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晋阳城西门的刑场上,前并州治中从事俞幸一家老小都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监斩官是长史郑琬,他抬起脖子看着曾经的同僚,露出阴冷的笑容。
“师尊,度我!”俞幸泪流满面,大声嚎道。
“死到临头,还在痴心妄想!”郑琬心里骂道,“老匹夫真是愚昧不堪,我竟和这种人平起平坐。不过只要等到午时,他们的人头都要落地,我马上就可以推荐自己属意的人选成为治中从事了。”郑琬如此想着,又眯眼望了望空中的太阳。
这时,一骑人马从州府的方向急奔过来,郑琬一看,发现是赵士晟。
“赵季昀前来作甚?”
“奉主公钧旨,暂缓行刑,将俞幸一家收监,俟查清事实,再作决断!”赵士晟手举文书,高声喊道。
郑琬大为不悦,气冲冲地走到赵士晟面前,一把抢过文书,果然是东嬴公的命令。
“哼,怕是你在主公面前说了俞幸的好话?”郑琬盯着赵士晟,“不然怎会在这时饶恕这反贼?”
赵士晟面含笑意,恭谨地作揖道:“郑长史莫要生气,下官只是觉得事实未清,不能擅杀栋梁。”
郑琬拂袖而去,把刑场的人和事全都丢下不管了。
赵士晟扶起俞幸,“俞从事受惊了,我相信你绝非不忠之人,还请你忍耐一时,冤屈终究会洗清。”
俞幸感动地流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士晟带俞幸等囚犯回州府安顿好,又去见东嬴公。他将要接过代表朝奉使身份的节杖,受命准备前往洛阳——那个他曾居住了六年的是非之地,去朝贺新皇帝的登基。
“贤弟此去,切望不要辜负为兄重托!”授节时东嬴公如此嘱托。
“殿下放心,士晟一定不辱使命!”赵士晟拜道,他心里清楚,此行攸关身家性命,不容有失。
碰巧的是,刚刚以护卫之功晋升武猛都尉之职的秦毅也接到了一个使命——出访冀州,探察天恩道的底细。
与属下的草民们不同,东嬴公殿下这个新年没有过好,他总感觉危机四伏,整日如芒刺在背,惶惶不安,这一切的根源来自于玉阳子以及天恩道。为了缓解心中的忧虑,他决定要查清这个教派的来历,而秦毅就是他派出的斥候之一。
秦毅接到任务时心里不停地犯嘀咕:真是要了命了,这何异于去闯龙潭虎穴?
出发之前,他决定先去问一下竭智和尚的看法。竭智没有阻止他,只说道:“可趁此机会了解一下天道盟旗下的门派,将来是免不了和他们打交道的。”
秦毅只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还好他不是一个人上路。
“你们行装收拾了好没?”他问两个伙伴道。
何深答道:“唯,都收拾妥当了,我们没有什么好带的,轻装简行吧。”
“秦公,你的斗笠。”罗羽拿过来一个圆圆的大帽子,“这是我母亲大人为你编制的。”
“不错,挺合适的,谢了。”秦毅戴上斗笠,面容覆上了一层阴影,“出发吧!”
三人背起行囊,骑上骏马,先来到赵府,与赵士晟辞行。
片刻后,在赵家的后园里,秦赵何罗四人开怀畅饮,互为彼此的远行而饯别。
“秦兄你这一趟可要小心。”赵士晟忧虑地说道,“我听闻天恩道隶属于天道盟,可不是好惹的。”
“二弟放心吧,我会谨慎从事的,跟上次去左国城一样,搞一点情报就可交差了事,也不算难!”秦毅豁达道,他还是挺乐观的,“反倒是你,朝廷之上,风云莫测,二弟你须万般小心,切要防人陷害啊。”
赵士晟淡然一笑,“是啊,但我在洛阳还是有些人脉的,加之我运气向来不错,危急之时总是有贵人相助。”
何深插嘴道:“朝中有东嬴公的亲兄东海王在,赵公不愁使命不成。只是关东诸侯恐会兴兵,赵公还应早点从洛阳抽身,以免陷身战事。”
赵士晟道:“谢何先生提醒,我会尽早回来的。”他转头望向园子里,“三月季节,这里的桃花就要盛开,可惜却无缘与各位共赏了。”
秦毅却慷慨道:“春来时,天下皆春,不止在一园中,你我虽处异地,不妨赏天下春,但在酌酒之时,勿忘为我饮一杯。”
赵士晟听了这话,为之一振,“此话说得好!人生如四季,你我二人正当盛年,一如春华之灿烂,当同勉力进取,共襄大业!”
“善,二弟多多保重啊!”豪言壮语之后,秦毅仍不免感伤。
“秦兄,你也是要远行吗?”采薇忽然走过来,她看上去面色有些忧伤。
“是的,我要去冀州公干。”
采薇遂建议道:“那请你也带点我调配的药吧,可以护体怯疾,调理身心,出门在外总用得上。”
“是啊,我经常服用这种药,效果很好。”赵士晟也劝道。
秦毅道:“好,二弟和弟妹的心意我就收下了,有此药在身,何惧风寒哪。”
四人继续对饮,时而高歌时而低吟,尽情享受着临行前的惬意时光……
……
离了赵府,秦毅骑着灰风,纵马奔出晋阳东门,身后跟着何深罗羽,三人三马,时而飞驰,时而踱步。
“秋风萧瑟兮~天气~凉,草木摇落兮~露为~霜,群燕~辞归兮~鹄~南翔,念君客游兮~思~断肠。”走了好久,感到无聊的何深不禁放声高歌。
“哎哎,先别提你那鸭嗓,这季节就不对啊,都快冬去春来了,你还唱什么秋风萧瑟,搞得这么哀怨。”秦毅嘲笑道。
“秦兄,时令乃是小节,意境到了啊。”何深笑着说道。
“怎么又叫秦兄了?”罗羽插嘴道。
“小罗子,出门在外,当然不能乱叫。”何深教训道。
罗羽马上抗议道:“小罗子?这太难听了,何先生。”
“谁让你年纪小呢?”
“秦公也只比我大五岁而已,你却称他为兄。”
“秦公可是将来要成为公侯的人,你怎么能比!”
罗羽顿时无语,“唉,随你了。”
“老何你莫要再吹捧我了,什么公侯呀,我还穿着布衣呢!”秦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何深却正色道:“保持谦逊固然很好,但我也是提醒秦兄,你应该时刻谨记你的大志,不要满足于区区一介寒士的地位。”
“我会记得的,至少不会辜负了周将军的期望。”
“秦公,此去冀州,如能查得天恩道之机密,东嬴公会给我们什么样的赏赐呢?”罗羽又问道。
“赏赐?”秦毅心里泛起了嘀咕:能安全归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赏赐什么的恐怕是奢望了——面对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他该如何向他们述说天道盟的可怕呢?
也许只有命运能让他们明白吧,秦毅默然自语道。
……
秦毅离开晋阳后的第三天,也即是二月初六,一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赵士晟拿着东嬴公授予的节杖,于南门外登车,向车前的两百名兵士挥手道:“此行使命重大,请各位奋勉,出发!”
朝贡队伍开始向京城进发,计划是赶在三月前抵达。
坐在马车中的赵士晟怀揣表文,手握节杖,深感责任重大,还好同行有个颇为精明的张松,多少能分担些重荷。
“张从事,士晟出身市井,不晓朝廷礼仪,此番前往京城,还望你不吝赐教。”赵士晟认为张松的作用十分关键,故摆出讨好他的态度。
张松果然面露得意之色,回道:“赵朝奉,你就放心吧,张松别的不懂,就懂点繁文缛节,你若有疑难只管问就是了。”
“多谢,还请多多扶持。”赵士晟知道张松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因为没能当上正使,多半心里有些不舒服,自己若不加安抚抬举,恐怕不利于成功,所以须得处处让着他点。
“哪里哪里,赵朝奉客气了。”张松见赵士晟恭敬谦卑,心中一下子爽快多了。
两百多人的队伍排成一字,向遥远的南方徐徐开进,北风拂过他们的项背,吹遍宁静的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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