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棋、小红、彩屏和茜雪,原来都是贾府里的大丫鬟,因着种种原因,大家都离开了贾府。
想当日,她们忧心忡忡,还以为离开贾府就活不下去了。
这也怪不得她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入贾府伺候人。她们这几个都算是命好的。虽然贱为奴婢,但是她们跟着主子吃好的、穿好的,一点儿也没受过什么罪。
在她们心里,贾府就是天堂。她们一直以为,贾府以外的世界就是地狱!
可是,离开贾府以后,她们为了生计奔波,这跑的地方多了,这才发现世间并不是地狱。她们也慢慢知道,贾府也不是天堂。
如今她们个个都活得有滋有味、开开心心。
而贾府,那个她们曾经死都不愿意离开的地方,却在苦苦挣扎,距离灭亡已经不远了。
贾府里人人煎熬,不论是主子还是奴才。
如今她们心里都在暗自庆幸,幸亏早早就离开了。否则她们现在还不是只能坐以待毙,那不是更惨?
薛宝钗在一旁瞧着众人高兴,又听她们七嘴八舌说起各自经历过的困苦、磨难,她心里越发亮堂起来,眼波也鲜活起来。
“宝姑娘,来尝尝我自己蒸的这桂花糕,才出锅,热气腾腾呢。”
不知什么时候,茜雪已经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手里托着香气扑鼻的桂花糕过来。
薛宝钗取了小小一片,入口即化!那香甜软糯,真的是好滋味!似乎把她心中的愁闷凄惨都消除了不少!
宝钗望着眼前这几个女子,心里很是羡慕。从她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中能看出,她们如今是多么幸福,多么欢快!
而且这幸福欢快和以往在贾府的时候又是大大的不同!
如今她们个个鲜明活泼,充满了活力。宝钗还从来不曾想过,女子居然可以活得这么恣意潇洒,这么生动鲜明!
用不着依靠任何人就可以活得这么好,她们的眉宇间没有一丝阴霾,没有一丝顾虑,活得无比的潇洒。
宝钗越是看这几个女孩子,心里就越是羡慕。
我也可以吧,不用倚靠着谁,我也可以活得这么好吧?
她心里暗自琢磨着。
“宝姑娘,我们几个一起开了一间成衣铺呢,这次就是拉茜雪也去呢,她手巧得很!能赚大钱呢!”
几人笑着对宝钗说道。
“赚钱?你们几个一起赚钱么?女人也可以抛头露面赚钱?”
宝钗讶异道,她这时候才注意到几个人身上穿的衣服,那么合体,那么美,那样式是自己从来都不曾想过的。
“可以啊,咱们女人也可以赚钱啊,不然我们几个可怎么活?不如改日宝姑娘来我们铺子转转?”
司棋笑道。
“嗯,好啊,改日我一定去!”
宝钗点头。她这一趟还真是没有白来,真是大开眼界。她第一次知道,离开了豪门贵府,这些个曾经的小丫鬟们可以活得这么舒心。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女人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她的心胸开阔了许多,原来那塞得满满的悲伤悄悄就流逝了许多。
眼瞅着太阳一点点落下去,司棋几个便要告辞走了,宝钗也禁不住心里发慌。
正巧这时候,薛蝌在门外叫她。薛宝钗急忙就走到门边,低声问道:“怎么,有消息了么?”
薛蝌忙道:“一会儿就是换岗吃饭的时辰,王大哥找通了关系,咱们能趁机悄悄见上一面。”
薛宝钗听了,又惊又喜,忙就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
小红、司棋等人忙拉着她,想要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却搜肠刮肚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都是满含同情望着宝钗。
司棋便有些哽咽,说道:“宝姑娘,你若是有什么心烦了,就只管来找我们……若是要我们帮什么忙,只管开口就好。”
宝钗含泪答应了,这才和众人告别,匆匆走了出去。
她出了院子径直坐上马车,还是薛蝌驾车,催着马车直往前去了。
薛蝌求的是茜雪的丈夫,王短腿,他是狱卒,住的地方自然距离大牢不是很远。因此不一刻功夫薛蝌等人就到了。
他先把马车远远赶在一边,这才领着薛宝钗,几人装作若无其事,就在大牢不远处闲逛。
薛宝钗满心又是急切又是害怕,又有些紧张,不住偷偷抬眼往四处观瞧。
只见眼前数百步外有一座青砖大院,门前是洁净的青砖路面。院门外,一边站着一个手持长枪的兵士。
那长枪枪头明晃晃的,看得宝钗心里直发毛。
几人怕那兵士瞧见起疑,只好低着头慢慢走远。
正这时候,便见那院子里出来一人,向薛蝌几人不住偷偷招手。
薛蝌一喜,低声道:“是王大哥,咱们快去。”
宝钗一听,心中又喜又悲,抬眼仔细看了那人一眼:只见那王大哥生得五短身材,面皮白净,五官很是俊朗。
原来他就是茜雪的丈夫了。
当下薛蝌在前,宝钗在后由小丫头扶着,一行三人匆匆走过去。
宝钗突地心里就紧张害怕起来,两条腿软棉棉的,每一步都好像踩着棉花上。
那小丫头只感觉宝钗浑身哆嗦得厉害,忙扭头一瞧:只见宝钗脸色雪白,泪水满布,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相似。
“小姐,别怕……咱们一会儿就能见着大少爷了……”
小丫鬟急忙低声劝道。
她这么一说,宝钗越发害怕得走不动了,软绵绵地就往下滑。
“小姐……小姐……”
小丫头低声惊呼,忙使劲儿把宝钗往起扶。
走在前头的薛蝌听见动静,他扭头看见薛宝钗这样子,知道她是心痛害怕异常,忙转回身来,和小丫头子一起搀着宝钗往前走。
薛宝钗此时一想到就能见到哥哥,但这却是兄妹两人最后一次相见,她心里如何不痛?
再一想到哥哥在牢狱中受苦,转眼就要和她阴阳相隔,宝钗心里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她几乎是被薛蝌和小丫头子两人拖着前行,浑身软得一步路也走不得了。周遭的一切都模糊成了一团,她不知是怎么进的院子,也不知是怎么进的牢房。
泪水中,她见到眼前一张人脸在晃动,似乎正是薛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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