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喜其实很意外自己还会再到望春宫,那天他察觉不对,匆匆而去之后,跟着就同孟归羽兄弟出了宫城,分头行事。
虽然当晚高密王功亏一篑,退回长安城,然而皇宫总是在这位王爷的手里了的。
公孙喜没有刻意的打听孟皇后的下落,因为他觉得不会听到什么好消息,还不如索性装糊涂当不知道……他甚至有些惆怅的想,哪怕日后容睡鹤登基,盛惟乔册后,成为望春宫的新主人,同这对夫妇关系密切的自己,约莫也不会再到望春宫了。
他以为这样的情愫是一种祭奠,也做好了封存关于这座宫殿的一切回忆的准备。
所以后来因为种种缘故潜回皇宫,同葛中鹏接洽时,问起宫城中的情形,也没有提过孟皇后只字片语……长安如今正乱着,他有许许多多的正事要做,根本分不出心思来感受悲伤与遗憾。
倒是葛中鹏,正事办完之后,似笑非笑的告诉他:“皇后娘娘之前受了些惊吓,这两日一直在望春宫卧榻,她身边的那个宫女倒还有几分忠心,这种时候了也不肯撇下她不管,成天到太医署苦苦哀求……最后还真有老太医看的心软,过去看了一回。只是太医到底是太医,上好的药材用惯了的。”
“从前那位到底是皇后,上头有太后娘娘护着,外头有孟氏撑着,即使在舒氏二妃跟前不得意,吃药这种事情上,也没谁敢短了她什么。”
“可现在这局势……哪怕宫中库房有储备,不清楚王爷的态度之前,谁敢将好东西继续给孟氏的皇后用啊?”
“这不,那宫女只能重新去求那老太医改方子,改来改去,那老太医一来有点不耐烦,二来也是担心惹祸上身,就躲着不见了。”
“……也不知道那主仆俩这会儿在望春宫如何了?”
公孙喜闻言皱起眉,有些不悦:“我只是奉郡王妃之命给皇后娘娘送信而已!公公想多了!”
“咱家怎么就想多了?”葛中鹏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咱家跟你说这些话,意思就是,郡王妃同皇后娘娘乃是闺阁至交!这会儿皇后娘娘不大好,你什么都不管的话,回头不管这位娘娘能不能撑过来,叫郡王妃知道了,岂能不找你算账?!虽然咱家没见过郡王妃,然而却早就听说郡王对这位郡王妃乃是言听计从千依百顺……哪怕你在郡王跟前颇受信任,确定要得罪她么?”
公孙喜:“……”
他冷静了下,说道,“公公,这事儿我怎么管?我在这宫城里,连公开露面都不敢。若要为郡王妃照拂皇后娘娘,怎么都该求您搭把手吧?”
葛中鹏哂笑道:“我的盛爷哎!虽然高密王这会儿的重心不在皇宫,看起来也没什么针对皇后娘娘的意思,然而你信不信,咱家只要稍微吩咐底下人照顾着点儿望春宫,王爷左右的人就要找上门来陪咱家吃茶,顺带让咱家解释,为什么要善待孟氏女?到那时候,你说咱家要怎么回答?!咱家可是还想继续给郡王效犬马之劳的!”
“……”公孙喜无语了会儿,道,“那么公公的意思是?”
“当然是你悄悄儿把东西送过去了!”葛中鹏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取出个大包裹,笑眯眯的推到他面前,“喏,药材、吃食、消暑之物……那位皇后娘娘虽然在娘家的时候不受宠,到底是孟氏嫡女,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可受不得折腾!这些日子要不是她挑心腹宫女还有点眼力价,八成早就撑不住了!”
“饶是如此,没有这些东西,主仆俩也不过是多熬个几日罢了!”
“你要是想给郡王妃交代,最好今儿个晚上就送过去……别担心望春宫的侍卫们,孟氏的人早就被高密王铲除殆尽了!其他的呢,这会儿也没心思管皇后的死活!”
葛中鹏悠闲的啜了口杯中茶水,“嗯,暂时想不到其他叮嘱了,要不要做,要怎么做……你自己想吧!”
公孙喜踌躇了会儿,最终站起身,接过包裹,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他离开之后,一个小内侍走进来收拾茶水,顺带好奇的问葛中鹏:“义父,您打算撮合这位跟皇后娘娘?”
“小孩子胡说个什么?”葛中鹏笑骂,“咱家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干过红娘的差事?同盛喜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就是怕皇后娘娘没死在高密王手里,倒在咱家眼皮底下硬生生的去了,回头郡王妃知道,迁怒咱家,这会儿左右没其他适合的人手,打发他去跑个腿罢了!”
“义父,孩儿瞧那盛喜嘴上不肯承认,言谈举止之间,对皇后娘娘可是有些意思的?”小内侍笑嘻嘻的问,“您既然没有撮合他们的想法,这会儿打发盛喜去雪中送炭,万一送出点情不自禁来……这?”
葛中鹏不以为然的说道:“咱们现在这位皇后娘娘,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前孟氏还在鼎盛的时候,她尚且是守着活寡哪!这会儿郑侯几个死的死不知所踪的不知所踪,哪怕她同父异母的兄弟是骠骑大将军,然而兄妹两个长年不在一处,还不同母,估计也没多少感情。日后即使孟伯勤有什么成就,她也未必沾得到多少光!”
“盛喜怎么都是郡王的心腹,论前途可比那位皇后好了不知道多少,少年人偶尔风流一把有什么打紧?左右皇后姿容甚美,盛喜也不吃亏!”
他淡然说道,“咱家这几十年来在这宫闱里头,见过的腌臜事儿多了去了,偌大宫城,不多这一件,也不少这一件,随他们自己去罢!只要回头能用这件事情,同郡王妃卖个好,咱家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虽然是先帝留下来的人,是宫里的老资历了,然而他今年不足六十,又是老当益壮,可还雄心勃勃,希望在容睡鹤定鼎之后,再进一步的。
那么容睡鹤的正妃、未来的后宫之主盛惟乔,自然要提前开始讨好。
……公孙喜不知道葛中鹏的想法,他这会儿也没功夫去想葛中鹏此举是否有什么深意,只想着见到皇后之后要怎么说?
毕竟他当晚明明察觉到情况不对,还误会葛中鹏背叛了容睡鹤,却丢下皇后一走了之,甚至护送孟归羽兄弟离开皇城,却连消息都没给皇后报一个……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的话,他还是会这么做。
只是想到向孟皇后呈上盛惟乔亲笔信笺的那回,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些发虚。
最终他决定,悄悄的把东西放下就走,不跟皇后主仆照面。
然而熟门熟路的到了望春宫之后,公孙喜发现自己的计划落空了。
不是孟皇后或者春来恰好将他堵了个正着,而是他才踏入望春宫的正殿就察觉到不对劲:这里安静的根本就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有人”的意思,是活人。
公孙喜心头一沉,扔下包裹,一脚踹开寝殿的门,果然,梁上系了两条白凌,孟皇后与宫女春来,一人一条,将自己高高挂起,地上是倾倒的绣凳。
他瞳孔骤然收缩,正待上前解下两人查看情况,门外蓦然传来一阵急促且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去一队人看住后窗,他跑不了”的呼喝!
公孙喜落入重围、局势岌岌可危的时候,北疆,盛惟乔看着乳母将哇哇大哭的儿子抱出屋子,再一次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这让旁边的宣于冯氏感到不可思议:“若非这孩子是我看着落了地的,从头到尾就没出过院子,不存在被调包的可能,我简直怀疑他不是你亲生的了……怎么谁抱都没问题,就你一上手就要哭?”
盛惟乔郁闷的说道:“我正要请教姨母呢!前两次一抱他就哭,你们说是我手势不对,把他弄的不舒服了。还一次他哭,是我看他怪可爱的,捏了捏脸,不当心用了点力气。今儿个我可是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手势也是尽量学着乳母了啊……他为什么还要哭?!”
“……算了,哭就哭吧,反正小孩子长起来也很快的。”宣于冯氏沉思了会儿,不肯承认自己因为只有一个亲生儿子,所以育儿经验也不是很丰富,解释不了甥孙的心思,就含糊道,“过点时间他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你是他亲娘,肯定就不会这样了!”
至于说这孩子没长大之前,如果继续一沾盛惟乔的手就哭怎么办?
宣于冯氏一摆手:“那么多婆子丫鬟乳母做什么用的?抱孩子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你以后想看孩子了,让人抱你跟前你只管看就是,别碰他不就好了?”
盛惟乔:“……”
她弱弱的说道,“抱孩子的人再多,可我才是他亲娘啊!”
“孩子这会儿又不知道!”宣于冯氏劝道,“等他长大了记事了,你再天天抱他不就成了?”
盛惟乔怀疑的看着她:“姨母啊,您当初该不会就是这么对待表哥的吧?”
“你以为我是你啊!”宣于冯氏白她一眼,“这么不受亲生儿子待见……你表哥当时可没有说一沾我手就哭的撕心裂肺的!”
“那可不一定!”盛惟乔不服,“表哥落地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这会儿外祖父外祖母、我爹我娘他们都不在,您就是骗我,我也没法子反驳啊!”
宣于冯氏正要说话,这时候门骤然被推开,吴大当家几乎是一阵风的冲进来,眼角眉梢尽是无法掩饰的喜悦和如释重负:“老夫人、郡王妃,让闲人都回避一下,有要紧的人来了!”
姨甥俩闻言一怔,下意识的要问,然而话到嘴边,骤然想到一种可能,异口同声的惊道:“难道!?”
话音未落,门外已有人大步走入,边走边道:“这是专门安置郡王妃的宅子,竟然还有什么需要回避的闲人?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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