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诧,一起看向荣昭,荣昭明眸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端起茶盏,品起来。
范小姐神色微顿,望去李公子,复垂下头。李公子也看了她一眼,耷拉脑袋,刚才剑拔弩张的气势荡然尽失。
范夫人迟疑,讪讪道:“这,不好吧。”
李夫人表情不自然,苦笑道:“是啊,还没闹到那一步。”
荣昭悠然自在,茶水在口中悠悠荡一圈,留在余香。放下茶,她拈着帕子擦擦嘴角,垂眸道:“有道是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双方互看不顺眼,再在一起,不是互相伤害吗?趁着都年轻,将婚姻终止,各寻个可心的人,再结伴终生,方是正道。不然,继续下去,还是争吵不停,互相耽误,纠纠缠缠一辈子,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抬起头,看着那小两口,“反正你们俩,你看不上我,我看不上你,互相看着彼此膈应,不如痛快了断,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两人不语,似低头思索。
荣昭再道:“反正你们今天在我这,这和离的事交给我办,不耽误功夫,我让人去前院和王爷回禀一声,这事就成了。”
白氏心中着了急,劝和不劝离,王妃怎么还让人家和离啊?
她心里想着,要不要说几句。但她刚一张口,荣昭斜向她,眼神一凛,她的话就缩了回去。
荣昭拉长了音调,“如何?”
李家公子面色微变,期期艾艾道:“其实……其实也没到那一步。”
范小姐抬头看向他,搅着帕子,嗫嚅道:“有时候他对我也不错,也是温柔体贴的。”
李公子对视着她,“她也有温柔的时候。”低下头,心里越加不是滋味,像吃了酸果子一样,“哎,都是我不好,若是没那么多毛病,她也不会总对我发脾气。”
荣昭心中发笑,脸上没露出半分,“你刚才不是还说她是泼妇吗?妻不贤,家不宁,这样的女人娶了她,家里不得安宁啊。”
李公子眉头紧蹙,仿佛因为荣昭这几句被激怒,“谁说家里不安宁了,她孝敬公婆,宽宥我兄弟,又能打理家事,省了我爹娘的操劳。而且,她总约束我,我也从中收获不少。”
荣昭咬住唇畔,再看向范小姐,“你刚才不是说他是个草包,没能耐吗?像你这样的美人,合该配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若求去,另谋良人,必定比他好。”
范小姐含怨的望一眼荣昭,“他哪里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草包,也只是对我,在外面,可威风着哪。”
白氏领会到王妃的意图,笑着道:“看看,你们哪是合不来啊?王妃说一句和离,你们就罗列出这么多对方的好,你们呀,和我见到过的夫妻一样,吵得时候和仇人似的,好的时候哪,又好的和一个人似的。”
她拍拍胸前,“原本我还真以为保错了媒,如今看来,是你们小夫妻耍花腔,虚惊一场啊。”
范小姐和李家公子相视,噗嗤都笑出来,还脸红了。
范夫人和李夫人见他二人如此,多少日子提着的心也放下来了。这两个孩子,真是让人不省心。又觉得对不起段夫人,前些天,一个劲的埋怨人家。
荣昭抿嘴一笑,道:“真不考虑考虑我的建议?”
小夫妻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李家公子态度诚恳,“以后,我都多让着她点。”
范小姐羞涩道:“我也不大吵不闹了。”凝向她的相公,秋波荡漾,“一定做个好妻子。”
“这就对了。”白氏看向范夫人和李夫人,“你们俩也是大惊小怪,人家夫妻好着哪,就你们多心,看看,这下还闹到王妃这来。”
范夫人李夫人一起站起来,朝着荣昭行行礼,小夫妻也跟着行礼,“这次真是多亏王妃。”
荣昭让他们坐下,道:“我也是爱多管闲事,能管得他俩和好如初,我也算是做了好事一件。不过啊,我还是得多嘴说一句,小吵虽怡情,但可不能三天两头就吵,总吵感情都磨没了。这婚姻啊,还是靠彼此包容,彼此经营,不然啊,对方再好,也只看到彼此的缺点,最后还是个夫妻不和。”
范小姐将荣昭的话记在心里,“谢王妃提点。”她看着荣昭,心生敬仰。王妃一直都深受益州女子的羡慕,羡慕她嫁于楚王那样的人中之龙,又深受楚王宠爱,成婚多年,楚王一心一意,体贴入微,虽为藩地之王,却只有她一个女人。
如今,得她亲口传教,深觉受益良多,她就是太没有包容心了,看着夫君所为有一点不顺其心,就会发火,使得两个人感情大不如刚刚成婚的时候。现在,她明白了,感情是要经过精心经营的,就像是一颗小树,天天浇水灌溉,才能长成参天大树。
不过,王妃的御夫之道应该还不止如此,若是能时常讨教,学个一两招,那还不是轻轻松松将夫君制服。
晚上吃饭的时候荣昭和萧珺玦说起这个事,萧珺玦捏一捏她的鼻子,“我看你呀,应该到官府去当调解去,什么事,你都要插一脚。”
荣昭冲他咬一口,被他躲开,“要是能女子为官,你以为我天天窝在王府里啊?”
“呦,太可惜了,你要是男子,应该就去考状元了。”
“考状元挺累的,还要读那么多书,我不大愿意。”
萧珺玦嘴角噙着笑,“照你这么说,你要天上掉馅饼,砸在你脑袋上直接就能当官?”
荣昭一副“这你就笨了吧”的神情,“我要是男子,哪还有荣曜当世子的份,荣侯世子非我莫属,那我在朝中随意谋个官职还不是轻而易举。”
萧珺玦撇着嘴点头,给她夹了一口菜,“吃饭吧世子爷,您就别做梦了。”
荣昭憨憨一笑,吃掉他夹的菜,看着他,脑袋里又生出了怪想法,悄悄道:“你说,如果我真是男子,你怎么办啊?你还娶我吗?”
这话问的相当大胆,萧珺玦住了口,看着荣昭半天,脑子里在想她若是男子的模样,但又想,她和荣曜是一胎,若是男子,不就长得和荣曜一个样子。
想起荣曜,他一口呛住,那画面太美,不敢想。
荣昭托着腮等着萧珺玦说一些肉麻,比如说,为了你,我愿意喜欢男人,或是,不管男女,我都要你。
但看着他这像是吃了沙子似的模样,心瞬间一沉,一撇嘴,“萧珺玦!”
萧珺玦边咳嗽边笑,“不是昭昭,我真的不敢想,要是你是个男人,长成现在这样吧,我或许还能接受,我就怕你和荣曜一个模样,我吃不消。”
荣昭听完大笑起来,她万没想到萧珺玦想的还挺多,也跟着乐起来,“哎呀,你好讨厌。”
“不是,你想想,要是你长成荣曜那样,得多可怕啊。”萧珺玦低低的笑着,声音如清泉越水般好听,眼睛笑的眯在一起。
荣昭笑的合不拢嘴,拍着他的大腿,“你还真敢想,这个荣曜,我倒真把他给忘了。”
看着父王和母妃笑的那傻样,萧容笙和萧容念懵然的对视,他们在说什么,笑成那样。
萧容笙耳朵尖,听见父王说到舅舅的名字,小声和萧容念嘀咕,“可能是在讲舅舅的笑话。”
萧容念坐在凳子上,刚好胳膊肘能放在桌子上,她伸手拿了一个蟹黄包,狠狠的大力咬了一口,“可能是说舅舅六岁的时候上树,被树枝刮住,把裤子给扒下来,成了光屁股的事。”
萧容笙道:“也可能是舅舅八岁的时候调戏别人家的姑娘,被人家给揍了一顿那件事。”
“不对不对,应该是舅舅十三岁的时候去青楼,被老鸨当成女孩要买了他的事。”
在萧容笙和萧容念心里,有一本舅舅趣事全集,通过他们从不同人那集合而来的,没事,就互通互通,当成乐子逗闷子。
他俩越说越开心,哈哈大笑起来。
荣昭和萧珺玦不约而同的看向他俩,他俩只顾着说,也没理,荣昭和萧珺玦互看一眼,又笑起来。这一桌上,真是欢天喜地,其乐融融啊。
这两日荣昭心口发闷,心脏跳得时快时慢,总是不舒服,大夫给她开了几副凝心丸,吃着也不见效。那感觉就像是心头有块大石头,深深呼出一口气才觉得舒服,但只要一吸气,又堵上。
萧珺玦见她总是唉声叹气,就请了城中有名的戏园子过府开堂会,又请来段夫人等人陪着她。
“这回可是真托了王妃的福,昨儿我上街,正巧碰见范夫人和李夫人,现在她们亲家处的可好了。和我说,那小夫妻现在可恩爱着哪,虽然,还是吵嘴,但过一会儿就能和好。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有孙子可以抱了。她们真是不知道要怎么感谢王妃哪。”堂上唱着《花为媒》,白氏想起这事,说起来。
荣昭笑着,“那可真好,算我这回没白做一回和事佬。对了,我记得你说,我要是给你办成这事,你要感谢我,想好如何酬谢我了吗?”
白氏站起来,作势要走,荣昭不解,拉住她,“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白氏戏谑道:“我去给搬金山去。”
说罢,荣昭微微一愣,转而想到那天说的话,拍着她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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