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言而无信,但我不会。但凡我芷兰答应的事情,每一件我都会做到。你想救胤祥,我可以帮你。至于证据,我不知道他如何安排的……”芷兰先生走到窗边,看着墙根处蜷坐一团的猫咪,乌亮的双眸刹那间暗淡下来,喃喃道:“他对我从来不曾像当初对你那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算是办妥了?”钱晓谦欲言又止,“那人……”
“胤稷。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原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初闹的满城风雨,我郭襄害怕人议论吗?呵,反倒是如今,谁都忌讳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还是怕伤了四爷的面子。”
“你和八爷?”
“你事儿说起来也怪你!”停下脚步,瞪了一眼钱晓谦。
“诶?我这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又关我什么事?”钱晓谦惊讶道。
“还记得十来年前有一次我们出城骑马,结果马惊了,我险些摔下来那件事吗?”
钱晓谦笑道:“当然记得。不过你这时间搞得我差点没反应过来。对我来说这还不到半年。不过都十来年了,难得你还保养的这么好。”
感叹了一句,被郭襄打了个暴栗。
“还听不听了?尽给我打岔,要说年纪,我现在可是你长辈了!”
钱晓谦陪了个笑脸:“您接着说,接着说!”
“那次你和薛斌那小子躲老远不来救我,结果人家八阿哥出手相助。可能也是我郭襄年轻貌美、天生丽质、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说重点!”
“……咳咳……总之,他胤稷好像是那一次就记住我了。我记得当初跟他说过,我姓郭。后来随阿玛转战陕甘,在香积寺偶然相遇,又算是一段缘分。当时打仗,都是胤稷在陕甘照顾我,一来二去的,也就成了朋友。我是真的没想跟他有其他感情,单纯觉得他人不错,是个值得相交的。却不曾想他一直以为我是郭络罗家的大姑,于是便稀里糊涂的请圣上赐婚,这才彻底成了一段孽缘。”
“朋友就朋友呗,你那时应该还没许给胤禛吧?”钱晓谦想起来,当时的确费扬古曾告诉他奉命前往陕甘。
“没许也默认了。葛尔丹战事结束,我就会奉旨入宫学规矩。”
“你和胤稷都是朋友了,他会不知道你是费扬古的女儿?他在陕甘难道不是和费扬古那老小子一个目的?”要说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孩,那一定是会想尽办法了解她,又怎会相识日久,连基本情况都搞错。
郭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跟现代人谈恋爱不一样。我和他满共见面不到五次,就算是见了,也不会谈及隐私。其他时间都是书信交流。所谓朋友,更多是志趣相投,想来也是他胤稷很少遇见跟我这般见识奇异的女子吧……说来也奇怪,现在想想,我跟胤稷说话的时候,更像是同你们一起时的样子,从不刻意伪装自己。但和胤禛当初,我确实在刻意改变自己成为他喜欢的样子,以至于这么多年,我自己也搞不清自己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了。”
天已擦黑,钱晓谦和郭襄就这样蹲坐在巷口的台阶上。虽然在聊天,但彼此已然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就算是有了什么情绪流露,也只是自己心里的发泄,无需隐藏。
郭襄抱着胳膊,脑袋枕在上面,慢慢解释道:“他在陕甘自然和阿玛一样都是奉旨办事。但我是女眷,难道能像中军大帐时一样进地方驻军的领地暂住吗?肯定不行啊。所以他不知道我和阿玛的关系,也很正常。”
“这又和那位芷兰先生有何关系?本不过就是你和八阿哥有过一段没结果的缘分而已。况且,面上看,也不怪你。命运弄人罢了。”
仿佛自己编的大辫子拢在胸前,有些碍事,郭襄又坐直了,接着道:“芷兰啊……芷兰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就像你今日见他,觉得惊艳一样……”
“等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惊艳?有这么明显吗?”
郭襄撇了撇嘴,对他问题置若罔闻。很多事情,不需要太多的解释。人的一言一行都能看出很多内容。当时钱晓谦的眼神虽然谈不上直勾勾,她又不是瞎子,多少也有感觉。不过性向属于个人爱好,她从来也不会多加置喙。
“芷兰不是汉人,他是胤稷在战场救下来的俘虏。阿玛那人你知道,对俘虏,尤其是葛尔丹战场的俘虏从来没有优待。我倒是想用日内瓦公约据理力争,可惜当时没有。也算是运气使然,胤稷偏偏就对这孩子心软,知道他上战场也是被抓的壮丁,可怜他,便一直带在身边。后来,也是他自己请求,在百顺胡同开了个戏院。要不一个北班的,哪里能在百顺胡同立足。当然,明面上这里是九爷的产业。”
“那么多行业,还有八爷赏识,他一个军人,为何开了戏院?”钱晓谦觉得这背后一定有原因。
“因为八福晋。”郭襄声音低沉,那丝丝缕缕的愤恨就如同一只大网,将周围全部的低气压聚拢。
“原本胤稷把芷兰带在身边当亲卫,还亲自为他落籍、抬旗。但也正因为他对芷兰太好,好到八福晋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关怀。那个女人,便起了蛇蝎心肠!”
仍旧低着头,郭襄想起当初和八爷闯进囚室时看到的情景。
镂空雕花的大床,朱红的锦帐。
芷兰低垂着头颅,仿佛细长的脖颈已被折断。散乱的发丝铺在身上、腰侧、腿间。双手被粗麻绳吊在床顶,整个人就这么跪在锦被之上,遍布双臂的伤痕如同蜿蜒的巨蟒,到处是暗红的血迹。
胤稷轻轻呼唤他的名字,他却一动不动,就像一只死物,毫无半分知觉……
胤稷夺过施刑者手中的鞭子,指着门外气定神闲的八福晋,愤怒的喘着粗气。可是,他却说不出一句痛骂的言语,他不敢。他面前的这个女人,不仅仅是八福晋,更是圣上赐婚、和硕额驸明尚之女、安亲王岳乐之外孙女、郭络罗家的掌上明珠。
而他八阿哥的母妃,不过是辛者库的出身。
他不敢,也不能。
再多的愤怒,也只能忍着。
自那以后,芷兰虽然被救了回来,但身子受刑,已然亏损,往后便丧失了作为男子的功能。
芷兰也知道,但并没有怨天尤人,只是自己请了这份差事。大概也是想借此机会帮八阿哥尽些绵薄之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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