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玄圭奇盟
安龙坡玄龙谷,玄圭盟。
灯光幽暗的大堂,三名年轻人并排跪地。两排站立清一色着黑色的年青道士和道姑,那是玄圭盟的标志性装扮。
“启禀盟主教父,属下无能,那女的是抓回来了,但是图没,没,没拿回来,让那小子跑了!”
左边的灰衣人清瘦如猴,身高不过四尺多一点,满头金发,听得出他声音里充满惊慌恐惧。
他便是绰号飞天金猿侯展飞,堂堂天下第一教灰衣中使护法。他的兵器甚为稀奇,为一把四尺不到的铜烟管,又称拦面叟。
他武功诡异莫测,掌法快如闪电,轻功更是独步天下。
“启禀盟主教父,整盘失手了,镖银没拿到。起先,我基本都得手了,中途出了岔子,雷一诺那老家伙飞蝗石暗器伤人。”说完,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被飞石打伤的脸颊。
中间的蓝衣人虽然一头白发,眼上无眉,嘴上无须,却生得面容英俊,气宇非凡。
他正是打劫雷鸣的楚天宦,司职玄圭门蓝衣左使首席护法。
他使一把断头剑,剑法超群,生活作风古怪。
长期居住在青楼妓院,专与歌姬名伶为伍,身边从来都是美女不离,美酒不离,每月他都要忍受浑身发作奇痒的痛苦。
平日子里是一袭白衣,只有回到了玄圭门才换上那身蓝袍子。
“启禀盟主,属下侥幸得手,西门家父子都中了我们的神药!”右边的人戴着面具,语气平静。
三个人同时执行任务,他是唯一完成任务者,但是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高兴或者得意。
他便是黑衣右使护法,兵器奇怪是一把洛阳铲,绰号摸金校尉,其真名江湖上无人知晓。
三人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敢正视前方。距离他们一丈远处是一个金色屏风。
过了很久,从屏风后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堂堂左使中使护法,连个女人和毛头小子都对付不了。有脸回来见我?你可知那小子背上藏着《河图洛书》那是天下第一武林秘籍,内部还隐藏着惊天宝藏图。”
“教父,属下无能,限我九十日,定找到那小子,拿回《河图洛书》!”
金发瘦猴赶紧表态,祈求屏风后面的人,因为接下来屏风后面传来的可能意味着灭顶之灾。
“带回来的人好生看管不许慢待,限你九十天之内找到那小子的下落。再有什么闪失,定当严惩!”
“谢教父!”金发瘦猴如释重负。
“苏州大户沈天鑫的货,可是东王半年之饷。让你失守,可知厉害关系?”苍老的声音如同发自地狱,寒气深入骨髓。
“教父,属下无能,请宽恕!下次将功赎罪!”蓝衣人惊恐万分,跪地哀求。
“哼,下次,将功赎罪?这是过家家吗?”这句话如同匕首扎进他的心里。
“你的父亲母亲都还在“亲质”,这回自己选一个家人送进去。自行“追龙”吧。”
“中使,左右护法不成器,唯有你不辱使命。今天访亲吃茶吧。”那声音没有一点友好和温情,依然冰冷。
“谢盟主教父大人!”面具人并没有露出一丝的高兴,跪地磕头谢了屏风后面的人。
蓝衣人和金发瘦猴也不求饶,手指仅仅抠着衣襟下摆。
他们都知道求饶根本无济于事,因为这是玄圭盟门规。
只要是不能完成任务,就要接受惩罚,惩罚的手段就是“追龙”,所谓追龙就是要接受盟主特制的“瘗香散”,盟主独门秘制慢性药物。
这种“瘗香散”不会夺人性命,却会在每月十五发作一次,销骨噬魂,扒皮挫骨般的痛疼奇痒难忍,若是饮酒、近女色便是如同万只蚂蚁蚊虫叮咬,奇痒无比。
每当药力发作之前,便会召开门下几千弟子集体诵经盟誓,向“教父”也就是盟主表忠心之后,获得一杯解药,当月药力便不会发作。
玄圭盟盟主人称“奇门老祖”,是江湖上最神秘的人物,他没有姓名,对于他的身世长相和武功传承,江湖无人知晓。
在几千弟子之中,没有人见过“教父”的面,即使是门下三奇六甲七大门,内部号称“十三太保”这样的高级门徒,也很少见过教父的庐山真面目。
要论武功,玄门三奇之中要数洛阳铲第一,但是他只是个中使。左使是第一护法,他之所以排第一,是因为追随圣父时间最久,立功最多,当然,也是追龙最次数最多的人。
至于“六甲、九大门、十二水寨和七十二分多”,都是玄圭盟分布在五湖四海的门徒,基本涵盖了水陆两路水贼和绿林。
所谓“六甲”,分别是甲子、甲寅、甲辰、甲午、甲申、甲戌,六个美男子,个个相貌俊秀。
他们并不以武功见长,而是盟主的配侍尤物而已,除了伺候圣父,还要协助管理门派内部事宜,他们分工明确,各管一类。
七大门便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七大盗贼和响马山寨。已有三大门为四大金镖联手所灭。
只剩下青龙顶金獾寨、飞鹰堡、虎鲨礁和风荷寨。
四大名盗分别盘踞在运河和江南一带,内蒙古西贝草原,东北塞外和华南山区。
四大名盗羽翼丰满,不仅武功了得,还奸诈狡猾难以对付。水陆两栖,车马船战,无一不精。
他们的分布都是沿着镖路,镖路开到哪儿,他们的就追到哪儿,可谓是镖门最头疼的劲敌。
2、一世虐情
安龙坡两大谷都是山清水秀。
玄龙谷是玄圭门议事厅。
埋香谷,崇山峻岭只见两座山脉高耸入云,山腰以下山势渐成缓坡。
两坡只见是一条深不可测的大峡谷,谷底溪流清澈,竹海苍翠。
埋香谷深藏安龙坡深处,深山老林,九岭十八涧,崇山峻岭,茂林修竹。
瘗情阁如同山顶孤松,孤零零矗立于细流飞瀑之上,楼阁四周一片竹海,竹林中间种植的是断肠草。
瘗情阁深藏安龙坡埋香谷二十余年,如同镜中月水中花,一个虚无的存在。
两名红衣女道姑,押解着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那妇人衣衫破旧,头发凌乱,却容貌俊美,风韵犹存。
她被人反绑着双手,神情疲惫,面无表情。
“大胆,怎么敢如此对待我师妹?快松绑!”
这时候,奇门老祖立在阁楼门前,看到中年妇人被捆绑押解,他厉声训斥。
两位红衣道姑立即为那夫人松绑,低头缩手垂立一旁。
“师妹,让你受惊了。”奇门老祖快步上前,双手搭在了中年妇人的肩膀上,深情的看着她。
那夫人双手互搭胳膊上,轻轻摩挲着被捆绑造成的疼痛的双手。
她不睬他,不言语,只是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婧宸,我总算见到你了,你知道吗,这二十多年,我想你想的好苦!”
伟岸身躯的道士——奇门老祖铁汉柔情,深情诉说,双眼竟然噙满泪花。
“哼”中年妇人背过脸去,她气喘粗重,胸部大幅度起伏,铁青着脸。
沉默了良久才从鼻息里呼出了一个字。
中年妇人正是柳云桥的母亲,她原名朱婧宸,江湖人称朱四娘,前明洛阳福王之后,江湖上消失三十年的伏羲门云盘教主座下五弟子之一。
“四娘,我知道你生气,恨我。过去的恩恩怨怨就让它过去把,你终于在我的身边,再也不分开,再也不分开。你看,这如画的风景,清幽的山谷,不正是你我共度余生清修之地?你我合体,清秀得道,羽化升仙。”
奇门老祖显然因为激动而语无伦次,似乎在构筑一个虚无的梦想。
“哼,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得道?羽化?你丧心病狂,心狠手辣,欺师灭祖,魔障据心?要是你能得道,那就是成魔成鬼,那是这个世道的不幸。”
中年妇人抽了他一个巴掌,沉默许久终于爆发,也是埋藏在心底的愤怒,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啊,啊。婧宸,四娘,都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对。我当年那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呀。”
奇门老祖的语气近乎绝望的哀求,然而他的任何讨好的解释,换来的只有谴责和鄙视。
“哼,为了我?为了我你为什么要偷袭师父,弑师犯上?为了我你截杀武林同道?为了我你会毁宗灭门?现在你又害的我家破人亡,你为的是你的狼子野心,为了你江湖阴谋和惊天宝藏!”
中年妇人气得浑身哆嗦,脸上写满了无法抑制的愤怒。
“婧宸,我错了!那时候年轻气盛,我不是故意那样做的。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是我唯一的爱。可是你却爱上了那个一文不名的柳千里,他有什么好,无论武功修为还是帮中的贡献,可你为什么就只对他好?为什么?”
奇门老祖蹲在了地上,双手捂脸,伤心哭泣。
两个原来是久别重逢的旧情人,往事不堪回首。埋藏已久的故事,剪不断理还乱。
“呸!不许你说他。你有什么资格提他?你纵火云盘宫,可知我和师父正在讲经修道?你知道错了吗?柳千里为了救出我和师父容颜尽毁,黑纱遮面,你可知错?如今,你又为了《河洛神典》,毁我全家,你可知错?”
中年妇人义正辞严,他手指着这个道人,泣血带泪的控诉着他。
道人哀求的眼神,表达自己的歉意: ”师妹,我错了!我悔过忏悔!后半辈子为你做牛做马。我想通了,不要神典,不要宝藏,不练伏羲阴阳掌和河洛十五剑了。我以为你不幸离世,所以我万念俱灰,斩断情丝,瘗玉埋香,你看这安龙坡如此美丽,在此深山幽谷了此残生。缘起缘灭,今生得以重逢,便是天意如此。就在这,青山绿水,我们双宿双栖,白头偕老。”
“哼,忏悔?狗改不了吃屎,老鼠改不了打洞!就算你抓了我,幽禁了我,即使你杀了我,那又能如何?我的心也不是你的,不要痴心妄想!“中年妇人声调不高却语气坚决,如同坚冰一样寒冷。
“为什么?婧宸,你再想想,你再想想。我给你时间,我给你时间。”
奇门老祖捶足顿胸,无比绝望。似乎是一个等待了许久,如同一个死刑犯得到准确宣判之后的绝望。
一直不敢抬头的两名红衣女道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们眼里,至高无上的教主跟圣人一般,为什么在这名中年妇人面前如此的脆弱和恭敬。
明眼人很显然看的出来,他们曾经有着旧情或者说有染,而奇门老祖不过是单相思。
从中年妇人的决绝的表情和语气来看,奇门老祖情所困不可自拔,他的忏悔得不到原谅。
奇门老祖气急败坏,无可奈何。一掌拍碎了位于阁楼门前的石桌,摇头叹息。
她命人将中年妇人带下去,好生照管,任何人不得伤害和为难她。
或许是有点为奇门老祖鸣不平,或许是习惯性使然,两名红衣女道姑一人一只胳膊架起了朱四娘,用力的拖拽着她。
“无礼!放肆!”话音未落,之间那道人冲了过来,一掌一个,那两名红衣女卫兵立即气绝身亡。
朱四娘惊得目瞪口呆。‘
“婧宸,以后谁也不许伤害你。你先去歇息吧。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奇门老祖的声音充满了温情,可是眨眼却结束了两名如花少女的姓命。
就这样,朱四娘被奇门老祖幽禁在安龙坡埋香谷,与世隔绝。
奇门老祖隔三差五过来探视,中年妇人依然对他不理不睬。
过去了好几个月依旧如此,奇门老祖却十分有耐性,任她冷漠,任她辱骂,一如既往的守着她。
他的反常行为令他的手下人很是不解,想必这个女人是他一生挚爱,很久以前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
不错,那是一个悲剧的爱情故事,故事不仅改变了彼此,也影响了武林中很多人的命运。
确切地说,是一个三角恋的悲情故事。
3、牛刀小试
东方镖局是中原第一大镖局,几百号人的超大规模,威震江湖的无敌口碑,往来合作的大商户,甚至承接官府的大买卖,名号在外也是名副其实。
他们的口号是:威震中原,镖行天下。
巍峨高耸的三层门楼耸立在洛阳城东街上,镖局门口是纯铜打制的仪门,匾额上四个真书大字:东方镖局。
沉雄端庄,威武霸气,匾额两侧悬挂两只灯笼。
一丈高的围墙上混搭插了两种镖旗,除了镖局主人姓氏大旗之外,之外有一面金佛旗帜,是为东方镖局的标志图案和精神图腾。
在镖局大门口两座石雕狮子上、镖局屋檐上、内院镖车上也一律插着绣有金佛镖旗,宝相庄严。
金佛镖旗彰显镖头之仁,镖局之信,镖师之义,不仅是东方镖局的符号,更是整个镖门的一面旗帜。
转眼间,柳云桥在东方镖局休养数月有余。他深居简出,每日除了读书写字便是辛苦练功。
偶尔跟宗先生下下围棋。镖局上下逐渐对他没有了新鲜感和好奇心,一切如常相安无事。
宗姑娘隔三差五送来换洗的衣服,还带来几本书,偶尔还会带一些各地的特产点心。
如长安水晶饼、开封花生糕、杭州芝麻饼、黄山太平猴魁茶叶和西湖龙井。
时间久了,二人就逐渐熟悉,宗姑娘还会留在他的耳房里小坐一会,吃茶聊天,对弈论诗。
这一天,柳云桥练完功,穿过洛溪禅院,来到后院的演武场,众镖师正在练功。
他们个个身穿短打,个个生龙活虎。
一位身穿红衣的姑娘赫然位列其中,她就是雷鸣的妹妹雷雨,这个姑娘从小跟一帮男镖师们打成一片。
远远的她看见了柳云桥,她扬了扬下巴,冲他眨了下右眼,用右手食指向上勾了勾,示意他过来。
“你,会武功不?挑个兄弟,练练?”雷雨双手搭在前胸,说话很随意,吊儿郎当的样子。
柳云桥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雷雨一副轻蔑的态度:“那你会啥?打弹弓?骑马射箭?扳手腕?还是只会做个书呆子?怎么样,你要还是个带把的就随便挑一个人搭把手,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今晚喝酒!”
雷雨虽然长得甜美圆润,言谈举止打不咧咧一副男儿气魄,说话爽利干脆。
柳云桥思索了一下,她知道全镖局都对他很有成见,白吃白住不干活。
全镖局都想知道他到底身手如何。
既然要比试,那就比试吧。
柳云桥有些腼腆地回答:“那就比一下扳手腕和射箭术。”
雷雨兴奋地说道:“好,算你有种,那就先扳手腕吧。”她说完,冲着郭大镖师左手一挥。郭大镖师是一名五十岁左右的汉子,他生的皮肤黝黑,五短身材,健壮无比。
郭大镖师目光炯炯有神,态度不卑不亢。冲柳云桥抱拳道:“柳少侠,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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