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李星洲率第十军已经到达开元府边界的的县城,辎重中有十二门王府用潇钢打造的炮,口径120,十分拖慢行军。
县令亲自劳军,带来好几头猪和羊,严申则激动的忙着报名号,这次他脑袋抬得更高,什么天子皇孙、平南郡王、游骑将军、军器监少监、新军第十军指挥使等等,乱七糟一大堆。
李星洲好笑的打断他,不过知县确实被吓了一大跳,他只知道有军队要来,却没想带队的居然是个年轻王爷。
晚上,迎着春风,所有营帐扎好,士兵们吃上了热腾腾的饭菜,这些都是县令命几百人送来的,除去风声,将士欢笑,大营中偶尔还能听到战马的嘶鸣么,在京城周围的县不管如何都不会太穷,这些饭菜他们能出。
李星洲站在风中,远处就能看到江面,还有连绵不绝的群山,远远看去,还有点点橙黄微光,闪烁在夜幕之下,支撑着浩瀚星空。
没有地面辉煌灯火的时代,星空就一枝独秀,尽情展示其绚丽华彩。
李星洲随便吃点东西,谢了县令,看着璀璨的夜空心中有些懵吧,毕竟他到这个世界才半年不到,离京这么远是第一次,连自己都不知道,居然不知不觉间混到这么多头衔,最大的一个居然到了平南郡王。
郡王啊
他不是太子直系,又不是皇帝兄弟,虽确实有可能封王,但也需卓著功绩或者有过人表现,还需等他加冠成年。他万万没想到皇帝不知发什么疯,居然现在封他为郡王,虽然南下督军确实需要身份,那再加个怀化将军之类的武散官也够格,用不着直接封王吧,太过吓人。
要知道他这个年纪封王的纵观景朝历史也如凤毛麟角,除去开国初期,根本找不到。
“哈哈,世子,不是,是王爷!”严申一脸高兴的提着半只羊腿过来:“世子,这烤羊腿真香,你要不要。”
李星洲摇头:“香也少吃点,明天还要赶路,还有,以后都叫世子吧,王爷听起来太老。”
“那怎么成,王爷威风啊!”严申高兴的道:“世子你再听我”说到一半他自觉的闭嘴了:“哈哈,还是叫世子吧。”
接下来还有一段漫长的路要走,眼前那些群星下的山峦就是道路所在,这一路自然不会简单,不过他已经做好准备。
冷风箐河边,葱郁树木挡住炙热阳光。
几个身着徐服的士兵将溪中凉水洒进皮甲缝隙来降温,河下游不远处丢着两具被剥得精光,已经发臭的无头尸体,皮肤苍白浮肿,显然已经死去多天,有很多苍蝇在飞来飞去,士兵们已经懒得搭理,只想离那臭味远些。
丁毅骑马从南边方向过来,身后跟着大队人马,冢励也在其中。
见有大人来,几个懒散的士兵连忙站起来,上前回报:“大人,这两个是泸州探子,几天前过来探风,被我们发现了。”
丁毅皱眉:“头呢?”
“头被指挥使砍走了。”
“哼,贪功的家伙。”丁毅低声道,随后吩咐:“我已经见了,快找地方埋了吧,恶臭难当,别埋在河边。”
“是!”几个士兵听令,然后捂着鼻子把两具无头尸体拖走了。
冢励骑在马背上开口:“泸州胆子也太大了,竟敢犯我国界,依我看徐国新胜,士气高涨,正是用兵大好时机,该继续派军直接平了泸州,以防后患。”
冢励这么说,旁边几个跟着的官员也都插话表示赞同
“臣觉得冢大人所言极是。”
“对啊,此时彼弱我强,我徐国带甲之士十万,正是用兵大好时机,泸州淮化府地方广阔,却少户口,虽富庶却不及我国,这时发难能一举拿下,开疆扩土啊。”
“”
众人点头纷纷附和,丁毅却只是笑笑,一边赶马向前一边道:“诸位为国分忧,本宫心里知道,可诸位可知泸州现在的情况?”
“请丁大人明示。”有人请教。
丁毅自信的笑了笑:“泸州当前人心惶惶,上下不一,很多人都说泸州摇摆不定,不可信。不可信是真,可反过来想,越是摇摆不定,就越是煎熬,越是众口难调,上下不一心之时。
国无外患,必有内忧。
泸州如今隔绝于朝廷,正如独立小国,若不断施加压力,在边境屯兵,即便我们不动手,他们自然都会打起来。若我们出手,他们反而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到时就是烦。
只要等着就好,不断向边境驻地增兵,还要大张旗鼓,让泸州知道,就等他们自己打起来,两败俱伤,我们再出兵一起收拾。”
冢励微微皱眉:“可若淮化知府破釜沉舟,与我们决一死战怎么办?”
“冢兄不愧聪明人。”丁毅夸奖道。
“哈哈,过奖了,不过一些小计策,虽能查缺补漏,填补空档,可和丁兄大智慧想必怎么能比呢。”冢励得意的拱手笑道。
丁毅道:“正因怕他狗急跳墙,和我决一死战,所以我才监淮化知府的压他两个儿子,起栋两个儿子在我手中,他不敢跟我撕破脸皮,外事不决,内忧却越来越严重。
你们以为本宫为何要让起栋杀庆安公主,还四处宣扬?”
“为除景朝余孽?”有人小心的回答。
丁毅摇摇头:“错!一个公主出嫁那么多年,远在他乡,能左右什么,杀与不杀有何区别,不杀还能落下宽宏大量的美名,之所以如此,不过是给泸州那些蠢蠢欲动之人找个好理由罢了。”
冢励点点头,恍然大悟,拱手道:“丁大人高明!”
众人也跟着连连点头。
“还是丁大人计高一筹啊!”
“对对对,年纪轻轻却深谋远虑,实乃我徐国之福也”
“”
众人一片吹捧身中,丁毅昂首挺胸,骑马赶往泸州边境的营地,他身后,源源不断士兵排成长龙,正向泸州边境开进。
入夜,泸州城北,庆安公主驸马府。
此时人影纷乱,火光通天,到处是来来往往的人,门外到处都是点着火把,提着柴刀的百姓,很多人高喊“杀妖女,保家乡!”
远处几百人的泸州厢军只敢隔着街角观望,根本不敢靠近。
本来妻子嫁入男人家,都会被冠以男方姓氏,比如赵家姑娘嫁入吴家,成婚后就可以称呼为吴赵氏。
可公主不同,公主出嫁自成府,虽还叫驸马府,可其实公主才是府中主人,依旧称公主封号,不冠男方姓氏,故而驸马也可以算是吃软饭的男人。
庆安公主今年已三十多岁,半生也算命途多舛。
当初她贵为皇后女儿却下嫁远方,其实很多都是出于政治考虑。
她的夫家刘家本是淮化府一带最大望族,影响力遍布淮化府,甚至蔓延到泸州西北的剑南路一带,刘家人从官、经商,几乎影响景朝西北大部分地区,这些地区交通不便,与京城相距太远,不借助地方大族很难控制。
本来刘家煊赫一方,庆安公主下嫁过来时如日中天,她夫君也是知书达理之人,虽是政治婚姻,起初还觉得不错。
没想嫁到南方第二年,夏秋交接之际,天降暴雨,连绵十几天,白天黑夜电闪雷鸣,不见天日,山洪猛兽嘶鸣,偏偏这时刘家家主因匆匆赶去剑南路看新水稻,中途连人带车被山中泥石流卷走,尸骨都找不到。
家主一死,几房内斗,短短一两年刘家由盛转衰,支离破碎,迅速衰落,这时庆安公主才发现自己丈夫的问题。
丈夫知书达理不假,可他的知书达理是建立在不通世事,好逸恶劳之上的!
家主一走,身为嫡子的他本性立马暴露,居然根本不知如何处世,只想坐吃等死,他从小到大,只学会这一件事
碰上如此大祸,丈夫又这样无能,外人还嚼舌根说她克刘家。
种种境遇之下,虽悲愤交加,又身为女子,可也奋发自强,不留余力,不辞辛劳,支撑起整个家。
那时因为新婚,庆安刚好怀上第一个孩子,操劳之下十分虚弱,孩子虽生下来,可天生手臂有残疾,之后染了风寒终究没留住,去年才离开人世。
庆安公主一直独自支撑整个家,哪怕泸州局势紧张之时也是,她也想过回京,可在泸州她有放不下之人,那无能的丈夫自然不在华,主要是六十多的婆婆,还有府中很多下人。
婆婆对她向来就好,帮了她很多,下人们也对她毕恭毕敬,无所不从,她若回京,远隔千里,他们可怎么办?怒于丈夫无能,她早与丈夫分房,搬到婆婆小院去住了。
去年年初,迫于压力和婆婆劝说,她才回去和丈夫住了几天,怀上孩子,之后又搬回婆婆的小院了。
正如婆婆所说,她到底是一个女人家,现在还好,可再过几年若无子女,如何在刘家立足。外人早就说驸马府就是两个女人管天下,等她老了,没有刘家子女撑腰,在这异乡土地无法安宁度日。
今年年前,孩子降世了,是个男孩,而且十分健康,驸马府上下一片欢庆。
可惜好景不长,之前虽局势紧张,但至少没出现过冲突,可这几天,驸马府直接被愤怒的民众围住了,叫喊着要公主和驸马除去受死。
情况她大概知道,苏州n,朝廷战败,泸州人心惶惶,又听人到处传言,苏州叛逆新成的“徐国”要求交出她的人头,否则就会派十万大军踏平泸州城。
一时间驸马府局势紧张,她和婆婆早有准备,一年多里前后招百多护院,日夜不停轮换值岗。知府那边也派人过来交头,让他们赶快写家书送到京城求救,可久久也没什么消息。
而这几天,暴民越聚越多,驸马府门外已经聚上有千暴民,周围街道堵塞不通,日夜喊着要踏平驸马府,府中老小都人心惶惶,不得安眠。
好在刘家有底蕴,驸马府府库中兵甲军器都有,加之护院日夜巡防,暴民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可随着时间推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前几天就有个胆大身手好的暴民借着夜色爬高墙进来,结果落地的时候折了腿,被护院丢了出去。要是平时她只怕已下令将人乱棍打死,可如今若真图一时痛快打死,只怕激起民愤。
“公主,下一班人手已经安排好了,你还是去睡吧。”健壮的护院头子拱手汇报。
此时已经晚上,每天不巡视她就睡不着,侍女点着的灯笼跟在身侧,庆安公主看了远处墙边用木头搭建起的新哨楼,嘱咐道:“哨楼人不能断,多派几个人,若是灯火不足,就拿牌子找府中总管去领。”
护院头子点点头:“放心吧公主,有我在歹人进不来,你安心歇息就是。”
庆安公主点点头,然后在两个侍女陪护下转过院角,抬头一看漫天星河,虽不及夏日,但也初显示璀璨,看着看着居然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兄长潇亲王。
当年那个威风凛凛,骁勇善战,众臣心悦诚服的兄长若在,天下哪会是如今这般模样,还轮得到那些贼子猖狂,自己何须有着担惊受怕之苦,想着想着,脑子里都是兄长的昔日音容
一回神,她才发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行进过程比李星洲想象中要顺利,这归功于四点。
第一点就是天气好,人算不如天算,天时是他永远无法决定的,还好如今初春,风和日丽,即便下雨也只会是零星下雨,不足以阻碍进军。
第二点就是因伙食好,这要谢何昭送的羊群,吃的好士气自然高,士兵们斗志昂扬,走路就快了。
第三点则是因前军开路,神武军第三厢,第四厢五万众,加上各种仆从军,后勤人员,拢共计十余万众南下,携带辎重数不胜数,所以一路开山架桥,修缮道路,他们这些后来的自然受益。
最后一点算是他早有预料吧,从京城到瓜州估计要走十几天,可士气高,路况好的情况下,第四天扎营时他们就走了一半左右路程,也正因此,南北气候差异体现出来,有些士兵的身体调节不过来,发烧了。
而且不在少数,足有三十几人,好在他早有预料,出发时从王府带了酒精备用。
酒精不只有杀菌消毒的功效,而且因为其沸点低,容易挥发的特性,也可以用于物理降温,对发烧有奇效。
虽然最后还是有两人没挺过来,死在路上,只能就地安葬。可不管怎么说,因为酒精的存在,这次水土不服引起的风波没有扩散,更没拖慢进军速度。
三月九日,他们已经进入瓜州地界,瓜州的辖地东西纵横,北临大江,所以即便他们已经进入瓜州地界,但到达瓜州成依旧需要一段时间。
一路上,李星洲发现道路周边的村子都荒无人烟,好不容易找人问过才知道村民们听说军队要来,心中害怕暂时跑到山上避开了。
他们继续前进,三月十日早上,拔营行军一个多时辰,翻过山头,穿过大片山脚是阔叶林,山顶是针叶林的山峰之后,在山顶居高临下,李星洲牵马驻足,终于看到远处山脚下的瓜州城,以及城外比瓜州城占地还要大上十几倍的禁军大营。
一下子士兵们都欢呼起来,辛辛苦苦跋涉许久,瓜州终于要到了!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李星洲也知道,接下来的路并不近,少说也要走上一天多,中间还要过个的县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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