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罕帖木儿一死,元庭真真大势已去。
忠君爱国、胸有韬略的察罕帖木儿在时,因其赫赫战功,在元庭抗击起义军的将帅中,威望最高,能够服众,众将帅皆以其马首是瞻。元庭每有方略,察罕帖木儿带头遵行,牵引推动北方整体攻防局势。
察罕帖木儿一死,其义子王保保继位,随察罕帖木儿一同组建乡军的李思齐等一批将领,首先便仗着资历,不服调遣。而孛罗贴木儿这样妒贤嫉能的勋贵,更是直接撕破了脸皮,刀枪相见。原先被我老子答失八都鲁被你老子压着,如今难道大爷我还要被你黄口xiǎo儿压着?
于是,元庭的各路军马,陷入了内讧,相互争斗。原先察罕帖木儿在时,勉强取得的战略优势,丧失殆尽。
南方,已经是鞭长莫及。
与之同时,因为刘福通东路红军在三路北伐中,与察罕帖木儿、答失八都鲁各路元军的直接对战,至正二十二年,也就是察罕帖木儿死的这一年,在汴梁大败于察罕帖木儿所部,损失惨重。xiǎo明王韩林儿妻子,及东路红军各级官员五千、家属数万,尽皆被元军俘虏。
由此,龙凤大宋朝,名存实亡。原先依托白莲起义的东西路红军,以及名义上依附于龙凤宋朝的的朱元璋一部,表面的团结或者平衡局面,也岌岌可危。
南方各路义军,在北方压力消失之后,不但不思北伐,反而相互之间屡有摩擦,气氛也逐渐紧张。
南方,北方,都逐渐陷入了军阀混战之中。
世人曰:北无忠君爱国之士,南无替天行道之人。
。平江府承天殿内的一处后宫之中,悟虚坐在案几边,正翻看着密密麻麻用xiǎo楷书写而成的情报简札。当看到刘福通大败,拥着xiǎo明王韩林儿,退守安丰,不由叹道,“刘福通危矣,龙凤宋朝已成昨日云烟。”
旁边的潘若雪,笑道,“怎么,莫非指月大师和刘福通有旧?”
悟虚苦笑道,“xiǎo僧哪里认识这样的大英雄,只是久闻其名罢了。其人为白莲教徒,四处奔走,率先打出了抗元大旗。后又建立龙凤宋朝,发动三路北伐,大大动摇了元庭的统治基础。紧随其后的,是彭玉莹、郭子兴、朱元璋等。”
潘若雪疑声问道,“如此推崇那如近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的刘福通,,大师怎么却连我家吴王提也不提?”
张士诚,此前一段时间,伪降元庭,后见察罕帖木儿一死,北方乱做一锅粥,便趁机在平江府自立为吴王。
悟虚答道,“吴王,确实是最早造反之人,而且曾经拖累脱脱大军。但是吴王当初造反之时,却是为了一己私利,并没有打出抗元的旗号,加上几次降元,説到底,不过是山大王罢了。”
潘若雪,也不恼,叹了口气,“如此説来,大师是不看好吴王了?”
悟虚,反着白眼看了一下云淡风轻的潘若雪,反问道,“腊梅仙子,看好吴王么?”
。。
当日潘若雪将悟虚迷倒之后,掳到平江承天殿,*迫悟虚为其提炼精纯的幽冥气。悟虚却是再难重现那日效果,偶尔九幽冥水界中有些许幽冥水气,被转化为幽冥气,也是被悟虚的佛门灵力中和大半,剩下来的微乎其微,而且残留着佛门气息,基本上不能吸收。
反倒是有几次,潘若雪压制不住体内妖气的时候,悟虚在一旁,以曼陀罗法界将其浑身四溢的妖气吸纳,并炼化之。如此,双方方才达成约定:悟虚暂时留在潘若雪身边,为其镇压妖气;潘若雪对外宣称其为宫中供奉,不但可以在宫中大部分区域自由行走,而且另外享受种种特权。
悟虚,之所以答应,暂时留在此处,却是打算大隐隐于宫,借着潘若雪的掩护和资源,尽快将修为境界提升到凡尘九层大圆满。作为宫中供奉所得到的一些丹药不説,单是每隔一段时间,吸收炼化潘若雪的冲天妖气,悟虚便也获益良多。
因为悟虚发觉,这种压制不住而外泄的妖气,没有杀意,在曼陀罗法界,被炼化之后,会化作法界佛堂内精纯的佛门气息。悟虚隐隐觉得,依据炼气诀,可以将其转换为所谓的玄气,但是尝试多次,始终不能达到无佛性。
至于敛气诀,悟虚以佛门无所住的心法,修炼起来,却是一日千里。如今,悟虚在一般修士眼里,便是一个文弱的年轻和尚,周身灵力全无,气息薄如青丝。
。这段时间以来,悟虚和潘若雪相处得还算愉快,也大致了解一些潘若雪的想法,是以才有刚才“腊梅仙子,看好吴王么?”的反问。
潘若雪微皱眉头,正要开口,却见外面一名宫女进来禀报,説是吴王有要事相商。
悟虚听得宫女传话,便两眼一闭,打坐入定。
待潘若雪回来,天色已晚,悟虚见那潘若雪若带歉意的看着自己,然后説道,“没有办法,此次军情紧急,本宫要出去一趟。”
两人之前有约定,悟虚必须随时跟在潘若雪身边。
悟虚站起来,拍拍屁股,説道,“没问题,准备好马车就是。”随后问道,“不知要到哪里去,远不远?”
潘若雪比较欣赏悟虚的守信,衣袖拂开侧壁挂着的兽皮地图上的绢纱,走过去,伸出一根芊芊玉指,指在地图的一处,“明日先行抵达,大军后日便到。”
悟虚定睛一看,惊声叫道,“安丰!?你们想干什么?”
潘若雪,五指收拢,握成一个粉拳,沉声説道,“活捉刘福通和xiǎo明王韩林儿!”
悟虚,心中一沉。这张士诚,竟然趁着刘福通大败之际,打算做出此等不义之事!刘福通支撑着的龙凤宋朝,虽然如今已经是不堪一击,穷途末路,但毕竟是抗击元朝的一面旗帜。如今察罕帖木儿死去,北方暂无威胁,刘福通和韩林儿在安丰,本来可以休养生息,徐图东山再起,哪料想背后的张士诚如今却要趁其病要其命!
悟虚,楞了一下,説道,“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张士诚的意思?”
潘若雪,转过头,面带异色地看着悟虚,“好叫你知晓,大政方略,本宫从不多嘴,本宫只是执行者。”
“原来如此。”悟虚也是聪明人,潘若雪的一番暗示,如何不明白,“原来是东极岛的大政方略!”
悟虚缓缓走到侧壁跟前,望着地图上红色,黑色的箭头,忽然背对着潘若雪,问道,“东极岛大岛主,浩然真君,赵浩然,本是宋朝王室之后,儒门大修,他也会做出这样的决断?”
“哦,想不到指月大师对我们大岛主这么了解,看来大师也不是一般人啊。方才又对刘福通惺惺相惜,莫非大师也是白莲教的高层?”潘若雪在后面问道。
悟虚,转过身,望着面无表情的潘若雪,“xiǎo僧若是白莲教徒,仙子是否便要痛下杀手?”
那潘若雪盯着一脸愤慨的悟虚看了一会儿,忽然仰头大笑,“大师若是白莲教徒,又与本宫何干?你我本是修道之人。何况大师从没涉足世俗之事。”语罢,满脸含笑地望着悟虚,“就算你认识刘福通,本宫也能护你周全。”
悟虚此时,还是伪装成凡尘三四层的样子。潘若雪此番话,充满了威*利诱。
悟虚合掌道,“那xiǎo僧多谢东极岛仙子,吴王妃,不杀之恩。”
潘若雪,最恼恨修道之人,称其为吴王妃,此刻见悟虚明知故犯,当面讥讽,也是脸色一变,双手一挥袖袍,背在身后,冷冷地説道,“你们人类的尔虞我诈,两面三刀,背信弃义,窝里斗!本宫理会不得。再説一次,本宫只是一个执行者。”
悟虚,默然片刻,忍不住説道,“执行者。説到这个,看来仙子也清楚胸前三星耀月玉珊佩的独门功效。”
潘若雪顿时脸色大变,背在身后的双手,举到前面,打出一连串法诀,将布置在殿内外的禁制加强了一叠又一叠,然后神识传音道,“你知道什么?”
虽然是神识传音,但是悟虚神识企业仿佛听到了潘若雪如一条毒蛇般嘶叫,知道自己观察的没错,也神识传音道,“看来xiǎo僧没有看错,这三星耀月玉珊佩,除了一般的聚集月阴之力,显化幻境等功效之外,还有一条,那就是禁制,下在仙子身上的禁制。那下禁制之人,随时可以令仙子魂飞魄散!”
潘若雪静静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説到,“此话怎么讲?”
悟虚晒然笑道,“这有什么?”顿了顿,“仙子本体乃是雪炼蛇,本属妖体,而这三星耀月玉珊佩,却是人类大修士,以儒门功法炼制而成。仙子将其炼化,滴血认主,在体内却是种下了儒门浩然正气。若是炼制此三星耀月玉珊佩之儒门大修,催动仙子体内这儒门浩然正气,仙子必定走火入魔,生不如死。”
一席话,説得潘若雪粉脸惨白,好半响,方才幽幽地説道,“若雪本是东海一条xiǎo蛇,承蒙师尊收留教诲,传授道法,怎么会背叛师门呢?”
悟虚听闻此言,也是心中暗叹,“果不其然。”
要知道,正规精纯的佛门气息或者儒门气息,都是与妖气有所排斥的。
先前自己还在猜测是哪个岛主布下的暗手。看来也就是潘若雪的师尊,恨散人陆子虚了;也唯有他,先修儒,后以怨恨入道,才会有如此做作,也才能将儒门浩然正气以悲怨之气的方式,融入潘若雪蛇修之体,而不产生明显的排斥。
“阿弥陀佛,”悟虚突然觉得潘若雪很是可怜。人身难得,潘若雪拜入东极岛,勉强修成人身,又受师门指使,委身于张士诚,结果还被师尊暗中布下杀手。由蛇变人,看似摆脱了宿命,我命由我不由天;结果,宿命还在,我命还在帮助自己变成人身的师尊手上。
不但如此,这个曾经被元军*得跳崖的师尊竟然还要活捉抗击元军、退守安丰的刘福通和xiǎo明王!
蛇蝎心肠,看来真真是形容人类的词语。
正所谓南北混战各自忙,龙凤困在安丰旁。
我命由我不由天,只是未遇蛇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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