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真的叫夏澜。”
十号是如此认真地说着。
“……哈……”
徒然听到对方的回答,苏书先是转瞬的失神,紧接着,那故作轻松的脸庞抑制不住地展示出极其僵硬的笑容,“你说你叫夏澜?你当我蠢?哈……到底是哪个放肆的家伙胆敢给你取这个名字?我劝你最好不要试图重新激怒一个恶魔的怒火,否则这个重获和平的世界又会……”
“世界又会怎么样?你刚刚不是说,已经玩腻了吗?”
十号颇为微妙地眨着眼,盯着面前略显苍老的男性脸庞,这个刚才还摆出一副极度厌世态度的男人,在被提及夏澜这两个字时所表现出的惊慌失措是完全真实的,就好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与其成熟的外表相反,此刻的他竟显得十分幼稚。
为什么会这样呢?
传闻中那个掌控世界的恶魔,并非是真正丧失人性的怪物,他所作为人类的感情只因一个名字而在此时此刻宣泄得淋漓尽致——夏澜……
名字相同,只是巧合吗?
说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叫夏澜呢?
十号有些恍惚,关于小时候的事情,自己几乎毫无记忆,仅仅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夏澜而已。每天都像行尸走肉一样在这个世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对世界而言是那么的多余、那么的毫无益处,如同幽灵一般没有存在感,直到被新生儿组成的暗杀联盟发现并培训成为刺杀苏书的杀手之一,这才使得自己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然而,杀死苏书之后呢?
之后又该怎么办?
显然这不是眼下该思考的问题,毕竟现实是,自己根本没有机会杀死对方,况且……照他所说,世界不是已经恢复久违的和平了吗?
失态片刻,苏书又渐渐恢复好似生无可恋的淡漠表情,瞥了瞥身旁陷入迷茫的小美人,不无嘲弄地冷哼一声,那微动的口型似乎在说骗子两个字,随即慢慢低下头朝着沙滩外独自离去。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就如这个残疾的小骗子所愿,人类不会再被他所操纵,世界又该步入正轨,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也会继续,迎来的不是恢复和平,而是矛盾之后的混乱,想必过不了多久,这个无核化的世界将会爆发有史以来最为惨烈的战争。
这是人类自讨苦吃,当个幸福的人偶平平静静度过一生难道不好吗?
当然不好!
作为人类的自主意志被他剥夺,连最基本的自由都被他拿走,整个人生都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所有人类沦为提线木偶一般的存在,导致世界变得毫无乐趣可言,也该玩腻了,仅此而已。
那么,以后该如何是好?
苏书完全没有考虑过,或许会等到寿命将至一个人孤独地死在谁也不知道的角落,又或许哪天想不开了就提前自我了断。
总之,他看不到任何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希望,或者说这个残酷无情的世界,从来不会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
直到苏书的气息完全消失,十号才突然回过神来,下意识迅猛转身望去,苏书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大街上,不知去向。
那个人……
不对……那个恶魔……已经离开人间了吗?
一念至此,十号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莫名的紧缩了一下,那是从未有过的心悸感。
而这种陌生的滋味有点疼,明明是陌生的感觉,却又莫名的熟悉,好像曾经不止一次产生过类似的心痛,明明自己的记忆中没有这样的经历才对……
十号茫然地仰起头,阳光依旧那般刺眼,远处的喧闹声也从未变过,仿佛世界并未发生任何改变,但却唯独自己知晓,那个叫苏书的恶魔与自己做下了约定,他不再束缚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恢复了自由。
他会在哪?又会去哪?
明明与自己毫无关系,可内心却莫名渴望触及对方的存在……难道自己是着魔了吗?还是说,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施下了妖术?
“苏书……你,是谁?”
十指不由自主地紧紧揪住平坦的胸膛,十号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整个人也随之瘫软在沙滩上,浑然不知眼眶溢出的泪珠正悄悄往下滑落,渐渐浸湿了地上干燥的沙砾。
原来这就是……
哭泣?
这又是为什么……明明无法理解……可眼睛却偏偏要作对——
就在十号死死地紧磨银牙,感觉心底那股莫名膨胀的情绪快要濒临极限时,一支甜筒毫无征兆地递到了眼前。
……呃?!
十号倏然抬头,一张挂着虚伪微笑的脸庞赫然映入眼帘,那双凉得让人心惊的妖异紫眸,比冰冷的甜筒更显寒意,除了苏书之外,别无他人。
“要吃么?从路边摊买的香草冰淇淋,我觉得口味应该会适合你。”苏书晃了晃手中略微融化的甜筒,瞥见十号俏脸上清晰的泪痕,他不无诧异地问道:“你该不会是因为世界重获自由,所以喜极而泣?放心,也不用害怕,我对你没有恶意……”
还没等苏书说完,他的胳膊便被十号突然拽住,猝不及防之下,手中的甜筒不慎掉落,洒出的奶油还弄脏了十号的衣服。
“喂……”这下苏书心中吃惊不小,原本身轻体柔的十号,怎么在刚刚一瞬间使出了这么大的力气?甚至不只是力气变大那么简单,十号身上扩散出来的丝丝压力让他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这是怎么了?
原本苏书只是想戏弄一下这个酷似夏澜的小骗子,可对方此时此刻的表现却大大出乎他意料,不仅仅是哭泣那么简单,透过那红红的眼圈,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分明在向他倾述着某种莫名的幽怨。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苏书无意识地咽了下唾沫,不太自在地撇开头,有些自说自话地道:“别告诉我,你该不会被我的人格魅力迷住了?还是贪图我身上的力量?哼,不管什么都好,无所谓,但我劝你最好不要触犯我的底线,否则你会后悔的,毕竟你终究只是一个冒牌货,代替不了我心目中的真品。”
他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十号长得实在是太像夏澜,简直就是年轻化‘少女版’的夏澜,就连神态反应都跟夏澜像极了,如果长期相处下去的话,他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拿对方来代替夏澜的影子。
可那是不行的!
那个可恶的伪娘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苏书的内心分明百般抵触,但十号的存在显得太过于特殊,甚至在脑海中一度与夏澜的一颦一笑快速重叠……
而十号则浑身轻颤着抓紧了他的胸膛,并将小脑袋慢慢贴到他的怀里,似乎在寻求着什么安慰。
怀中的小伪娘真的在哭,却不知因何而流泪,以至于多年来感情波动快要丧失殆尽的苏书,也禁不住产生了一丝破绽和疑虑。
“呃?”
就在苏书还没回过神来时,他那双妖异的紫色眼眸竟毫无征兆地开始闪烁光彩,以至于他的身体也变得有些不受控制,忍不住使劲将怀中的十号推了出去。
怎么回事?!
身体突然……失控了?!
苏书已经来不及多加思考,脑海中突兀地响起了一阵极为低沉的嗓音,“我的小Master,你难道还没发现吗?”
这种玩世不恭的语气——
听到这阵久违而熟悉的声音,苏书的瞳孔骤然剧烈紧缩,一下子抑制不住激烈的情绪失声叫道:“——梅林?!你还活着?!”
“啊呀,我还以为你已经遗忘了我的存在。”梅林颇为疲倦地回应道:“毫无羞耻地滥用我的能力扰乱这个世界,小Master 你还真是本色不改呢。”
面对突如其来的梅林,苏书张大了嘴完全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我原本以为回到这个世界后,小Master 你的一切都将回归平静,但我还是预料错了。‘鬼’的存在比我想象中还要可怕,它的存在已经在你的记忆中甚至灵魂深处生根发芽,并不断在当世具现化……”
‘鬼’?
苏书愣了,自己不是已经早就摆脱了‘鬼’么?
“我早该告诉你真相的……”梅林无奈地叹了口气,凝重道:“你再好好正视你眼前的存在,那个在当世重新具现化的家伙,就是‘鬼’!只因你的执念过深,才导致它被重新唤醒,这个世界恐怕要完蛋了!笨蛋Master!”
苏书倏然抬眼,映入眼帘的早已不再是那个楚楚可怜的小伪娘,而是一个丑陋与绝望的集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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