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源心中对程阮的想法多少有些不理解。
曾经在龙魂世界中站得极高的沈源，对高境界者俯视甚至无视低境界者这个事实认识得十分透彻。
在他眼里，神灵有眼前这样的力量，并不足为奇。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地万物尽付笑谈中。
这就是脱了至圣境的神灵的真实写照。
以无上之能建造、经营一个神魔秘境，虽然手笔大得令人惊叹，但沈源觉得对于一名真神来说，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程阮不同。
程阮并没有沈源曾经五年的经历，她到目前为止的一生，都活在家人、朋友、社会的关怀之中，她认为自己所熟知的一切都应该是有意义的，就算真的有高于他们的思维意识存在，也不应该是眼前这样的表现形式。
这不由得让程阮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恐慌，甚至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
挣扎求存的人们、精明无比的政客、勇猛精进的战士，他们或者并不令所有人喜欢，但都在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而奋斗，拼上了自己的一切，这精神值得人钦佩。
但当这一切都变成了一串冷冰冰的数据的时候，都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如果世界这么冰冷，生命的意义何在？温热的血、深长的呼吸、心脏每一次的跳动，意义何在？
如果一个族群的灭亡，都能被原样复制出来，如果一个生命的消失，都能凭空捏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副本，那这世上又有什么是值得珍惜的？
说不定程阮此刻死在了这里，下一刻便被那至高的生命再次捏造出来，丢在了另一个角落里。
沈源没有考虑到这些，只是觉得眼前的程阮比往日的她脆弱了太多。
沈源轻轻揉了揉程阮的头，温柔地劝慰道：“当然是有意义的。”
“我们是人，我们按照人的角度去生活。”
“我们现在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就是我们的世界。”
“看到星河灿烂，就觉得天高地阔看到鸟语花香，就觉得春光明媚看到世情繁华，就觉得身量渺小。这就是我们。”
“至于神想什么，做什么，和我们没关系。”
“神灵最初也是人，只是修炼有成，看到的东西不再局限于双眼，所以显得脱。我们努力修炼，终有一日也能成为神灵。”
“而且啊，告诉你一个秘密，地球那种大世界，虽然从面积上来看比神魔秘境小了很多，但大世界的进程，绝对不是一个神灵所能操控的。我们的行为，都是属于我们自己，只属于我们自己的。”
在沈源坚定的目光和温柔的声线中，程阮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有些无力地靠在沈源肩头，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神灵无法操控大世界？”
“因为大世界的规矩很多啊。我以前有个老师，跨入圣境几十年了，对神灵的境界多少有些了解，他告诉我的。神灵最多也就和大世界平起平坐，想要奴役整个世界意志，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哦”
程阮低下小脑袋，半晌不语，很久才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看着沈源，问道：“我是不是有点幼稚？随便都能被打击到。”
沈源展颜一笑，轻轻在程阮唇边吻了一下，“不会啊，换谁来，都不见得能做得比你好。而且你可一点儿不幼稚，否则哪里能指挥得动我这么厉害的祭司？”
“有主意吗？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程阮似是没感觉到沈源落在自己唇边的吻，只是眼神动了动，面色微红，将头扭到一边去，想了想之后说道：“你有管理者权限，看来这也是神魔假面残片的功劳，这个面具叫这个名字，和神魔秘境脱不了干系。”
“你问问它，怎么能离开神魔秘境。”
沈源依言，开口问道：“集天六号，告诉我如何能离开神魔秘境，抵达地球。”
那紫色的嘴唇开合，听起来柔和却没有感情的声音回答道：“管理者指令查询中”
“查询结果：神魔降临计划。”
“管理者权限无法执行此计划。”
“请问是否向主宰者请求更高权限？”
沈源被吓了一跳，这紫色嘴唇几句话就让他脑补出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画面，连忙摆手，矢口否认道：“不要！不请求！不执行！”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就我们两个，能不能离开神魔秘境，前往地球世界！”
“管理者指令查询中”
这一次，紫色嘴唇沉默了很久。
神魔秘境本是个空间碎片，虽然面积极为广阔，却并不是个完整的世界。
所以这片空间和地球有本质的区别。
神魔秘境的天是圆的，地是方的，天上有九个太阳，也有九个月亮。
因为大地实在是太过广阔，导致很多生活在边缘地带的生物都无法看到全部九个太阳，只能看到三个、四个，或者五个。
太阳和月亮也并不是真正的日月，而是一位神灵的本命法宝。
这位神灵，生活在神魔秘境最中心的区域。
这片区域的方圆万里之内，鸟语花香，植被成林，山川湖泊如水墨画一般精致典雅。
然而就是这如画的风景中，却只有一个智慧生物，其余皆是些灵智未开的木讷东西。
一座小竹屋背靠着苍山，面朝着镜湖，温馨的院落中种着十几株海棠花，竹屋前还种着一颗枣树。
枣树的树荫下，放着一张摇竹椅，一个老人正躺在竹椅上，手里捏着一根长长的蒿草。
老人摇晃着手中的蒿草，淡笑着逗弄一只躲在枣树杈上的三色猫咪。
猫咪不大，看样子对老人并不很亲近，却被老人手里的蒿草吸引，也没转身跑开，而是伸出粉嫩嫩的爪子，去抓弄这根蒿草的尖端。
啪！
那粉嫩嫩的爪子落空，抽打在了旁边一颗红色的枣子上。
那枣子应声而落，似是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弧线，本该坠入泥土的枣子不偏不倚地落进了老人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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