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有一白鸽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何枝可依呢?杨树一枝,足矣。
一只白鸽西南飞,落入林畔肩膀头。
在竟陵城西南边有一片树林,属荒郊野岭,多野兽出没,传闻早年间有一女子于此自缢,于是这片地方便成了竟陵城的禁地。
平常人一般自然不会来这种地方,可,总有一些不平常的人。
就比如木家。
杀人无数的木家,孤苦伶仃的木家。
一只白鸽在林间上空盘旋了一阵,随后落在了木家的肩膀上,木家伸手将白鸽腿上的纸条拿出来,然后将其放飞回去。
看完纸条上的内容,木家神色不变,嘴角却不由自主的上扬,然后他走出了恐怖的荒郊野岭,背靠夕阳,面临竟陵。
“竟陵城,我来了。”
——
斜阳落山,天边晚霞已褪去。
街上的商贩开始收拾摊子回家,刚刚竟陵城又死了一个人。
只不过被快速赶来的士兵抬走,这件事很迅速的被压了下去,除了开始发现尸体的那几个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竟陵城又死过人。
“赵爷爷,怎么样?能看出什么痕迹吗?”一位知天命年纪的面须男子看着开始收拾验尸工具的老人。
他叫陆正然,是陆阮的长子,也是陆庭羽的父亲,更是这竟陵城衙门的主人。
赵姓验尸官还蹲着身子收拾自己的工具,听到陆正然的问话,他面色凝重的站起身,似乎有些惭愧的摇摇头,说:“死亡时间大概是四个时辰之前,全身无血色,除了那个弯月状的伤口之外,只有来自脑后的一次重击,其他再没有任何痕迹,而且死者生前气息稳定,致命伤只有那轮弯月。”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怕,不是怕那个死人,而是怕背后杀人的人,此人手段之高明,无法想象。
“既然如此,正然麻烦赵老爷子了,来人!扶赵老爷子回去。”陆正然抚着胡须,拧紧了眉头。
死者叫林安平,往小了说他是竟陵城有名的富商,往大了说林家出产的茶叶可是皇贡。
换句话说,这是一名朝廷命官被杀害,尽然他的官职可有可无,但竟陵城的茶监,当今皇帝陛下还是很有印象的。
因为当今大良皇帝朱辰,不贪财恋色只嗜茶,故而林安平这个茶子监是他亲自下访选出来的,由此可以证明林安平对于皇上而言有多么重要。
可他却被人杀死了,而且还用了一种很奇怪的杀人方法。
在人的脖颈割一个类似弯月的伤口,而且是喉管都被割断,然后把尸体藏起来,等什么时候血放干净了才被拖到大街上故意让人发现。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是夜,漆黑如墨。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雅儿站在陆阮身后不远,偷偷摸摸和小葵使眼色。
小葵本不想说话,只是碍于雅儿一再示意,她这才勉强开口:“好了好了,这次你的确没骗我,等会儿赏下来的银子我分你一两哈。”
雅儿听到这话,顿时兴奋不已。
一般陆家在办八方宴的时候都会宴请一些比较重要的大人物,诸如朝廷大员一类的人,所以伺候时需要很小心,因为这顿饭下来伺候的下人会比平常辛苦很多,所以陆阮会下发一些赏银来抚慰下人。
久而久之,八方宴发赏银也就成了下人们挣钱的好方法……
“小子多谢陆老城主的赏脸。”阿雪行了一个江湖礼仪,陆阮回敬之。
“阿雪少侠少年英雄,老朽府中能有这样一个人,真是令府上蓬荜生辉啊。”陆阮拿出平时招待贵客的态度来招待这两个少年人,真是为自己孙子操尽了心。
“何小年也谢过陆老城主的招待。”何小年又起身举杯,笑脸相迎陆老城主。
陆阮同样站起身受这一杯。
“二位少侠能够在府上小住,于我那孙子而言,自是好事,他从小就喜欢跟武林中人打交道,以后啊,如果孙儿你真想出去走走的话,那就走。”原本陆阮的一番客气话,却让陆庭羽有些意外。
于是他也站起身,:“祖父,您终于肯放我出去了。”
“呵呵,你年纪不小了,也该出去见见世面,最好啊,领个孙媳妇儿回来。”陆阮开玩笑似的一说,惹红了陆庭羽的脸,也逗笑了桌上其他两个人。
饭桌上四人也是越聊越欢,虽然陆阮是老一辈,可跟这年轻人聊起天真是一点也不落。
何小年三人,阿雪本就不爱说话,陆庭羽又碍于身份不好搭自己祖父的茬,所以说话最多的倒成了一向寡言少语的何小年了。
“小年啊,我听莫老七说你的棋艺不错啊。”
“没有没有,只是莫前辈让着小子,要不然小子怎么会能和莫前辈下太长时间呢?”何小年很委婉的说道。
“诶,能被莫老七夸奖的人不多,你的棋艺还是很不错的。”陆阮劝说道,然后话题又转到何小年的武功上来。
你也曾练过武吧?不知实力如何?”
何小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练过几年,不过和阿雪相比我还是差远了。”
“阿雪那是在生死边缘摸索出来的,你不如他很正常老朽能否打探一下,你可有师承?”陆阮试探着问道,毕竟这种问题还是有些涉及别人的隐私。
何小年想了想,吴爷爷毕竟教了自己三年,虽没有喊过师父,可怎么说他也应该算自己的师父,于是何小年点了点头。
陆阮知晓后,脸上并无太大表情,继续和何小年三人聊天,阿雪也不时开口说一句话。
几人推杯换盏,喝的正当痛快。
院子里,下人们早已歇息了去,只有护院们还在认真站岗。
院子里有一座假山,假山后面有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所在的位置刚好遮住护院们的视线,不过如果他有所行动的话还是会被发现,不过那黑衣人却只盯着燃着火烛的屋子一动不动。
直待半个时辰之后,酒席散去,何小年三人醉醺醺的走出门,黑衣人动了。
他的动作奇快,护院们听到声音上前查看时,他已经飞掠到阿雪身后,夹起因为醉酒而反应迟钝的阿雪,同时用手在阿雪身上连点几下。
“你……是谁?”陆庭羽指着黑衣人质问,不过看样子已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来人呐,有刺客!”此时,反应过来的护院们开始大喊,企图提醒更多的人来支援这里。
“堂堂城主府的守卫果然不差。”黑衣人声音轻佻的说道,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已经被包围。
此时何小年的酒也醒了,看着眼前那个从容不迫的黑衣人,何小年却觉得他有些眼熟,只是实在想不起来,于是用手敲了敲有些涨痛的头。
“你是何人,快放了阿雪少侠!”陆阮闻声从屋里赶出来,结果就看到被团团围住的黑衣人,以及黑衣人左腋下被夹住的阿雪。
“放了他?现在还不是时候。”黑衣人身形一晃,就飞出了十数个拿着水火棍的护院包围圈,“诸位放心,阿雪会在三日后平安回来的。”
眼见黑衣人要逃跑,于是陆阮腾身而起,紧随着黑衣人飞出了城主府,同样跟出来的还有何小年。
只是何小年的轻功还没有那么好,刚刚飞出来连陆阮的影子都没看到,更别提黑衣人了,于是又灰头土脸的回去。
“怎么样?我爷爷他们呢?”陆庭羽凑上前问道。
“我出去时人已经不见了,不过相信以陆老城主的功力定然不会出事,我们回屋等消息吧。”何小年喘了口气说道。
“你们先下去吧。”陆庭羽先安顿护院们回去,复跟着何小年回了屋。
“你说黑衣人在阿雪刚杀了人以后就将其掳走,而且还说三日之后就放回来——”何小年手搭在桌子上大胆猜测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针对阿雪?”陆庭羽稍加思索,顺着何小年的话接下去,只是他认为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
何小年摇摇头:“我也不敢妄加猜测。只是阿雪才杀了谢安抚,谢晋现在正想全力追杀他,结果现在他无缘无故地消失,到底是……为何呢?”
……
黑夜,竟陵城白姓都已入眠的时刻。
就在每家每户的房顶上,正有两个人你追我赶。
前面是一位黑衣人在快速奔跑,腋下的少年不知何时被背到了后背。
后面是一位老人,虽说年纪大了,可这双腿脚倒还不错。
“站住,你是哪家的弟子?可否报上家门?”陆阮见追不上黑衣人,于是停了下来,坐在屋顶上
喊话。
黑衣人见陆阮不再追,于是也停了下来。
“陆老城主好身手,晚辈佩服。”黑衣人站在与陆阮离着两座房子的屋顶上回话。
“陆前辈,你放心,阿雪我是一定不会伤他一根汗毛,只是需要他消失三日,三日之后他定会无恙的出现在竟陵城。”说完,黑衣人似乎是不想在和陆阮废话,于是加快速度离开了这里。
陆阮一见黑衣人的速度,就知自己追不上他,也只得放弃。
陆阮安静的坐在房顶上,回想着刚才黑衣人说的话,让阿雪消失三日?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关子?
蓦然间,陆阮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八个字。
下龙已现,刀出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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