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病房老太太这般想得不止一个人，陈红如忽然的这场闹腾让所有人都莫名其妙。
可陈红如自己觉得特别有必要，而且特别理直气壮，医院是公共场合，只要她闹大了，医院和公社武装部勾结，趁她昏迷的时候扒她裤子做侮辱性检查这种事是瞒不住的。
只要坐实了这件事，以后谁还敢像前天在磨盘屯一样强迫性地让她参加妇科检查？
就是真的被迫检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用她自己担心，红星公社的人巴不得赶紧捂住呢！
所以她闹得特别凶，拉住她不让她跳楼，她就把头往墙上撞，往窗户上撞，一个没拉住她一头把玻璃撞碎，额头上的血流了满脸，吓得几个拉住她的病人家属都不敢动她了。
这个女知青是真的疯了吧！
医院保卫科和辖区派出所的人很快来了，人到齐之前刘石头一直站在门口看着陈红如闹腾，根本没靠前，等公安到了陈红如已经把自己伤得满头血，人也晕得站不住，这回是真的撞出脑震荡了。
公安调查清楚了事情的经过，跟医院和周围的围观群众还有同病房的病人了解了情况，还派了一个医院的入党积极分子女护士来守着昏迷的陈红如，这才告一段落。
公安人员非常负责，调查得很认真仔细，详细问了陈红如所说的趁她昏迷给她做检查的事。
结果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和同病房的病友都可以证明，陈红如所说的完全没有那么回事！
昨天下午省医院的专家过来指导工作，因为陈红如的症状比较特殊，医生就请专家给她看看，当做疑难杂症给大家指导一下。
毕竟只有脑震荡的表面症状身体其他指标都正常，这实在是说不通的。
可她一直不醒，专家也就只在她的病房里看了看，人都没带出去，那么多人作证呢，哪里就是给她做什么侮辱性妇科检查了？
而且她还暗示医院可能在给她检查的时候勾结不法分子对她做了什么事，这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至于小方跟她说得专家给她检查的事，她可没直接说把她推走了做的检查，陈红如自己要误会别人也没办法不是。
不过谁都没发现，在陈红如闹着要自杀的时候，刘石头从她桌子上一堆药瓶里换走了一个，而换走的那个，正是昨天韩进来看她，把水果放到床头柜上的时候隐秘地放上去的。
大夫也没有深究她昨天昏睡了一下午的事，毕竟她一直都有脑震荡的症状，入院就呕吐昏睡，这肯定是正常的啊。
至于她被扣错了一个扣眼的腰带，她睡觉的时候打屁股针弄得，这多正常，不能因为你昏睡就错过治疗啊。
第二天早上陈红如醒了又是一通闹腾，比昨天还严重，把点滴瓶子都砸女护士头上了。
整层楼都闹得没办法正常运转，几位大夫一起给过来的公安同志提意见，“这个病人集合了妄想、狂躁和亢奋三大精神疾病的特点，建议转黄瓜营医疗点。”
黄瓜营医疗点是石原县和周边几个县集中的精神病人治疗地，周边所有的精神病都送到那边治疗看守。
这个时候没有专门的精神科，只要家属或者医院的医生同意，病人又表现出明显发病特征，又经户口所在地政府部门同意，就可以送过去了。
陈红如还不知道医生的建议，她正被绑在病床上，满头满脸满身的血，披头散发大喊大叫，她就不信这么闹腾还不能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
相关部门是很重视，有了几位医生的建议，手续很快就办完了，在陈红如砸了第二顿饭的粥碗又准备去跳楼的时候，几个人高马大身材壮实得比大老爷们还强悍的中年阿姨来到了县医院。
这回她完全闹腾不起来了，阿姨的胳膊快赶她大腿粗了，掐小鸡仔子一样把她按了个老老实实。
在马上要把陈红如带走的时候，刘石头请示了县公安局和武装部的领导，把磨盘屯现在正在做的妇女健康检查的事说了，大家都是专业人员，一听不用刘石头说什么，就都同意先给陈红如做完检查再送走。
如果她这么折腾一通只是为了逃避检查，那肯定是有内情的，如果不是，精神病人入院之前也必须经过这方面的检查，这也是合理程序。
很多女精神病人因为精神恍惚，最容易被不法分子强奸，黄瓜营每年都要接收几个怀孕找不着孩子爹是谁的女精神病。
陈红如这回是真急了，又哭又叫还把一个看护给咬了，可她越是这样越坐实了她精神有问题，这个检查是怎么都逃不掉的。
检查很快做完，结果当场就出来了，陈红如的身体一切健康，只是已经不是处女，但是并没有生过孩子。
陈红如疯了一样折腾这么一圈下来，不但没躲过这场检查，还把自己弄成了个精神病。
看着大夫当着她的面和那么多人说她膜破裂，x生活迹象频繁，周围的人都把她当怪物一样看，她咧开嘴露出沾着血迹的牙，疯狂地笑了起来。
“你们这些愚蠢愚昧落后的变态！跟谁睡觉是我的自由！我的身体我做主，我x生活频繁证明我有魅力！你们谁有资格指指点点！”
“我二十多岁身体健康，我需要男人跟喝水吃饭一样正常！不像你们这些变态！我要不要那层膜是我的自由！”
……
她是真的给气得要疯了，这个破地方吃不饱穿不暖也就算了，竟然身体压抑到这种程度！她在几十年以后那个世界已经习惯了夜夜不空档，身体上的空虚让她觉得比肚子的饥饿还难以忍受。
过来以后熟悉了情况，她就没让自己再憋着，她也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毕竟韩进一时半会儿不会上钩，她总不能为了他忍几年吧！
“你们谁敢说自己回家不过x生活？你们凭什么迫害我！”陈红如一路叫嚣着被拉出去，全医院的人都跑出来看疯子。
她被刺激得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都往出冒，一路喊到被塞进带着铁笼子的车上，被拉走了还在又喊又叫。
刘石头看着她离开，赶紧回公社跟韩进说这边的进展。
这个情况真不在他们的预测范围内，谁能想到陈红如会真疯了呢！当时他们只是计划吓唬一下她，让她自己露出马脚再经县里公安的手给她做了这个检查，再见机行事看看能不能挖出别的内情。
不止陈红如这边的情况出乎意料，磨盘屯那边的检查也有意想不到的情况，没发现谁生了孩子，却发现一个怀孕的。
在给磨盘屯的妇女做完检查之后，发现有几个人没有参加检查，有的是不在家，有的是真的怕羞，宁可扣工分也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脱衣服。
马英华出马，别管什么情况，软硬兼施都给拉去做了检查，其中最抗拒的就是陈美兰，她直接跑了！
这个年代几乎没有潜逃这个可能，人死死地被困在原地，想跑得无影无踪除非像香香一样天时地利都占全了，还得准备特别充分又特别聪明，可陈美兰不是，她跑了两天就自己回来了。
她跑进了山里，带了简单的生存用品，可盛夏的山里真不是人能待的地方，陈红如坚持两天回来就差点给折磨疯了。
她回来大队铁姑娘队的两个铁姑娘就在家等着她呢，她没有跟铁姑娘去卫生所，而是要求要跟赵建国谈话。
赵建国是公社武装部的副部长，这事儿其实也归他管，她很容易就见到了赵建国。
两个人关起门来说了好半天的话，赵建国出门的时候瘸着的腿几乎是完全拖着的，像拖着一根完全没有生命的死木头。
然后他就宣布，他要跟陈美兰结婚。
大家听到消息还没反应过来，葛红兵的父母和马二春就先不干了！上个月才说好了要给他们养老不结婚，这一转身就变了，这不是欺负他们没了儿子吗！
葛家人跟赵建国和陈美兰马上闹了起来，大家正准备看一场好戏，也不知道两人跟葛家人说了什么，葛家二老马上就不闹了。
但他们也是有条件的，结婚以后他们两人要住到葛家，以后给他们二老养老，而且陈红如生了一个孩子之后要结扎。
前一个要求还情有可原，他们没了儿子需要人养老，第二个就很奇怪了，以前说不让生，现在又只让生一个，要说他们是为了赵建国着想，不想他孤独终老无依无靠，可又不是他们平时的做派。
最奇怪的是赵建国和陈美兰竟然也马上就同意了。
只一个马二春还不同意，她明明马上就要成事儿了，怎么能这个时候让人给搅和了！
不过葛家二老很坚决，她敢再闹就滚回娘家去！儿子都让你克死了你还有脸作！
这场婚事竟然就在一天之间定了下来，而且非常迅速，陈美兰不要彩礼，他们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公社领结婚证！
公社革委会副主任的未婚妻，明天就要结婚，红旗大队的铁姑娘再铁骨铮铮也没办法马上拉着陈美兰去做检查了。
可惜，所有人都忘了，还有一个韩进在。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泛白陈家的大门就让赵建国的娘带着两个姐姐两个妹妹一个弟媳妇给堵上了。
陈美兰还睡在被窝里呢，就被拽到了当街，赵家一家子六个女人一边骂一边上手，瞬间她就差点被撕了。
等大家终于把她给抢出来的时候，她身上的衣服都要给扒光了，脸给挠得没一块好肉，连头发都给又扯又剪，一块一块狗啃的一样。
赵家几个女人跟大鼻子带着的亲戚和处得好的屯邻又是一场混战，陈美兰被人拿被单裹上正往院子里扶，忽然有小孩子指着她喊了起来，“陈美兰的屁股出血了！出了好多！都流到腿上了！”
那血已经染红了一大块床单，而且还特别急，顺着她的小腿流到地上，已经染红了她走过的脚印。
这要说是来例假就肯定不可能了，有经验上岁数的妇女一看就不是好事，而陈美兰自己也紧跟着就瘫软在了地上。
陈美兰被送进了公社卫生院，很快就出了结果，她流产了。
大家都给震惊坏了，这怎么忽然就流产了？昨儿个还说要嫁给赵建国呢！
这么一想，都明白了，怪不当这么着急嫁人呢，这是跟赵建国做下丑事怀上了，所以才不敢参加体检，回来就赶紧要结婚遮丑呢！
这个赵建国也够能耐的，才回来两个多月儿子都给种上了！
全红星公社的人都知道赵建国的事了，他这个公社武装部副部长是肯定干不成了。
而且这么大的事，已经不只是工作保不住的事了，他要面临的处罚肯定是很严重的。
赵建国被关进了公社关犯人的小屋，陈美兰那边也有妇女主任和武装部的人一起审讯着。
赵家、陈家两家女人也都给吓傻了，可谁都没想到，最伤心的竟然是葛红兵的父母。
他们哭着跟到公社卫生院，知道孩子流产了，葛红兵的娘竟然当场就晕倒了，直到俩人都给关起来了，她还没醒呢。
这事实在太乱了，一时间猜测和流言满天飞，全红星公社和附近的几个公社都比以前过年唱大戏还要热闹。
这个烂摊子实在是不小，不说要顾忌干部形象缩小恶劣影响，就是还事实一个真相都够忙活的了。
公社革委会赵主任这个时候最倚重的就是韩进了，韩进也不推辞，马上就接手过来，雷厉风行地开始调查。
赵建国那边韩进根本就没问，只是把他关起来就不管了，重点放在陈美兰身上。
但是他做事的习惯跟刘石头不同，刘石头是凶神恶煞让人看了就吓得要尿裤子，韩进就很讲方式方法了，不但让卫生院的医生好好给陈美兰看病，还每次去问话都会让公社妇联的人在场。
但是要说办事效率，他其实比刘石头还要快，这事要是按刘石头那样办，总得把人抓走敲打个半死不活或者吓唬个精神恍惚才能有结果，一场下来总得一两天。
韩进不，他正常谈话，只跟陈红如谈了两次，而且都是在同一天，在陈红如流产当天的下午就把事情弄清楚了。
这个调查结果韩进只跟赵主任汇报了一下，就去见了赵建国。
赵建国见到韩进什么都没说，眼神却很古怪，好像在衡量要不要亮出底牌的赌徒。
韩进可不管他在想什么，“陈美兰招认了，孩子是你强奸她怀的，她愿意站出来举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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