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中,丘八当道。修士之世,真人称尊。
如今天下大乱,义军四起,与元朝隔江而战。舟山地处江南,又偏隅东海,虽然影响不大,但战火纷飞,不时有灼热的火星飘落来。尤其是前些日子,从海上居然有战船奔袭而来,舟山百姓忽然发觉,东极岛沉没之后,茫茫大海,似乎不再是温暖的怀抱,而是风急浪大的未知世界。
廖大将军,守城有方,且御下极严,对普通老百姓几乎是秋毫无犯。那么相对于遥远的平江府,近在眼前的将军府才是舟山的天,才是守护定海城的定海神针。
是以,无数老百姓听闻廖大将军出关,要与民同乐,无不欣然前往。当然,他们都很受规矩,很守本分的,远远地聚集在将军府外面,一圈一圈的,用各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尊敬爱戴和喜悦。
将军府内,那些文官,校佐等有官身的人,还有豪门家族族长,大商贾,有名望的耆老乡绅,全都济济一堂,依次坐在大厅各处。
而在将军府最深处,一间密室内,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上身刺裸,长发随意散开,正面色如水,眼中闪动着妖异的光芒,*视着离其五米之外,一个匍匐在地的青年男子。
“居然将玉瓶弄丢了,要你何用?”这个中年人,闭着嘴,声音却在密室的四面八方响起。
随后,那匍匐在地的青年男子,哀号了一声,便在其目光之下,渐渐化作了一滩血水。
“将军,外面的宾客差不多都到齐了。”旁边站着地一人,始终微微低着头,目不斜视,嗓音细细的,似乎方才的一幕根本没有看见,便是连“将军息怒”这样的字眼也没讲。
“要不是本座多年的书童,定将其抽魂炼魄,永世不得超生!”这个中年人,忽然张开嘴,淡淡地説了一句。
随后,缓缓从一块玉石上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来啊,快快伺候将军更衣。”尖细的声音又响起来,其身后缓缓关闭的密室之中,地上那滩血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
廖喜龙缓缓走入大厅,大厅中的所有人全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位月余未曾露面的大将军,眼中充满了敬意。许多人,看着不着戎装,身披宽大青袍的廖喜龙,心中更是一个咯噔,将些许震惊写在脸上。往日无论何时,都是一身玄甲,不苟言笑的廖喜龙,如今似乎变了一个人,犹如世外隐士一般,云淡风轻。
廖喜龙,缓缓坐下,环顾了一下大厅众人,方才微微笑道,“本将军,因为大战负伤,稍作闭关,哪知道诸位如此爱护有加。今日刚刚出关,便听周总管説,诸位不但几次登门造访,今夜又费心费力,*办这盛会。廖某,在此谢过了。”説完,拱手向着四处作了一个礼。
厅中众人,顿时纷纷开口出言。説什么的都有,无非是一些恭贺,一些阿谀,一些奉承。
廖喜龙静静地听着,然后双手虚抬,示意众人落座。
。。
将军府外,六座新建的垛楼,高耸入云。每座垛楼上,都向下投射出一道巨大的光柱,颜色各异,将舟山百姓聚集的地方照射得如同置身梦幻。这些普通民众,一边吃着有城中大户出资办的流水席,一边免费欣赏着今夜友情出场的説书、戏曲、杂耍,甚至由青楼女子组队出来表演的歌舞。还有不知道哪个大老板,出钱托门路,拿到垛楼燃放的绚丽烟花。
实事求是地讲,外面要比里面热闹。
将军府大厅之中,几番彬彬有礼的字斟句酌,几次不着烟火的唇枪舌剑,便有几人欢喜几人愁。舟山,定海城,势力消长,利益划分,在隐隐传来的喧闹声、烟花声中,悄然而变。
舟山的各方势力的效忠拥戴,豪门大族的马首是瞻,每个垛楼都会有各方派遣的修士驻守。
确定这些之后,廖喜龙忽然有diǎn厌恶大厅如今沉默之下的过分虚伪和斤斤计较,又缓缓起身,走出大厅,望着那六座新建的垛楼,忽然飞到了将军府高空。
顿时一阵阵欢呼声从将军府外面民众聚集之处响起,更有许多人,顾不得抹去嘴边的油迹,从座椅上滚落在地,三叩九拜,口中念念有词。
廖喜龙缓缓从天而降,落在这些凡俗之人的聚集之地。
便有不知道由谁牵头,将准备好的赞美诗句,奇珍异宝,从四面八方呈献上来。
廖喜龙身上红光一闪,一团团云雾,以其为中心,随着晚风飘散在方圆十米范围,整个人犹如置身于晚霞一般。
落日诀!悟虚远远地看着,微微眯起了双眼,随即暗中传音给何其峰等人。
赞美诗句也好,奇珍异宝也好,人们大声宣读着,恭谨地止步于廖喜龙十米以外,轻轻放下,随即躬身而退。
悟虚挺着腰,昂着头,手里托着一个红纸做的盒子,也挨着次序,慢慢向前移动。
这时候,有三个书生模样的人,借着酒意,插队超过悟虚,快要走到了最前面。悟虚不由止住了脚步,微微皱眉,看着这三人。随后,高声诵道,“祥云逐日照尸骸,玉瓶冤魂浪打来。定海城中妖风起,谁与将军赴蓬莱?”
一朵朵晚霞,朝着悟虚飘过来。悟虚,一拍红纸盒子,一个玉瓶飞了出来,瓶口对着那一朵朵晚霞。
晚霞消失一空,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廖喜龙的身影,更是似乎完全消失不见。
几乎同时,黑暗中,那先前插队的三个书生身上,忽然闪现出一抹白光。三颗白色的珠子,从他们的头dǐng,胸前,手上,飞出,漂浮在黑暗之中,散发出冷飕飕的光芒,犹如乱葬岗的萤火虫一般。
忽然,一道红光,从黑暗中升起,犹如无坚不摧的利剑,朝着悟虚狠狠地斩来。那三颗白色珠子,想要迎上去,却是被一阵狂风,吹得远远地。
悟虚将手中白骨剑,轻轻地举起。
一声轻响之后,廖喜龙,身后一边暗红,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取你性命之人!”悟虚一边答道,一边手腕一抖,白骨剑舞出一朵朵洁白的莲花。
而那三颗白色珠子,也化作三枚白色短剑,飞了回来,向着半空中的廖喜龙刺去。
廖喜龙急速倒飞回将军府正上空,手中长河落日剑,射出六道颜色各异的剑芒。一瞬间,将军府周围六座新建的垛楼,原先投射向各处的光柱,齐齐转动,将空中朵朵白莲,悉数搅灭,然后朝着悟虚射来。
这六道威力巨大的光柱,集中投射汇聚到一处,化为一片厚厚的猩红色云层,铺天盖地,朝着悟虚压下来。云层之中,隐约有密密麻麻的利剑,带着丝丝死亡的气息。
周围的灵气,被抽取一空,那三枚白色短剑,失去了灵力的支撑,一下子停在那里,难以寸进。
祥云手、血剑手,还有定海手!
廖喜龙以剑为指,将三式灵手,组合施展,一边定住何其峰三人的攻击,一边朝着悟虚杀来。
悟虚运转六道转轮金刚伏魔法门,显化出三头六臂。两手结大日如来法界定印,放出道道金光,荡涤其丝丝死气,两手结不动明王火焰印,焚烧其猩红云层。剩下两只手,一手持白骨剑,一手结莲花印。
便见空中,白骨剑光闪动,围绕在廖喜龙四周,成莲花座形状。剑光越来越内敛,莲花座越来越xiǎo,要将廖喜龙困杀在其中。
这时候,将军府大厅中的修士都纷纷飞了出来。
廖喜龙在悟虚的莲花剑座中,无悲无喜,伸手对着悟虚一指,冷喝道,“玄影门余孽,与东海妖修勾结。杀无赦。”
便有许多修士,手持各种法器,朝着何其峰三人杀来。
悟虚祭出法界,那三颗被廖喜龙定住的白色珠子,随即飞回何其峰三人手中,化作白骨剑。
悟虚法界再一转,这些杀过来的修士和何其峰三人,便被摄入法界之中。悟虚传音给何其峰三人,“先前,本座传音尔等不要轻举妄动,由本座亲自出手。你们不听,如今,本座将尔等及白骨剑与这些人等一同摄入法界,是死是活,便看你们自己的了。”随后,悟虚集中神识,牢牢锁定廖喜龙,静看其有何后手。
那廖喜龙,见杀奔向悟虚的修士,还有何其峰三人,以及悟虚本人消失不见,便大叫了一声,“原来是法界修士!众军听令,以破空箭对敌。”説罢,身形暴涨,几乎将方圆千米的灵气抽取一空,缠绕在其脚下的白莲剑光,渐渐淡去。
果然,他已经是真人修士!自己方才见其从天而降,现身在将军府外之时,周围灵气随其心念而动,化作片片红云,便知道其应该已是真人层级,神识可以直接*控天地灵气。
地上那些军士们,听到命令,纷纷弯弓,将一支支符箭,朝着悟虚先前所在位置射去。所谓破空符箭,乃是以能够破开修士用以隐匿气息的符箭,通过激荡空中灵气,使得修士显出踪迹,可惜悟虚是进入了法界之中。廖喜龙期望众多军士,万箭齐发,把自己*出法界,却是妄想。
而便在廖喜龙传令之后,将军府左右两侧的一座垛楼的中间位置,忽然有烟花飞出来,在空中幻现出一副喜庆如意的画面之后,洒下蒙蒙灰烬。
地上顿时传来一声声吼叫,“鬼影香!”玄影余孽!“鬼影香,乃是玄影门一种毒香,玄影门中称之为玄影香,外人叫做鬼影香。此香,一旦在空中沾染一diǎndiǎn水气,便会化作雾霾,经久不散,而且会自动朝着调动灵气的修士涌去,化作一个个阴森恐怖的鬼影,钻进体内,令灵气阻塞。而普通人,一经吸入,则心智迷乱,犹如置身鬼域一般。
地上军士及一些低层次修士,纷纷中招。
空中,那烟花凋落之前,在空中肆意地绽放的同时,却将六颗与先前一模一样的白色珠子,喷射到高空,画出六道灰色轨迹,如泥潭中突然窜起的毒蛇,朝着廖喜龙疾射而去。
与之同时,悟虚再度出现在空中,保持着三头六臂的法相,左右两侧双手依旧结印,中间则一手持白骨剑,一手持星云竹,朝着廖喜龙奔去。
廖喜龙,又是一阵急速倒飞。
悟虚一边以法界寂灭气息加持催动那六颗白色珠子,一边紧追不舍。
天空中,一尊三头六臂的忿怒金刚法相,左右两侧三把白色骨剑,*得前些日子还神勇无比,一剑斩去三名喇嘛,四名妖修的廖大将军连连后退,向极高处一片乌云后面躲去。
地面上,半空中,还清醒,能够视物的修士,全都呆呆地看着。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人再来帮忙,因为大家都明白,能够把廖喜龙*得如此之人,极有可能是真人修士。再冲上去,不但毫无意义,而且十有自己反倒死得莫名其妙。
高空中,廖喜龙,飞进乌云之中,忽然停下来,转过身。
悟虚见状,也停了下来,身边两侧白骨剑飞至脚底,化作莲台。
“你以为你是真人修士,又有法界,我便怕了你不成?其实你错了。”廖喜龙一边看着手中的长河落日剑,一边淡淡地説道,“今夜,便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长河落日剑!”
一道道阴冷的妖气,犹如常年不见天日的古墓冰河,朝着悟虚席卷过来。
悟虚站在;莲台上,挥动白骨剑,与廖喜龙手中的长河落日剑,碰在了一起。一道道诡异的寒意,顺着白骨剑,进入悟虚的身体,冲进悟虚的识海。
悟虚神色极其极其冷冽,声音也骤冷下去,“原来,你不是妖修?!”
廖喜龙,冷漠地摇摇头,“你以为我拿那些人与妖所生的后代的魂魄修炼,修炼的便是妖法?看来,你们真的是所知有限。”説着,又是一剑。
这一剑,如长河落日,确切地説,是冰河落日。旭日刚刚东升,便落在了地底无比阴冷的暗河之中,一瞬间,似乎人世间万事万物都失去了所有的光和热,阴森森,冷冰冰。
这不同于法界的寂灭之意,这一剑更纯粹,更纯粹地象征着生命的停顿和终结。
悟虚在法界,忽然叹了一口气,随即一动不动,似乎连神识也被这一剑给停止。
廖喜龙,感受着悟虚的神识波动,逐渐减弱,直接消失,收起长剑,惋惜道,“可惜我修为不够,又是在人世间施展这一幽泉落日。不然,一个人间真人修士的神识便不会白白这么浪费掉。”
“你是冥界修士还是修炼的冥界功法?”一道剑光,随着这句疑问,飞了过来。
正欲飞身下去的廖喜龙,来不及转身,急忙反手一剑,挡在身后。
只可惜,这道剑光不是先前的白色,而是绿色的。
这道绿光,在廖喜龙长河落日剑释放出来的冷寂气息中,一直向前,进入其体内。廖喜龙肉身,随即裂开,犹如易碎的冰雕一般。
“星云竹?”廖喜龙飞到空中的神识,惊恐万分,尖叫着飞遁而去。
正所谓红霞纷飞真人现,玉瓶遥对落日变。
即兴吟诵诗一首,还有绿竹穿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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