外人进苑。
天色渐暗,洛黎靠在院中槐树上,衣服早已湿透,贴在她身上,地上也都是干涸汗迹的白点。
洛黎红着脸,面上都是水气,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良久,她吩咐园沁沐浴,沐浴她后换了身干净的衣物,简单吃了两口就熄灯说要休息。园沁知道她心里难受,没多说什么就退下了。
从那日之后,洛黎从天黑之后就去冰窖里修炼,一直到翌日清晨。白日她早晨先练剑,再去书画院,下午从书画院回来后先去看裴英,如此往复。
裴英每日晌午都会清醒几个时辰,楼晓芸对她悉心照料,自那日后,裴英再也没有表露过难过之情,只是问了问最近发生的事情。
洛黎不敢在裴英醒的时候看她,有时她去的时候,裴英还没休息,她就在门口站着,听着里面人交谈。
愧疚,自责,无时不刻的在提醒洛黎的弱小和妄自尊大的下场。
此时,她已下定决心,踏入修道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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