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的话戛然而止,有所察觉的看向花木兰,花木兰自然是同样的神情,坦荡回望兰陵王。
两人对视许久,花木兰轻启朱唇贝齿,锵金鸣玉般的声音在小酒馆中回荡:“我虽然不是当年惨剧的当事人之一,但是我总感觉当年两国之间忽然爆发战争,反目成仇很是反常,我总觉得其中定有蹊跷。”
兰陵王下意识的点点头,这些年来,他不是没有起过疑心,可是,毕竟自己亲眼所见大唐的铁骑攻进王都的,无论自己如何起疑,毕竟眼见为实!
再说,此事非同小可,自己不是没有追查过相关的信息,可毕竟自己能力有限,而有心人可以隐瞒,多年的调查成果几乎为零。
兰陵王背负着的,是国恨家仇!毫无线索的他,只能忽略其中的诸多蹊跷之处,唯有寄托仇恨,方能使得兰陵王咬牙坚持到今日。
这些年,他逼着自己心狠手辣,逼着自己成为一个自己曾经最为不齿的人,一个只能存活在阴影中,在暗中寻找机会挑拨离间的,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人!
可是,无论自己会做多少违心的事,无论自己又多么瞧不起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只要能得以报仇雪耻的事情,无论多么令人齿寒,无论多么下流肮脏,自己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如果,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给我五年的时间,我愿意动用自己的一切资源和能力,去彻查当年的这件事!”花木兰眼睛中折射出刚毅坚定的光,她接着说道:“可是,我需要你停止你现在的行为,不能再对长城守卫军做任何破坏!如何?!”
兰陵王听言,先是一愣,本能的想反驳,可是,顿了顿,他咽下了反驳的话。
他拈起酒杯,细细闻着梨花酿隐隐的清甜,大脑却在努力思索着花木兰的话。
这些年走南闯北,最大的感悟是:战争是残酷而邪恶的,而平民百姓则是战争的牺牲品。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战争。
可是,唯有挑起战争,才能让自己心中的梦想实现,否则,自己无颜面对九泉下的父母,无颜面对那场战争中死去的将领士兵,以及众多无辜的百姓!
可是,万一,万一其中真的另有曲折,万一自己多年的仇恨都是虚妄的,万一大唐跟莽炎国都是被人利用,那么……那么自己如果真的破坏了长城守卫军的统一阵线,成功挑起了战争,那自己就是千古罪人了!
而且,花木兰所说的,不似作伪,更是令自己疑窦丛生。
“你意下如何?”花木兰神情严肃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他苍白的脸上,正闪动着迟疑的神色。
“这些年,恐怕你也非常清楚的了解,战争意味着什么吧?对于那些无辜的平民百姓来说,战争是他们最深恶痛绝的事情,多少家庭因为战争,支离破碎,妻离子散?你认真考虑下,我一直呆在长城,你可以不用着急回复我。”花木兰朗声说道。
兰陵王默然,酒馆的油灯,越燃越暗,灯油也越来越少,花木兰从腰间拔出自己的短剑,轻巧一挑,反手一削,灯芯被拉出一截,而那一节爆着火花的灯芯已经被利索的切了下来。
就凭这一手俊俏的功夫,花木兰必然是万人之上的人上人。
这个女子,恐怕这些年也没少吃苦头吧?
究竟是怎样的坚定意志,能让她在乱世之中依然能拥有如此纯粹而炽热的心呢?兰陵王看着花木兰地上的影子,默默的想着。
两个人安静对坐着,没有一个人再开口,空气中弥漫着凝滞阻塞的沉默。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更了。花木兰看了看窗外的月亮,有些坐不住了,再过半个时辰,长城守卫军巡夜的就要换岗了,自己再不回去,恐怕会引起其他人的过多的注意,如要有人询问起来,花木兰既不想说假话,又不能说真话。
花木兰抬头看窗外的举动,自然落到了兰陵王的眼中,他十分清楚花木兰现在的担忧,毕竟自己在长城守卫军夜里活动了这么久,长城守卫军里的规矩,兰陵王知道的,恐怕比九成以上的守卫军都要详细和精准!
在花木兰开口之前,兰陵王问出了心中一直萦绕的疑问。
“你为何愿意相信我?”
是啊,一个处处破坏长城守卫军和谐的幽灵,一个间接杀害了她的长官的幽灵,一个几乎令自己陷入嫌疑和危险的幽灵,他所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的呢?!
花木兰定定的看着兰陵王的眼睛,坦然开口道:“因为直觉和自信。”
“直觉?自信?愿闻其详。”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恐怕并不是出自本愿做这些事情;我的自信告诉我,如果我直觉出了问题,你欺骗了我,我也不怕,大不了杀了你。如果你能侥幸逃脱,哪怕追到海角天边,我都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若天地底下的男儿有一半的人能及你三成,这个世界就不会如此混乱了!”兰陵王击掌而大笑!
“我,可是传说!”花木兰目光灼灼,看着酒馆中的灯光,一字一顿的说。
“好,我愿意选择相信你!我们说好了,五年后今日午夜,就在这个小酒馆,我等你的信息。如果你没有追查到当年的事实真相,或者说你知道当年就是大唐阴险狡诈,丧尽天良,撕毁合约,灭了我的国,你该如何?”
“花木兰有誓言在此:若是大唐真的做了这等事情,我便主动辞去长城守卫军将军之职,无论你对大唐做什么,我都不会插手!”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个人的手掌,在半空相击,这是乱世真英雄之间的协议!没有一人会怀疑对方的诚意,没有一个人会破坏自己的誓言。
“那么,后会有期了!”花木兰在桌子上放下一锭银子,对兰陵王一抱拳,披上自己的黑色披风,转身就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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