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七,洛黎一早去了书画院参加晨训。
书画院正厅上,蔺齐与两位副主事端坐正中,下面左右六位堂主与其掌事分列两旁。洛黎官龄最短,她站在离主位最远的地方,小小的身子被身旁提醒魁梧的于骞挡了个结结实实。
蔺齐道:“这个月轮到西岑堂与东徽堂打扫藏画阁,于堂主上次轮值修复的《寒雪山居图》是不是还没修复完毕?”
于骞道:“是,主事大人,不过这次轮值就可完成。”
“好,还有两件事,今日宫里旨意下来了,这次恩宜公主的画像,圣上点名由北凰堂主洛黎入宫待诏。”蔺齐从身后桌案上的托盘中取出一块令牌,示意洛黎。
周围堂主除了风雪花脸上有些不自在以外,其余人好像没什么反应。
洛黎走上前接过来,蔺齐吩咐道:“你先收好这令牌,一会儿留下我有些事要吩咐。”
“是。”洛黎收好令牌继续缩回那一角。
蔺齐继续说:“还有一事,明日逢八待诏由斯琦进宫。如今斯堂主已经销假回来了几日,斯琦,你来说吧。”
站在洛黎斜对面为首的一位年轻女子向前跨了一步,气场十足,洛黎好奇地探头望去,这人就是鼎鼎有名的东梁堂堂主斯琦。
女子身着青色锦袍,与其他人官服的样式不太一样,袖口上绣有暗色刺绣。
她离得有些远,看不清楚。
女子眉清目秀,举止间流露出富家女子的优越感。
“这两月多谢各位同僚照拂东梁堂的画师,今年画师甄选事宜因斯琦乞假,无法帮衬,给诸位堂主添麻烦了,在此多谢旻堂主和风堂主遣人相助。今夜翼升楼设宴,款待各位前辈与同僚,还望在座的各位都能赏脸同去。”
蔺齐点点头,“斯琦不在的这段日子,夜寒最为辛劳,正好洛堂主也从猎苑行宫回来了,一同参加吧。”
洛黎听到自己被点名,友好的看向那处,相视而笑。
对角处,那位被商彦描述作骄纵蛮横的斯堂主,也友好的回以微笑。
晨训结束,蔺齐单独留下洛黎,道:“洛丫头,这次给恩宜公主做画像之事,兹事体大,有关国威,你可要十二分的小心。陛下吩咐,共作画九张,具体规格都有要求,不可有所闪失,你定稿后先交由旻韵过目。
今日当众宣布,也是不想你为难,老夫知道你与北岩堂主有些误会,夜寒此人画技高超,可是做人……你也共事一段时间了,心里多少有数。此事不要太过高调,同为陛下做事,若想长久,更要懂得安身立命之道。”
“是,主事良苦用心,洛黎明白。”
“洛堂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绩,已是翘楚。我们几个老家伙都很重视你,今日一番话,也是想让你以后走的更远。不过不必太过忧虑,有我们几个老东西在,也不会委屈你。”蔺齐言语温和,这段时日相处,他一直待她不错。
蔺齐停顿了片刻,眼神含着几份期许地望着洛黎,缓缓道:“老夫一直想问,你可认识一位画师叫奕心?”
“蔺老您说的可是之前的堂主?”
“是,你可识得此人?”
洛黎摇头。
蔺齐道:“那便奇了,你们笔触竟能如此相像,当初在复试上见你画的那幅梅下美人图,与他之前的画作风格十分相像。”蔺齐捋了捋胡须,松垂下来眼睛里,有一种洛黎说不出的情绪。
是失望?
“晚辈曾听商彦提到过此人,不过不甚了解,晚辈之前一直生活在边陲小镇上,信息闭塞。”
“罢了,年纪大了,闲来无事时,念念故人。这位奕心是个奇才,可惜离开快二十年了,不知他过得如何……”
洛黎之前听商彦说起此人,也是一脸崇敬与惋惜,如今蔺老这番模样,让她突然好奇此人,“蔺老手上可有这位前堂主的画作?洛黎听完大人所讲,想看看此人画作。”
蔺齐摇摇头,“他的画作,都不在了……既然你不识此人,就当老夫没提过罢。从明日就开始准备公主画像的事情吧,不可怠慢。”
洛黎见他不愿多讲奕心的事,颔首,请辞离去。
下午授课结束,她单独将商彦叫到堂主书房,又详细问了一遍前奕心的事儿。
商彦仰慕此人已久,私下收了他不少传言轶事。他见她对奕心突然感兴趣,也没有隐瞒,将所知之事一一说出。
依商彦所讲,奕心是一名江湖画师,避世多年,高不可测。于天元十五年开春,经由当时还任兵院主事的姚应春举荐,被祁皇破格录用为北凰堂主。
奕心为人宽厚低调,待人和善可亲,又因画技高超,尤善人物,深得祁皇喜爱,他在当时也是名盛一时。
他不但擅绘,也精通药理。传闻当年祁皇途生了一场怪病,让他进献的一张药方医好了。
传言说他身形高大,眉目清明,却遮面示人。这样的要求,就连祁皇也破例准许,也正因如此,世人皆不知此人真正相貌如何,奕心的轶事也就让人传的神乎其神了。
有些传言说祁皇重用他,是为了取悦当时受宠的兰贵妃,他的画像惟妙惟肖,当时为后宫嫔妃作画,各个都是精品,极受追捧。
过分一些的传言,有说他其实是祁皇特意从东海之滨来的炼丹师,祁皇诏他作画师是假,求丹长生才是真。
可无论到底真相如何,也都随着他的不辞而别而长埋于历史中了。
“不辞而别?”
“是,我后来入了书画院,才知道他已经不在书画院了,皇宫对此消息封锁了很多年。我之后曾在礼院查找过他的记录,希望找到些有用的信息,私下与他结交。可礼院压根就没有此人的入官记录,甚至一页纸都留下。我后来托人查找了发月俸的记录,才知道这位大人在那年八月就已离去。”
“奕心堂主的这事,听着就不寻常。那你可知他为何离去?”
商彦摇头,“我若知道他去了哪处,定然辞官,去拜他为师。”
洛黎道:“你又没见过奕心大人的画作,你怎么就知道他画技高超?还如此仰慕。”
商彦的确没见过他的画作,单凭当时传言,就让当年十四岁的商彦极为仰慕。洛黎说破此事,让他有些尴尬,他急忙道:“即便没看过,我之后搜寻的这些人闻轶事,还不足以证明他画技高超吗?”
“那为何他的画作都不见了?”
“这就不知道了,我也曾在藏画阁内找过,除九楼的藏画室外,其他楼层我都寻过,的确没见到奕心大人的画作。”
洛黎听完这席话,心中不知为何觉得不安起来,这奕心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不是如此简单。可如今音信全无,她也就当个故事先听听罢了,“好了,你先下去吧,我休息一会儿,不要让他们打扰我,晚上斯堂主设宴,你与我同去。”
“是。”
晚上翼升楼雅间内,斯琦设宴两桌,连一向不好参加宴会的蔺老都破天荒的出席。风雪花自上次嵩明山之事后,收敛了许多,也不再明着暗里找洛黎麻烦。斯琦出乎意料的豪爽,与洛黎连饮几杯,左一个洛妹妹,右一个洛妹妹叫着。
洛黎虽不自在,还是应了。
晚宴在一片欢闹中结束,今夜斗墨,东梁堂不出意料——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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