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 aug 30 00:44:53 cst 2016
十月下旬的某日,天高气爽,风和日丽,左国城东北方向的山间大路上,一辆马车正缓缓驰行,车轮压在树叶堆积的路面上,发出“沙沙”的微弱声响。
秦毅悠然坐在马上,眺望路旁苍凉山景,心下却始终惦记着那车中的人儿。
到了日暮时分,眼看那晚霞漫天,夕阳西下,路上却仍看不见一处住店,秦毅便问卜祥:“今晚到何处落脚?”
“这一路皆是荒山野岭,并无店家,唯有露营。”卜祥停下马车,观望四周,“现在大伙都已疲惫,不如就此歇息,明日再赶路吧。”
“好。”秦毅点头赞同,他轻叩厢门,“呼延姑娘,出来吧,今晚就在此安顿了。”
呼延宛倩自行打开厢门,不需卜祥从旁搀扶,径直走下车来,双眼明朗清澈,全无出发之时那病恹恹的模样。她披着一袭淡绯色棉袄,匈奴式毡帽边垂下的两个绒球微微摇曳,更显出几分可爱。
“啊,你恢复得不错呀,真是太好了。”秦毅殷切道。
“当然了,须知我也会用内功调息,以安神明志。”宛倩看了看秦毅,报以微微一笑。
这一笑,几乎夺去了秦毅的心魄,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如是甚好,我生怕你有个长短,让我无颜去面见令尊和永明了。”
“在车里闷了一天,这外面的空气却是不错。”宛倩深吸一口气,向树林里走去。
卜祥忙对秦毅道:“秦公子,你且看好呼延小姐,我等要搭帐篷了。”
“好。”秦毅远远地跟在宛倩的身后,看着她在林中漫步。
过了一会,众人支起了帐篷,燃起了篝火,大家伙一起聚拢在火堆边取暖。吃过随身携带的干粮肉脯后,那些匈奴汉子们有了力气,便开始兴奋起来了。
“来,兄弟们,纵歌,作舞!”卜祥一声号召之下,十几个人就围着篝火高歌,手拉手地转起了圈。
起初,秦毅一时不知所措,直到呼延宛倩抓住他的手,“我们也去吧。”
“这……你……你的身体……”秦毅支支吾吾,浑身都在发热。
“不要紧的!”宛倩牵着秦毅的手加入了大伙儿。
他们载歌载舞,载笑载言,直到精疲力竭,方才回到自己的帐篷休息。
夜已深,又是一个繁星遍布天空的晴朗夜晚,秦毅难以入眠,走出大帐篷,来到营地稍远的树林中仰望起星空。
“咿呀,没想到你也喜欢看星星呀。”秦毅蓦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回头一看,是一个婀娜的身影。
“哎呀,你不好好睡觉,怎么到这里来了。”秦毅颇为惊讶,“虽说身体无恙,却还是多休息的好。”
宛倩仰着脖子不以为然道:“我没事的,今夜月色很美,不是吗?你岂欲独占呢?”
“可我受永明的重托……”
“好啦好啦,这里有块石头可以坐,我们聊聊天吧。”宛倩打断了秦毅的话,招手要他过去。
秦毅无法拒绝这样的邀请,他走了过去,看见宛倩身下的大石头上已经铺了一层毡皮,他坐在了宛倩身旁,离她只有半尺远的距离。
“你想的真周到。”秦毅笑道。“坐在这毡皮上很暖和。”
宛倩道:“我常一人坐在一个僻静角落发呆,所以会在行囊中常备此物。”秦毅心想:“怪不得昨夜在左国城竟会莫名遇到你。”
“真有意思,你们匈奴女子都如你这般有趣吗?”
“怎么会呢?天底下只有一个呼延宛倩,从来没有谁说过曾遇到像我一般的人。”宛倩瞥了一眼秦毅,“难道你见过?”
“哦,不,其实……我没见过多少女子,我……”秦毅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我很少和一个女子说话,你知道的,男女授受不亲嘛。”
这时宛倩才转过头来,一双大眼睛瞟了瞟秦毅,目光停在他散开的长发上,“啊,你竟然没有束发髻,一向如此吗?”
“是啊,你怎么才发现啊?”秦毅有些诧异。
“哦,我不喜欢看男人的脸,每当我不意间看他们的时候,总发现他们在盯着我看,真讨厌!”
“哦。”秦毅大约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你为什么不束发髻呢?”
“束发髻太麻烦,洗一次头发就得束一次,我不想费那些功夫。”
“真不像话,我们匈奴的男人们都会束发了,你这个相貌堂堂的汉人却不束发,披头散发的,好邋遢的样子。”宛倩的话语里有些责难的味道。
这句话刺痛了秦毅,他立刻辩驳道:“我本一介浪子,何须学人作衣冠楚楚状,冒充良民百姓,再说了,我虽然衣衫简陋,却非不爱清洁之人,时时沐浴更衣,何来邋遢模样?!”他言语有些激动,语气颇重。
孰料这时宛倩又笑道:“开玩笑嘛,不必激动,其实我是故意气你的,没想到你的脾气这么坏。”
“是吗?”秦毅回想刚才,确实有些失态了,他不禁哑然一笑。
“我发现你怎么老爱握住你的手腕呢?”
秦毅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右手正紧握着左手腕,他不好意思的微微一笑,说道:“习惯而已。”其实他知道,他一紧张的时候便会这样。
“呵呵,你这把剑看上去很不错啊,借我看一下吧。”宛倩注意到秦毅别在腰间的那把剑,产生了兴趣。
秦毅遵从了她的要求,他取下剑鞘,递给了宛倩。
“真的很漂亮啊,神秘的银色符文,光滑的剑身,锋利的剑刃,一丝细小的缺口和裂痕也没有,虽然貌似平常,可是隐隐可以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呢。”宛倩轻抚宝剑,啧啧称奇。
“是吗?谢谢你的赞誉了。”
“它叫什么名字呢?”
“麟鸣,麒麟的麟,鸣叫的鸣。”
“麒麟之鸣?很有些王者的气派嘛,不过我觉得所谓的王者呀,都是些天天板着面孔,像我爹像我师兄那样的人,可你一点都不像呀。”
“哈哈,那是因为我压根就不是什么王者啊,这把剑是师父给的,名字也是与生俱来的,与我无关。”
“你师父,那一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咯?”
“没什么,我师父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秦毅撒了一个小慌,“你的剑也给我看一下,好吗?”
“当然,给。”宛倩也解下了自己的佩剑。
“呀!你的这把剑才叫漂亮呢,金凤银龙相对盘旋而上,雍容华贵,大有气吞海内之势,不过就是给人的寒意重了些。”秦毅看着剑身上的花纹,赞叹道。
“毕竟这是用来杀人的利器,可不是装饰品,这样的色调不是很符合它的身份吗?”
“嗯,它的名字是――?”
“月缺剑。”
“好名字,是因为这里有个缺口吗?”他指着那剑尖之下、剑刃中央的弧月形缺陷。
“是啊,月圆难求,月缺常在,人生亦如此。”宛倩抬头望着没有月亮的夜空,语气里有种失落的意味。
“哎,”她突然拍拍秦毅的肩膀,吓得他一哆嗦,“你说这天上的星星,为什么只在夜空中出现呢?”
“嗯……从来只有日升月落,但未见有星星升起或陨落,所以它们该是不动的,只是白天阳光刺眼,看不见罢了。”秦毅边说边双手将月缺剑递回。
“那为何春夏秋冬,天上星星的位置却四时不同呢?”宛倩又追问道。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秦毅挠挠头。
“我告诉你吧,从前呀有个传说,天上的星星和太阳一样,都是并列的诸神,它们同处于一个世界,共同守护着子民。但不知于何年何月,宇宙间孕育出了一颗巨大且炽烈的火灵珠,能得到灵珠的神将拥有主宰世界的能量。”宛倩开始将一个传说娓娓道来。
“由此引发了诸神的战争,经过千百年的反复争斗,最终由太阳神夺得了此珠,成为最强之神,虽然拥有了最强的力量,但他因此遭受了诸神的孤立,和众神们永世不能再见。这就是星星们为何只在夜里出现的原因了,但众神们又必须听命于太阳神的旨意,并向凡人传达他的神意,所以才会随着季节变换而斗转星移,出现不同的星象。”
话音刚落,一道亮痕闪现在天边。
“快看,流星!”宛倩大喊了起来。
“啊,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秦毅顺着她的方向看去,目睹那一颗璀璨星辰划过了天际,他也不禁兴奋了一下。
“你说,按传说中的这又该怎么解释呢?”秦毅笑着望向宛倩。
“嗯……神也是有寿命的吧,衰老的神也会死去的。”
“哦,听上去挺有道理。”
“那你相信吗?”
“我不信鬼神,传说只是人们臆想出来的罢了。”
“可是凡事都不会凭空产生的嘛。”
“那有什么依据呢?”
“依据就是……哎呀,我那记得住那么多嘛。”宛倩嘟起嘴,摇摇头,“好了,不说这个了,我想问一下,你当年是怎么认识永明师兄的呀?”
“这个嘛,说来话长,你真的愿意听吗?”秦毅看着宛倩的大眼睛道。
宛倩点了点头,秦毅就开讲了。
从他投奔征西大军开始,一直讲到周处战死,那军中男儿的豪情轶事,把宛倩听的是如痴如醉。
“原来你的字都是那位周将军取的啊。”一席听罢,宛倩如此问。
“是啊,周将军见我浪迹天涯,没什么志向,就给我取了‘巨峰’这个字,以此激励我成为一个志向高远,坚毅不倒之人。”
“那位周将军真是个好人,我听师兄也说起过他的不少故事。但他却不怎么提起他自己的事,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当年他竟然那么荒唐呀,真是笑死人了。”
“这些事你千万不能跟永明提起,否则他非杀了我不可。”
“知道啦,你放心吧,我才不想招惹那个天天一本正经的小老头呢。”
“永明现在变得老成了许多,这对男人来说可是一件好事啊,你大了就会明白了。”
“我才不小了呢。”
“你不是才十六岁吗?”
宛倩一时默然无语。
秦毅接着说道:“永明将来定会成大器的,论才学我自认是及不上他。”
“算了,不说他了,说说你吧,你是个剑客吧,我父亲对剑客很有兴趣,他老人家见了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对令尊也很仰慕,他贵为兴德庄之主,能见到他是我的荣幸。”
突然宛倩轻咳了几声。
“啊,怎么了?”秦毅关切的问。
“没什么,咳嗽而已。”
“喔,也许你该回去休息了。”
“无妨,身体病弱那是我小时候的事了,如今我常年习武,今非昔比了。”
“只是这时候也不早了。”秦毅倒是想再多聊一会儿,可为她着想,却是该结束了。
“嗯,好吧。”宛倩站起身来。
两人踱步走向营地,在高低不平的洼地上踩着。
忽然宛倩大叫一声,身子向前倾去。
秦毅急忙伸手搀住了她的胳膊,她回头一笑,“谢谢。”
“不客气。”
“你知道吗?其实我有一个小小的秘密。”
秦毅一时兴起,他绝不会想到这位美女竟然会跟他分享自己的闺中私密。
“其实我不是十六岁,我已经十八岁了。”宛倩突然露出甜美的笑容,“这可是我的秘密,不许说出去哟。”她转身走向自己的帐篷,“明天见!”
“是吗?怎么看不出来啊,这小丫头,呵呵。”秦毅看着她的背影翩翩,好似一只美丽的蝴蝶,嘴角不自觉地咧开,半晌都合不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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