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黎刚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她阿爹曾痴迷干墨书写,画卷中唯有“静”一字,大气磅礴,笔道如龙蛇飞动。
她脑海中突然想到儿时阿爹对她的讲的——“用笔有三忌,一曰版,二曰刻,三曰结。版者腕弱笔痴,全亏取与,状物平褊,不能圆浑也;刻者运笔中疑,心手相戾,钩画之际,妄生圭角也:结者欲行不行,当散不散,似物凝碍,不能流畅也。”
阿爹痴迷研究这用笔多年,当年她年幼不解。如今她对书画也有所小成,再看到阿爹的书法,对阿爹笔墨功底着实敬佩。
她暗叹:若不是今日书画阁出了命案,哪里有机会看到阿爹的书法被收录在这藏画阁第八层中。
她继续清点,不知不觉中,已经到最后一个画匣了。外面远处传来打更声,估摸着已经三更天了。
洛黎把最后一个也标记妥当,走到书案旁把东西放好,伸了个懒腰,正欲剪一下烛芯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下一刻房门被推开了。
祁沐萧、岑参、闵致新三人从外面走进来,祁沐萧见到洛黎时,愣了一下。
“洛丫头怎么也在?”闵致新看了眼趴在桌案上睡着的旻韵,声音放低道。
“皇宫晚宴后听闻书画院出事了,特地来看下......岑主事,敢问我北凰堂的画师所犯何罪,因何故被拘禁?”
岑森看了眼站在身边的祁沐萧,见他并无要说话的意思,逐而道:“洛堂主,在下只是秉公办事,但凡到过上面几层的画师都被暂时看管而已,这于——”
话音未落,祁沐萧阻止道:“岑主事,怎么连巡查院的规矩都不懂了?案情怎可随便告知闲杂人等?传出去若有什么后果,你担待的起?”
一众人被呛个够呛,岑森平日里破案时观察细致入微,今夜兴许是乏了,没瞧出来他们王爷不高兴。上次快活居的案子时,王爷为保全洛堂主的声誉,连靖王纵容下人祸害良家妇女的事都不追查了,他可没看出来这洛堂主是闲杂人等啊,。
他急忙道:“王爷说的是,是下管唐突了......”
“回去研习看看巡查院的规矩。”祁沐萧话音稍重,旻韵这时候醒了。
“下官见过几位大人,王爷,刚刚下官睡着了,还请王爷恕罪。”
“不打紧,听闻旻副主事今日下午开讲坛会,今夜若不是特殊情况,不会让各位连夜清点画卷的。”祁沐萧看向洛黎,继续道:“画卷可清点完毕?”
“回王爷,下官清点画卷共一百一十三幅,其中被替换一十三幅,还有五幅画卷下落不明。”
“岑森,你去把其他层的册子收好,我们第一层见。”
“是,王爷。”
“二位,明日二位休息好后,还需要二位再组织一次清点,此事父皇听闻后震怒,已下令严查,不可有半点马虎。”
“是,下官明白。”
祁沐萧吩咐完后,大步往外走去,还未跨国门槛时,回头看了眼站在书案前的洛黎,“傻愣着干什么,不回府?”言毕,跨出门去。
洛黎赶忙和二位副主事道别,紧着追了过去。
到达一层时,岑森抱着几本册子,已经在等祁沐萧。
“把这些拿去做记录,昨夜辛苦了,今日好好休息,下午再去吧。”祁沐萧见岑森强打着精神道。
“是,王爷。恭送王爷与洛画师。”
祁沐萧与洛黎二人骑着马往王府方向溜达,不见裴桓的踪影。
“你要出府住的事,等晓芸与苏清贤婚事礼成后再搬吧。”
“好。”
“还有,那传闻是假的。”
“哦。”
祁沐萧不放心,又追问了句,“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传闻?”
“不知道……”
他无奈道:“你记住,那些……都是假的。”
“好。”
翌日,洛黎晌午之前赶回了书画院,几位画师还没被放回来,宫里倒是遣人来寻过她一趟了。
是芬芳阁那祖宗。
其实祁瑾仪不传她,她也是打算明日去的,既然祖宗找上门了,她收拾了下东西坐着书画院的轿子进了宫。祁瑾仪见到她后,虽没往日那般趾高气昂,但也丝毫不客气。
“其他人都下去吧,停儿你去拿些茶水和点心。”
“是。”祁瑾仪的贴身侍女雨停答应道,又麻利地把宫人都带出去,只留她们二人在正殿上。
洛黎见雨停把殿门合上,转身就坐到次座上,问:“公主殿下找我可有事?”
祁瑾仪放下手中的茶杯,没责怪她,反而笑盈盈道:“怎么,我的画像不画了?这几日听闻你病了,耽误了画工,父皇怪罪下来可不是小事。”
洛黎注意到她突然自降身份,却不知何意,她恭敬道:“多谢公主殿下关心,微臣偶染风寒,卧床不起,这两日是好些了,不然今日也不来拜见公主。”
“既然如此,你就在殿内住下吧,正好陪我说说话。”
“这……”
“我已将此事禀告母后,母后已应允,怎么?你不愿意。”
洛黎不想和她绕弯弯,直接道:“不,微臣自然是愿意,只是公主突然如此贴己,微臣恐有诈,不如公主直接说明来意。”
“我要出宫,你帮我。”
“公主,此话微臣就当没听到,望公主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怎么?只是想出去玩玩罢了,都不肯帮我?”
“微臣只是一介画师,又有何能耐能将公主弄出这戒备森严的祁国皇宫?”
“你有本事把我给你的金银细软变没,自然也有本事把这事办妥。你要的,我会帮你弄到。”
“微臣不懂公主所言。”
“还要试探我的诚意不成?张公公,出来吧。”
那日引路的张公公与婢女雨停突然从偏殿的屏风后走出,小公公先给二人行礼,随后听祁瑾仪道:“别怕,你去寻兰惠妃的画像之事,并无旁人知道,若不是本宫婢女雨停与张昭有对食之谊,此事本宫也不会知道。”她顿了顿,对着他二人吩咐道:“你们二人退下吧。”
“是,公主殿下。”二人又绕回那屏风后。
待祁瑾仪听到细微的声响后,她继续道:“张昭出身罪臣之后,是宫奴。我曾有恩与他,后又将雨停配与他对食,可以说张昭是我的人,绝无二心,今日我把此事告诉你,也是想让你清楚,这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寻找兰惠妃画像之事若让有心人知道,不说死罪,活罪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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