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徐员外乘着轿子先走一步,吕知府、张校尉和夏提刑陪着白冉等人多走了一程。等到了城外,白冉抱拳施礼道:“几位大人留步,白某身体实觉不适,恕我等先行告辞。”
张校尉道:“你住在什么地方?这几日不算太平,我带人多送你一程吧。”
白冉笑道:“小弟住在南山。”
“南山……”张校尉一咧嘴道,“那就……不好相送了……”
夏提刑道:“白兄既是不怕,你又什么好怕?但凭你一身杀气,妖魔鬼怪却也不敢动你!”
张校尉道:“别光耍嘴,你身上杀气也不小,何不再送一程?”
夏提刑道:“我还真有此意。”
二人正说话间,忽见白冉调转马头,回身施礼道:“君送千里,终须一别,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话音落地,白冉催马便走,李伏和叶秋随即赶上,眼看消失在夜色之中,夏提刑想要追赶,见吕知府脸色不对,却也只好作罢。
三人商量妥当,先到吕佐青府上商议请功之事。却说为什么一定要赶在今晚商议?为何不能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再做打算?这就是为官的不易之处,既然想把一场小功变成大功,就得把该做的事情提前做好。先贴安民告示,再派人散播言论,这些事都得连夜去做,若是等到明天走漏了消息,再想弥补只怕为时已晚。
路上,夏提刑问张校尉:“你刚才想要送那群术士,是不是想探明他们的住处?”
张校尉笑道:“是有这般用意,只是这南山实在不是个好去处。”
夏提刑道:“我带着差人,你带着卫兵,却有什么好怕?这件事情实在做的有些草率。”
吕知府道:“怎见得草率?”
夏提刑道:“四个贼寇带着火药到员外府行凶,案情尚未查清楚,怎可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吕知府道:“你怀疑白冉和那般贼人有瓜葛?”
夏提刑道:“今夜我等都在后园之中,那四个贼人潜进来了,我等为何毫无察觉?倒是那白冉抢先一步,和那贼人打在了一处,这事情却不让人觉得蹊跷?”
吕知府又问道:“怎见得蹊跷?”
夏提刑道:“我怀疑白冉和那四个贼人本就是同伙,想要挟持公子勒索财物,后因分赃不均,内斗起来。”
张校尉道:“说的有理。”
吕知府在旁,面色铁青道:“白冉是我找来的,你怀疑白冉通匪,只怕连我也脱不了干系。”
夏提刑连忙摆手道:“吕兄多虑了,这只是在下一番推测,查案本来就该慎重,昨夜亲历此事者,都该问个明白,王员外府上的人倒也好说,徐员外也是雨陵城里的人,只是这白冉行踪不定,今夜让他走脱了,日后却不好再找他。”
吕知府收住缰绳,停住了马蹄,对二人道:“二位到底是想查案,还是想请功?”
夏提刑一怔,转眼看了看张校尉,张校尉一脸陪笑道:“查案请功,都是正经事,吕兄又何必计较。”
吕知府正色道:“二位如果想查案,只管放手去查,吕某行的端坐的正,却也不怕你们来查。”
夏提刑笑道:“吕兄误会了,我们……”
没等夏提刑说完,吕知府接着说道:“如果想请功,这件事情就不要再声张了,倘若闹得满城风雨,到时可就没了回旋的余地,到底是四个贼人还是四十个贼人,却要吕某如何下笔?”
夏提刑不再说话了,张校尉在旁笑道:“我们都是武人,深一句,浅一句,说话没有那么多分寸,说错的地方,吕兄多担待,这件事情全听吕兄处置便是。”
这边三个人去了吕知府的府衙,案情的事情却也不敢再说了。白冉一行一路策马狂奔向南而去,等天色微明,终于到了南山脚下。山下有一处凉亭,叶秋收住缰绳,对二人道:“在下不能去前山,李兄也不能去后山,咱们就在这里把东西分了吧。”
白冉笑道:“分什么东西?没有白某的份么?”
叶秋道:“白兄该得多少,当和李兄商量,叶某该得一半,这可是事先说好的!”
说话间,叶秋击掌三声,两个道姑各背了一个口袋,出现在了叶秋身旁。白冉见状翻身下马,拍了拍马背,也想让清风现身,可没想到清风因为恐惧不敢现身,还一个劲的往白冉身后躲。
白冉恼火,对着马屁股拍了几巴掌,低声道:“没看他把帮手叫来了么?你也不给我撑撑场面。”
清风在耳畔可怜巴巴的说道:“先生,不要打了,清风好疼,清风害怕……”
叶秋见状苦笑一声道:“可怜我这好徒弟成了白兄的坐骑,却还不敢看我一眼,想是自己也觉得羞愧难当。”
听到这话,清风变回了人形,虽说依然藏在白冉身后,可却挺起了胸膛,没有折了白冉的面子。
叶秋看着清风笑道:“看你模样,却比从前憔悴了不少,想是许久没吃人了吧?”
清风低着头不说话,白冉皱眉道:“趁早把东西分了,各走各路!”
三人来到亭子里,两个道姑把两个口袋放在了当中,叶秋对李伏道:“李兄之前说员外府上有九十件法器,叶某偷来的时候数了数,一共却有九十一件,这两个口袋里,一袋装了四十五件,一袋装了四十六件,李兄随便挑一袋拿走,多了少了各安天命!”
李伏上前拿起一袋,没有带走,却解开了口袋,把东西直接倒在了地上。叶秋皱眉道:“怎么?李兄还信不过我么?”
白冉笑道:“做生意么,自然应该慎重一些。”
袋子里的确是班门的法器,李伏低头数了数,还真是四十六件。
叶秋怂了怂眉毛,叹一声道:“李兄好运气啊,不只多得了一件法器,这袋子里的法器还都是上品。”
李伏道:“叶兄是个有诚信的人,李某却也不想贪这个便宜,我们干脆把法器混在一处,一人一件,轮番挑选,你看如何?”
叶秋笑道:“李兄好爽快,就这么办了!”
叶秋把另一个口袋打开,也把法器全都倒在了地上,对李伏道:“李兄,你先请!”
李伏道:“法器本来就是叶兄盗来的,理应叶兄先选!”
叶秋笑道:“既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法器有九十一件,先选的人能多得一件,各色法器功能不同,成色也不同,选好选坏,就看两个人的眼力了,叶秋先选了一面金八卦,李伏则选了一对金刚镯,叶秋又选了一把鱼肠剑,李伏则选了一盏聚灵灯,叶秋又选了一条断魂索,李伏则选了一把乾坤伞,两个人你一件,我一件,转眼之间就把法器分完了。叶秋抱拳施礼道:“李兄至诚至善,叶某感激不尽。”
李伏抱拳还礼道:“叶兄至真至信,李某钦佩不已。”
叶秋对白冉道:“有一件事情,还没向白兄请教、”
白冉诧道:“有何事?叶兄但说无妨。”
叶秋道:“今天在那公子房中,他说有一位姑娘也叫叶秋,还是白兄的徒弟,这是不是有点……”
白冉挠挠头道:“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叶兄莫怪。”
“奉劝白兄一句,以后到了山下,莫再轻易提起我的名字,以免招来祸端,”叶兄抱拳施礼道,“后会有期。”随即带上两个道姑,绕去后山了。
李伏装好了法器,尴尬的看着白冉,白冉却笑一声道:“走吧,咱们也该回家了。”
等回了青云寺,清莲和清月早早的跑出来迎接。见了白冉,清莲立刻扑上去,在脸上亲了又亲,道:“哥哥可是回来了,生意做完了么?”
白冉先摸了摸清莲脸蛋,又捏了捏她屁股蛋,笑道:“小妮子,你们两个都出来了,谁看着那老管家?”
清莲噘着嘴道:“谁愿意看着他?又脏又臭!”
清月在旁道:“在禅房里锁着呢,哥哥放心。”
李伏在旁诧道:“却说什么老管家?那老管家还在山上?”
白冉转脸道:“你昨天却没回庙里么?”
李伏道:“昨天只顾着去后山了。”
清月诧道:“伏哥哥昨天去了后山?”
“是啊!”白冉笑道,“还把撼天道尊请去帮忙呢。”
“啊!”清莲倒退了几步,看着清风,问道:“姐姐,是,是真的么?”
清风点了点头,似乎还心有余悸,清莲和清月惊讶的看着李伏,眼神之中充满了敌意。李伏刚想做些解释,却听白冉道:“别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先去处置那老管家吧。”
却问那老管家为什么还活着,不是被清莲和清月给吃了么?原来这两个丫头嫌他太臭了,实在下不去嘴,只啃了两口便都吐了出来,看来这黄龙汤还真是救了他的命。
众人来到禅房,刚进了房门,清风和李伏立刻捂住了鼻子,所谓“余音绕梁”,所谓“三月不知肉味”原本都是用来形容音乐的,而今看来,用来形容黄龙汤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徐管家手脚都被捆着,窝在墙角睡得正熟,李伏摇头道:“他是不是拉在裤子里了,怎么恁地熏人?”
清莲道:“话可不能乱说,拉屎拉尿都是我们姐妹手把着伺候的。”
“手把着伺候?”白冉大怒,对着清莲的屁股狠狠的扇了一巴掌,清月在旁道:“哥哥莫听她胡说,我们都受不了那恶心,哪还有心思伺候他?”
白冉上前一脚把徐管家踢醒,那老管家见了白冉就跟见了阎王一样,眼泪和鼻涕一并流了下来,张着大嘴,不住的求饶。
白冉道:“这两天你也受苦了。”
老管家慌忙道:“不苦,不苦。”
白冉道:“与其这么受罪,倒不如给你个痛快,你看怎么样?”
“我不受罪,我不受罪,”老管家哭道,“爷爷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吧。”
他想跪下去磕头,奈何被捆着又动弹不得,只得一口一个爷爷苦苦哀求。
白冉叹一声道:“看你之前造的那些孽,就是把你剁碎了喂狗也是应该。你个老东西还敢骗我,说什么法术是从你老爷那里学来的,害我险些误了大事!”
老管家哀嚎道:“老奴该死,老奴该死,求爷爷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啊!”
白冉道:“奈何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就留你一条活路吧。你们家公子的病已经让我治好了,你要觉得委屈,只管找你家老爷告状。”
白冉解开了徐管家的绑绳,对徐管家道:“趁着天亮,赶紧滚下山去吧!”
徐管家看着白冉,没想到他真能放自己走,见他犹豫了片刻,白冉上前又是一脚,怒道:“还等甚来!等我给你摆桌送行酒么?”
老管家千恩万谢,一溜烟跑出了青云寺,李伏在旁道:“白兄还真是菩萨心肠,这样的人,留到以后只怕也是祸害。”
白冉道:“员外夫人把班门法术传给了他,他要是死了,这一门法术不就绝户了么?”
李伏道:“班门术士鼎盛时期,内道有七十二行,外道有三百六十行,而今十之**都已经绝种了。”
白冉道:“至少不该让他绝在白某的手上,他若是乖乖下山,却还能留下一条性命,他要是别有所图,那就是老天爷要收他了。”
清风被熏得头疼,带着清莲和清月走到了门外,就连睡在白冉肩头的丽娘都被熏醒了。这间禅房实在是待不下去,白冉叫她们另外打扫了一处干净房间,把众人聚到一起,把丽娘也从肩头唤了出来。
丽娘一脸疲态,揉着眼睛道:“作甚来?人家伤还没好,却不让我好好休息。”
白冉神情十分严肃,对丽娘道:“先办完了正经事,你再歇息。”
丽娘噘着嘴道:“什么正经事?”
白冉道:“分银子。”
丽娘道:“你们两个分呗,我们要银子又没用。”
“怎么就没用,”白冉变了脸色,对丽娘喝道,“过来给我坐好!”
白冉真要凶起来,饶是丽娘也怕他,只得乖乖坐在了他身旁。
白冉回身对清风道:“你也过来!”
清风不敢多说,立刻坐到了白冉身边,白冉又看了看清莲和清月,道:“你们两个等什么?”
清莲诧异道:“我们两个也有银子分?”
白冉皱眉道:“快些坐过来,莫讨打!”
清莲和清月赶紧做了过来,李伏干笑一声道:“都是白兄的家人,我就不好坐在这了。”
白冉道:“你不坐这,叫我怎么分这银子?”
李伏道:“李某已经得了不少法器,这银子就……”
“那是你和叶秋的事情,与白某无关!”
看着白冉的脸色越发凶恶,李伏也不敢多说,坐到了白冉对面。
白冉从背囊里拿出了一个包袱,对众人道:“别怪白某脸色难看,这场生意实在做的艰难,仗着大家同心一力,却从虎口里拔下了这两颗金牙,既然是拼上性命赚回来的,白某必须得平心持正,把这银子不偏不倚分给大家,看的是功劳,凭的是公道,要是哪位觉得分的不公,只管当面和白某理论,莫在私底下心存嫉恨,却坏了咱们一场和睦,都听清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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