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衫客,一击不中,一边震惊于八思巴的修为,一边顾忌乾坤那两名脸色阴晴不定地真人修士,徐徐收手,随杨颖蓉,又进入阁楼,再未显身。
八思巴大师似乎暗中锁定了吕叶青,之后,便随意走到一处,在一棵歪脖子老树下,盘腿而坐,似定非定。悟虚,坐在一旁,默想片刻,依旧毫无头绪,便也抛在一边,神识再次入法界,看着那寂然无声的传讯玉符,皱眉念佛,犹豫不决。
“阿弥陀佛”,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吼出一声浑厚的佛号,迤逦而来。这女子,长得如花似玉,隐约间,脸颊两个浅浅的酒窝还藏着媚笑。
悟虚不由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这云海蜃境,真是有趣。眼前这人,分明应该是一名男性佛门修士,此刻却幻现成一名弱不禁风的xiǎo娘子。
但见这女子,走到近前,双手合掌,朗声道,“川西广济寺能觉,见过两位大师。”
方才悟虚和八思巴大师先后出手,识货之人,自然知道二人至少都是真人修士。此人,神情和语气,不卑不亢,显然也是真人修士。
川西广济寺?能觉?悟虚想了没有印象。微微侧目,却见八思巴大师合掌回礼,“原来是能觉大师,在下宝印(在下悟虚)”
那能觉大师,待悟虚和八思巴大师齐声回礼,想了一会儿,忽然“花容微微失色”,凝视着悟虚和八思巴,低声説道,“幸会幸会!”随即,指着悟虚身边空地,“贫僧厚颜,能否在此打扰二位一番?”
八思巴大师,略作沉吟,diǎn头不语,悟虚见状也是这般。那能觉便又低声宣了声佛号,安安静静地在悟虚身边坐下,随后两手一合,也自参禅入定去。
片刻之后,竟然又有一名修士,走了过来,口诵佛号,自称太湖吉安寺行真,三言两语,便也做了下来。如是,一个时辰不到,便有七八名修士,自称某某寺某某僧,前来寒暄,然后围着悟虚和八思巴大师坐了下来。
好嘛,倒是可以做个临时道场了。。
悟虚正暗暗想着,忽然,对面远处,一阵微弱的骚动。但见有人退,有人进,片刻之后,也有十余人,围在两名绿袍老者坐在了一起。这两名老者,面容古朴,双目隐隐有煞气。悟虚心中一惊,这两人分明是东海龙族的真灵修士。那股妖气徐徐微放出来,却已经冲天而去,却已经震惊全场。
随后,一处草地之上,又有数人气势一露,变作儒生模样,齐声吟诵不已,一时间,其声朗朗,风乎舞雩。
悟虚,低着头,却是抬头,只是在法界,通过玉符,传讯刘伯温,“青田兄,在那里背诵论语么?”
片刻,刘伯温笑着回讯道,“悟虚大师,难道只许你们佛门中人舌灿金莲,便不许我们读书人之乎者也?”
悟虚,微微暗笑,却又听得玄机子的声音响起,“无量天尊!你们,一个舌灿金莲,一个之乎者也,贫道方才所言之事,可有计较?”他却不知道躲在哪里。
悟虚,沉吟片刻,答道,“先前,那杨颖蓉找到你,要和你一起去截杀李秉澄、梁晓如。既然如此,又何必,我等出手呢?”
玄机子晒然回道,“悟虚大师,何须如此揣着明白装糊涂?”
玄机子,和杨颖蓉,一直不和,明争暗斗。杨颖蓉要与他联手对付李秉澄、梁晓如,夺了星云竹。玄机子又怎么可能没有防范之心呢?他却是想,联合悟虚和刘伯温,布下后手。
悟虚和刘伯温,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但这不是重diǎn,重diǎn是真的要开始么?一入宗门深似海,一日修行难回头!一夜畅饮,一晌偷欢,如何説未醉,如何忆余温?屠刀举起,何时才能够放下?
悟虚和刘伯温,又再次沉默了。玄机子,嘿嘿笑了两声,不复再言。
。。
李明珊握着韩双的手,手心满是汗,全身热乎乎的,仿似温水中的鱼。一进入这云海蜃境,自己和韩双便变作了另外的模样。自己变作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人家,身上的衣衫也变了,好似当年未嫁时xiǎo罗碎花裙。
韩双也变了模样,满脸黑气,消散得无影无踪,英姿勃发。他微笑着,伸出手,宽厚的手掌紧紧握住李明珊细若无骨的xiǎo手。
两个人什么话也米説,就这样依偎在了一起,并肩而行,眉目间,脸庞上,都荡漾着笑意。一路走过去,犹如一股春风。那些沉默着,收敛着,压抑着的修士,纷纷侧目,目光闪动。
感受着这些目光,李明珊不由无力地抽动着手,呓语般,“双儿!”韩双却把李明珊的手握得更紧,垂下头,在李明珊粉红的耳垂边,悄声道,“师娘,这云海蜃境,变幻莫测。外人看不透我们的身份和修为。”
“嗯。”李明珊低低地嗯了一声,片刻之后,关切地仰头,望着韩双脸庞和双眼,“你的伤怎么样了?”
韩双,默默地对李明珊摇摇头,然后,挺起胸膛,牵着李明珊的手,脚步轻快地经过一个个摊位,一座座阁楼庭院。
走着,走着,李明珊停了下来,明显犹豫地望着前方悟虚和八思巴所在之处。方才,悟虚、八思巴和魔道中人的暗中较量,她和韩双也看在眼里。自己和双儿,因为佛门悟虚大师所赠令牌,方能进入这云海蜃境,自然,对佛门有所好感。有心要前去行个礼,但过去却须得先经过那座魔道修士聚集的阁楼。
韩双,早已察觉李明珊的心思和犹豫,想了想,微微拍了拍李明珊的肩膀,牵着她的手,悄然侧身,远远的避开那座阁楼。
哪知,他二人,刚调转了方向,一道身影便从那阁楼中飞了出来,落在二人面前,挡住了去路。此人,笑吟吟,一边不住打量着李明珊和韩双,似乎认了出来,一边説道,“好一对苦命鸳鸯!”
韩双,抬步上前,挡在李明珊面前,对着这人施礼説道,“这位前辈,我二人只不过来此一游,若有惊扰之处,还望海涵。”
那人,轻轻一甩青色衣袖,虽然刻意压低了嗓门,但声音却无比,“想不到,你还认得我。”
韩双眉头一皱,声音也低了下来,十分恭谨地回道,“韩双不敢忘。”
一旁的李明珊,纵是傻子,也知道眼前这个似男实女的魔人,认出了韩双,紧张万分,紧紧抓着韩双的手,同时右手悄然按在了腰间宝剑之上。
杨颖蓉,看在眼里,喜上眉梢,语气却哀怨无比,缓缓调笑道,“双儿,你师娘想要拔剑杀了奴家呢?”
韩双,一言不发,带着李明珊,往后疾退。那杨颖蓉,见此,笑了笑,身影一闪,虚虚实实、重重叠叠,瞬间便飞绕在李明珊和韩双周围。
这时候,青天白日里,一抹月光却从天而降,洒落在杨颖蓉重重魔影之上。杨颖蓉,身着青袍,收起魔影,站在空中,横眉注视着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两名美少女。
这两名美少女,美到了极diǎn。已出现,便引起了众人的注目,同时也令众人暗中吃惊。如此美丽,岂是云海蜃楼幻术随机所化?定然是大修士,借助此处幻境,以力,使自己美上加美。
但见,这两名美少女,也是如同李明珊和韩双一般,手牵着手,并肩而立。只不过相比李明珊二人,她们顾盼之间,明眸皓齿光彩生,淡眉朱唇藏藏惬意,站在空中,可谓神采飞扬。
众人瞧在眼里,顿时便知。这两名美少女,定然是一对修为高深的道侣,眼见得李明珊、韩双这一对新人晚辈,当众被囚魔峰的魔女逼迫,忍不住挺身而出。只不知,什么时候,这人世间,乃至庐山云海,出了这么一对神仙眷侣?
哼!这云海蜃境上空,忽然一暗,一个巨大的身影浮现,一下子占住了此处天空的大半;看上去,模模糊糊,但气势无边,令下方众人都齐齐抬头,面露惊疑之色。如此这阵势,定然是此间主持云海蜃楼密市的真灵大修士!
这人一出现,杨颖蓉,便恭谨地对着上空一曼妙行礼,随即又倒飞回阁楼去。
那两名美少女中的一人,抬头嘻嘻哈哈的望了上空那真灵大修士一眼,随后随着身边伙伴,也悄然隐去。
悟虚看得明白,那骤然显身在天空的真灵大修士,便是那掩月宗楚山。同时感受着法界中微微发光的月珠,略一思量,便猜测到,这两名美少女,定然是那陆妙影和张若月。
杨颖蓉回到阁楼,扫了身边一名黑袍老者一眼,又看了对面那先前对八思巴和悟虚出手的青衫客,幽幽叹道,“别的宗门,都是一对对的,并肩迎战,我们魔门无人,只有奴家我这个可怜兮兮的,独自出去抛头露面,丢人现眼。”
那青衫客,神秘莫测地一笑,却是没有言语。自己此番悄然上山,要不是初来咋到,人生地不熟,何须刻意暴露身份,与此女虚意周旋。
那杨颖蓉,碰了个软钉子,顿时面挂寒霜,领着左右,上了楼去。身边的一黑袍老者,欲言又止,杨颖蓉看在眼里,转身走到窗牖处,漫不经心地问道,“正事要紧。那二人,可打探出来?”
那黑袍老者,不敢执拗,急忙取出一个状若罗盘的物件。此物件,表面光滑如镜,但却是一片黑色,黑得发亮。此物,名唤阴魔盘,乃是杨颖蓉为了追踪李秉澄和梁晓如,交给其使用的。依着魔门规矩,杨颖蓉的手下的魔将皆有其亲手种下的天魔印。身中这天魔印之人,一言一行,尽在施印之人监控掌握之中。那四名魔将,当日被李秉澄、梁晓如打杀,体内的天魔印临碎灭之前,却将当时情景画面和李、梁二人的一丝气息传了回来。杨颖蓉,将这丝气息封入阴魔盘,入了云海蜃境之后,便命这黑袍老者,循着感应,四处打探。
黑袍老者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杨颖蓉的背影,恭谨地説道,“属下遵照左使指diǎn和吩咐,已经将那二人如今的容貌及所在打探清楚。”説吧,双手一吐魔力,便见那黑色镜面,红光一闪,出现了一幅幅画面。那画面中,两名修士的身影容颜,纤毫毕现,连带着其周围的人物景致,背景中,那密市专用的大殿,赫然高耸。
“想不到他们居然和乾坤道还有勾结?”杨颖蓉,一直望着窗外,却似乎将身后情形尽收眼底,“你且再去留意他们的行止。此事办好,本宫自然会让你逞心如意。”
那黑袍老者,眼中精光一闪,也不多説,躬身抱拳,退了下去。他化作一道黑影,从阁楼后面悄然而出,及遥遥望见李秉澄、梁晓如了,方才缓下身形,板着脸,不声不响地辗转走去。
他自以为自己这番举措,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料没走几步。便有一人拦在了自己面前,抬头一看,一个红衣大汉,一脸的胡茬,浓眉大眼,头上浓密的黑发中插着一根醒目的红色簪子,虽看上有diǎn不伦不类,但别有一番气度。
“尊驾何人?”黑袍老者,嘶哑着声音。
这红衣大汉,解下腰间的储物袋,献宝似取出三四样闪着光华的珍珠项链。黑袍老者,微微瞟了一眼,忍住鄙夷之色,语气冷漠的可怕,“对不起,没有兴趣。”説吧,正要抬步,从其侧面而过。
“呵呵,岳道友,如今好大的架子。”那红衣大汉,爽朗的笑声中,夹杂着这么一句,却如三月里料峭春风,竟然使得那黑袍老者,一个激灵,僵硬在那里。
“阁下到底是谁?”片刻之后,这黑袍老者的声音更低了,几不可闻,犹如幽深山洞中冬眠的蛇。
那红衣大汉,满脸憨笑,有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黑不溜秋的xiǎo香炉来。娜黑袍老者一见此物,浑顿时身微微一颤,两眼发光,正要开口説话。
那红衣大汉,见状,反而一个转身,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笑骂道,“格老子的,无量那个天尊,居然有货无人识!且去前面阁楼转转。”
那黑袍老者,皱眉冷冷看了七背影一眼,随即又自顾自地朝着李秉澄、梁晓如走去。
且説那红衣大汉,骂骂咧咧地,进了前面一处阁楼,却收起了储物袋,大摇大摆地上了二楼,要了一处雅间,又要了一壶好茶,两个杯子,一人瞧着二郎腿,哼哼哈哈地自斟自饮起来。
一个时辰不到,雅间虚掩的门,被风吹开了。那红衣大汉,放下脚,语气沉静,“进来吧。此处,我已经布下禁制。”
方才那黑袍老者,脚不沾地般,飘了进来。先是顿了顿,旋即落在木板上,又紧着上前两步,方才对着这红衣大汉,拱手长拜,“晚辈岳飞阳,参见玄机道长。”
“免礼,免礼!”玄机子,端坐在茶桌边,含着笑,身上的大红袍如云似雾。
正所谓
风乎舞雩原上咏,东海妖气冲天看。
有人并肩双双行,恰似当年与君伴。
魔盘锁气生死印,香炉蒙尘故人来。
五阴炽盛真亦幻,一声佛号共树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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