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虚站在xiǎo木船上,双手数着寂灭珠,一身灰袍在风中簌簌作响。
何其峰等人,站在旁边,望着悟虚沉默的背影,都没有开口説话。
此次虚长老去东海水军赴宴,似乎不是那么愉快。何其峰等人刚踏入那扇流淌着金光的xiǎo门,便被悟虚摄入法界,然后,没过多久,从法界出来之时,众人却又已经在xiǎo木船上。
悟虚忽然对着何其峰等人召集到船舱阁楼中,将敖青那里得来的消息,以及军舰宴席上的情形大致説了一下。众人大惊,东海龙族要征讨大陆江南,无论如何听起来都让人有diǎn忧虑和愤慨;但想到亲身经历的东海龙族水军的威压,却一时半会又不知道可以説什么,只是如悟虚先前一般的沉默着。
悟虚沉吟片刻,説道“想不到这次天下大乱,居然乱到了这种程度,如今,东海龙族妖军,悍然出现,要一扫江南,剑指庐山,不但影响到人世间的兴衰,也必然挑起修士之间的杀斗。尔等修为,如今不过凡尘三四层,日后不但行事要多加xiǎo心,修为的提升也是极其重要的。本座这里有一门无意之中得来的群修合击之法,白日里曾经施展过,叫作曼陀罗诸天剑。”
何其峰等人神情一振,便见悟虚双手急速转动,带起一团团光影,随即各自又如白日里一般,肉身神识被定住,又开始昏昏欲睡起来。却听得悟虚神识传音道,“此功法脱胎于密宗的曼陀罗法界,所谓密宗曼陀罗法界,乃佛门道场,其间其上密绘、供奉、观想漫天佛祖菩萨金刚及诸天,以此得无上加持,种种神通。而曼陀罗诸天剑,则是取其要义,以二十诸天为本尊,组成的一门群修合击之术。修习之人,各自选诸天一尊,观想及身,同时又神识同处一处空间,或系于一处。如今,形势紧迫,尔等修为又尚浅,可以以xiǎo船为中心,以xiǎo船为道场,然后尔等随缘选取本尊,各自参悟,到了后面,自然而然便晓得其中变化和奥妙。”
何其峰等九人,听得悟虚讲完此话,便看到有许多光团浮现在虚空之中。待自己稍加留意,那被自己注意到的光团便直接飞到了识海之中,化作一尊神像。随后,被悟虚摄去,戴在手腕的寂灭珠,也各自飞到众人识海。
便听得悟虚喝道,“速速以神识观想自己如诸天。”
众人不敢迟疑,纷纷以神识观想自己化作那尊神像。何其峰,是大自在天;毕澜澜,则是帝释天;张翠露,则是韦驮天;何xiǎo花,则是多闻天王;江定春,则是广目天王;吴剑、杨晨、程松、田秋,分别是密迹金刚、坚牢地神、日宫天子、月宫天子。何其峰等人,神识不断观想,周身也开始泛起淡淡的白光。
与此同时,悟虚手结大日如来法界定印,以木船为曼陀罗法界,观想何其峰等人选中的九尊诸天。
那寂灭珠一出现在众人识海,那些神像,便逐渐清晰起来,到了最后,在寂灭珠淡淡的白光之下,犹如活了过来一般,牵引着众人神识飞出识海肉身,来到一不可知不可説之处。
众人自身神识似乎也化作了虚无,只见到那九尊神像,各自占据一方,显出种种不可思议之形象,有的骑着一头白牛,头上戴着骷髅璎珞,有的手上缠着一条火龙,有的一半男身一半女身,有的俊美如女子,手持金光闪闪的宝盖,有的双手合掌,捧着金刚杵他们中间,有一个神秘的塑像静静地立在那里,全身上下皆被一团灰色云雾遮掩着,説不出的怪异。忽然,从那塑像飞出一颗寂灭珠。这颗寂灭珠,比众人的要大得多,其缓缓升到半空之后,便寂然不动。
待到何奇峰等人神识,受九尊神像的牵引之力,缓缓贴上去之时,那可寂灭珠忽然从中间碎开,一把灰白的白骨剑犹如破壳而出一般,笔直的,一diǎn一diǎn的,从碎开的寂灭珠中向上刺出来。
一道无形的音波传到众人神识中何奇峰等人神识回到了识海,脸上神情各异,但却没有一个人睁开眼睛。他们都还深深沉浸在方才那奇妙感觉中。
方才那颗硕大的寂灭珠破碎,飞出一把灰蒙蒙的白骨剑之后,众人随即的寂灭珠也随即化作了一把白骨剑,然后,似乎,仿佛,各自附身于一尊神像之上,手持着白骨剑,轻轻一挥,便有各种异象出现,骷髅漫天,烈火四起,神音阵阵,日月倒悬附近海域,水中生物,纷纷躲避开去,似乎对船上忽隐忽现的白光,极其畏惧。
。
夜色渐渐暗淡,露渐重雾渐沉。悟虚在法界中,忽然宣了声佛号,手印散去。何其峰等人如梦方醒,不远处diǎndiǎn灯火,依稀有笑语声随着湿重海风飘到耳边。
木船已是不自不觉到了舟山港附近。
悟虚带着众人,来到船头,望着岸上的夜景,便命何其峰和何xiǎo花上岸,将东海龙族水军要大举入侵的消息告知定海城军政首脑及各方势力。
随后,木船折向,朝着北上方长江入海之处而去。
夜色中,张翠露等人,望着渐渐远去的舟山,又朝着东面大海深处望了望,对着一脸忧色的悟虚叹道,“舟山定海城,怕是守不住。”
悟虚答道,“今日,我在那东海水军主舰的须弥空间看到,真人修士不下十人,其余凡尘六层以上的修士,不下百人。这还是第一批。如今,人世间的修士大多上了庐山。莫説舟山定海守不住,只怕整个江南也不保。”
“难道佛门、道门、儒门,还有其他宗门的修士,上了庐山,便撒手人间,任由东海龙族兴风作浪?”
“由不得他们不管。”悟虚幽幽地説道,“这其实已经是修士之争了。”下意识地抬头向天,望着西方庐山方向。
不知道庐山此刻,又是何种局面呢?
阴罡峰妖修要对付浩然峰儒门。莲法峰、清静峰等其余四峰,是什么反应?
八思巴、元法大师如今,可安好?
刘伯温在浩然峰,玄机子在囚魔峰,黑龙使在罗刹峰,又是什么状况?
东海龙族为什么这么大张旗鼓?
老龙王这山上上下同时出手,仅仅是为了私仇,还是有别的原因?
庐山六峰,缺一不可,要完全开启,合力之下,方能打通通向天外天的通道。老龙王就算占了浩然峰,又如何?离开了儒门修士,浩然峰还能完全开启么?若是浩然峰不能完全开启,那又怎么上庐山呢?
还有,那些原本久在天外天,高大上的修士,偷偷摸摸地跑到下面来作什么?有何贵干?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从心头淌过。带着这些疑惑,身处阴冷海风之中的悟虚,虽然无比清醒,却是露出一丝疑惑和茫然的神情。
此时此刻,心有困惑的,不独悟虚一人。
平江府奉天宫,张士诚和张士德两人,撤了酒宴,满怀激动的心情,一边不厌其烦地询问着跪在下方唇干舌燥,脚下还占沾着新鲜的湿泥的军士,一边直勾勾地望着案几上军情地图,似乎要从这厚厚的兽皮上,看出一朵花来。因为,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对岸的大军,正徐徐后撤。按照最新的禀报,花里忽已经率着大军,出了扬州府,向北而去。
应天府,吴王府,准备就寝的朱元璋,忽然从被窝里爬起来,披上厚厚的铁甲,在一队人马的簇拥下,风驰电闪般,来到燕子矶,望着对岸数条火龙,朝着大都游走去,似乎北面那虚有其名至正皇帝,于今夜龙归大海。朱元璋,皱着眉头,沉吟片刻,自言自语地説道,“难道赵姑娘真的率军北伐,直捣黄龙去了?”
。
而如果诸位看官开了天眼,可以一眼观照天上地下,四面八方虚空,便可以看到庐山上,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修士,也是心有疑惑未曾决。
庐山浩然峰峰dǐng,马灵华一脸寒霜,凝视了一阵赵浩然、陆子虚、罗归一,冷冷地问道,“东海龙王,説赵道友等,无辜加害其三太子,是真的吧?”赵浩然也是淡淡地説道,“我等确实早年,出手擒下一名作恶多端的龙族修士。却不想是龙族三太子。”
马灵华冷笑道,“趁其不备,下毒迷倒。然后抽其筋,夺其血,炼其魂,又用那万妖嗜血大阵,封印住其龙族怨煞血咒。如此行径,三位难道觉得当得起浩然二字么?”
赵浩然、陆子虚、罗归一,三人本就铁青的脸色,更加阴沉。
今日,阴罡峰上忽然传来,一声震天怒吼,只搅得庐山六峰禁制微转,云海一片翻腾,随后,便见到东海龙王带着五六名真灵修士,及一干真人修士,气势汹汹直奔皓然峰而来,一路上骂骂咧咧,喊打喊杀。
闯入浩然峰之后,一边将三人*得在庐山四处逃窜,一边厉声大数三人卑劣往事。要不是莲法峰和清静峰,出手相救,只怕三人命不保矣。但尽管如此,这三人狼狈不堪的样子,却被庐山上所有修士看得一清二楚,当年自以为做得隐秘的龌龊事,又被大白于天下,可谓斯文扫地,颜面尽失。
此刻,听得马灵华如此之言。赵浩然三人,饶是再好的高士心性,也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似乎被马灵华跳起来扇了几耳光。沉默片刻,便听得陆子虚,阴冷地説道,“我等三人一向敬重天外天天书门,如今又同守浩然峰,马道友又何必咄咄*人。”
马灵华娥眉一收,一甩绣着朵朵兰花的霓裳,“本宫若真的是咄咄*人,方才又怎会冒着身受反噬的危险,全力催动天书,替三位挡下东海龙海的那一击金龙飞天连环掌?”
赵浩然三人,脸色一暗,随即微霁。东海龙族真灵修士本就众多,而且又是妖身,同等境界,远胜于人类修士。若不是东海龙王嚷着要将三人生擒,以彼之道还至彼身,恐怕一起暴起发怒之下,赵浩然三人早就命不保矣。多亏马灵华见势不妙,强行驱动尚未完全炼化的浩然峰镇峰法器——赤明天书,挡下了东海龙王那一击几乎是必杀的掌力,为三人争取了时间,拖延到莲法峰和清静峰出手相救。
“多谢马仙子救命之恩。”赵浩然,此刻已经恢复了旧时的从容气度,站在那里,一拱手,带着层层烟霞。
陆子虚和罗归一相视一眼,也上前一步,拱手致谢。
马灵华,双目如星,朝着赵浩然、陆子虚、罗归一望了一眼,微微叹道,“要是赤明天书,已经炼化,浩然峰完全开启,我等也不必在这里自相斗气了。三位道友,本宫看那东海龙王断不会善罢甘休。我等还须得早日将天书炼化,浩然峰开启,如此,方能立于不败之地,不然”
“马仙子,这赤明天书又不是仙器,我等皆是儒门真灵修士,联手多日,照理説早就应该炼化之。可为何到了如今,还是未能毕其功于一役。不知这其中还有何缘由?”罗归一微皱眉头,问道。
马灵华,端坐在一块青石之上,云淡风轻地望着身披道袍,道袍上金丝纵横,宛如背着一个乌龟壳似的罗归一,淡淡地説道,“炼化天书,四名真灵修士,原本足矣。不过罗道友晋升真灵,却是参考修炼的道门玄龟真解,而陆道友后面则剑走偏锋,修的是儒门孤愤一系。”
马灵华説得比较含蓄,陆子虚、罗归一,还有赵浩然却是听得明白。陆子虚和罗归一虽未真灵修士,但后面功法却偏离了儒门宗旨正道,是以四人联手多日,却迟迟未降赤明天书炼化。
“马仙子,定然有补救之法?”赵浩然,站在一旁,忽然开口问道。
马灵华,双眼微闭,沉默不语,直到阴罡峰又传来阵阵龙吟,方才睁开眼,两道目光,如君子之剑,浩浩然,坦荡荡,射到陆子虚和罗归一身上,“一是多耗些时日,自然铁棒磨成针;一是,两位道友,重修儒门浩然正气。”
“重修儒门浩然正气?”陆子虚和罗归一对视一眼,面无表情,要自己散功,重修儒门功法?天方夜谭!
“此乃重修浩然正气的法门,两位道友一看便知。”马灵华,没有过多解释,将一块玉简抛出,霓裳身影便渐渐淡去。
莲法峰上,一处洞府,八思巴和元法大师,忽然从定中出,齐声诵了一声佛号,面露忧虑之色。
“也不知道悟虚现在在哪里?当日我烙印在其曼陀罗法界的雪山莲花印,似乎完全消失。本座也难以感应到其存在。”
“莲花生大士,説他没有死,他便应没有死。东海龙族有人説曾经看到过悟虚,难道他现在还滞留在东海?”
“东海龙宫的七星耀月结界,以日月星辰封印一方,威力极大。但龙王始终贼心不死,并未曾将结界封死。她若在东海,本座也能感应到。”
“若是雪山莲花印被悟虚炼化了呢?”
“除非悟虚已经修成真灵。”
“阿弥陀佛,悟虚既然每日里还观想莲花生大士,在哪里,又有何妨?”元法大师忽然笑道。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八思巴双手合掌,“莲花生大士传下法旨,要我等找到悟虚,助其炼化梵音木鱼,自然有深意。”
清静峰上,全真教、正一教已经不分彼此,尤其是今日,那阴罡峰上,先前潜入清静峰,盗取仙界气息,偷袭打伤玉真子的东海龙王,兴师动众,攻打浩然峰,追杀赵浩然等真灵修士,又从容迎战莲法峰和清静峰。让两教弟子,不由升起同为正道,同仇敌忾的情绪。他们一改往日的暗中抵触排斥,开始互相以同门看待之。
青竹观中,天机子、长清子等人,也是缓缓从定中出,相互看了一眼,长清子便略微郁闷地説,“既然吕师叔不追究玄机子和黄龙剑的下落。我等遵命便是。”
天机子抬头,望了望天,缓缓説道,“天机难测。”
原来,纯阳真人,在天外天,忽然神念降临,告诉天机子、长青子等人,“黄龙剑,需经过此次磨难。玄机子佟羽春,既然自愿加入囚魔峰,逐出师门便是,无必要杀之而后快。”
囚魔峰上,浑身黑雾缭绕的玄机子,耳听得前方魔女杨颖蓉,説是奉玄阴娘娘旨意,赐下魔功,可以助其早日祛除体内咒怨之力。
玄机子默默看着掌心最后一颗三清丹。三清丹,功效非凡,屡次帮着自己驱赶心魔,温养神识,使得自己慢慢地将一身道门功法,转化为如今的魔道功法,却又能保持神识清明。但终究只有三颗。
而如今天魔真的从天而降,指名道姓要收自己为门下。
“真的要入魔?”玄机子不断追问着自己,手中那颗三清丹,显得格外的珍贵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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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罗刹峰上,分外平静。因为吕叶青,忽然发现,自己誓死追随的黑龙使,早已离去多时。
吕叶青,再三确认黑龙使已经悄然下山多时之后,不但不惊慌,脸上还露出了一丝久违的平静。他七转八转,来到一处隐秘洞府,打出一连串手诀,然后虚浮着,犹如鬼魅一般,飘了进去。
洞府中,有两具白骨尸骸。
吕叶青跪拜在地方,朝着那具老年人的白骨尸骸,磕了几个头,diǎn上鬼门修士独有的安魂香,方才缓缓走出洞府。
好似重见天日一般,吕叶青忽然仰头对天,对着漫天的黑云,惨白的脸上,浮现一丝丝血丝,双眼射出幽幽的目光。
正所谓曼陀罗藏诸天剑,浩然峰传正气殇。
莲花清静説玄机,罗刹幽幽安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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