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传来了一个老人的声音,他说他饿了。冯掌柜赶忙端过肉汤送进了屋里,白冉刚想跟着进去,只听屋里边骂道:“哪里来的江湖骗子,到我家里来想要作甚?滚!赶紧给我滚!”
冯掌柜回头看着白冉,表情有些为难,白冉不以为意道:“老太爷,您消消火,我进去坐坐就走。”
“滚!敢进来一步我扒了你的狗皮!”老爷子喊得声嘶力竭,白冉想往里闯,被陈达给拦住了。
“先让冯兄自己进去吧。”
冯掌柜独自端着肉汤走进了房中,他刚一进去,房门立刻就关上了,也没看见冯老太爷的影子。
白冉对陈达道:“好不容易碰到这老鬼回来了,咱们还不进去看个究竟?”
陈达道:“不好莽撞滴呀,可别逼他伤了冯掌柜,我们可就没地方要钱去啦。”
白冉道:“他还能对亲儿子下手么?”
“亲儿子?恐怕也没那么亲吧。”陈达摇了摇头,转脸对冯妻道,“嫂夫人,你怎么想着给老太爷做肉汤了,他能吃东西么?”
冯妻道:“这是公公亲口说的,他说他就想吃我做的肉汤。”
陈达道:“你给他做了几顿了?”
冯妻道:“算上今天,这是第三顿了。”
“第三顿,第三顿还好滴呀,”陈达又道,“这两天没觉得身子有什么不适吧?”
冯妻道:“倒没什么不适,只是觉得乏累了些。”
陈达叹道:“是该觉得乏累啊,这一汤一饭可都是心血啊。”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忽听屋里边骂道:“不要脸的无赖,还敢勾引我儿媳,不要脸的妇人,就该当着祖宗的牌位把你活活打死!”
冯妻不敢再和陈达说话了,陈达转脸对白冉道:“白兄,我们先走吧,待在这里恐怕不太好滴呀。”
白冉皱眉道:“你做什么来了?看热闹么?多难得的机会,还不赶紧想办法把这老东西送走?”
“不好送滴,不好送滴,”陈达摇头晃脑道,“没弄清来龙去脉,可是不好出手滴。”
身后的老黑狗越叫越凶,白冉也觉得有些烦躁,又看陈达似乎有话要说,索性一挥手道:“罢了罢了,既然老太爷发了脾气,咱们就别在这惹人讨厌了。”
白冉转身带着陈达出了后院,等到了前院,白冉道:“有话赶紧明说,别跟我卖关子!”陈达对白冉道;“掌柜滴,你听我说,这趟生意当真不难,就是这酬金不太好要。”
白冉道:“你当着冯掌柜的面,把那老东西送走了,他还能不给钱么?”
陈达摇摇头道:“送是送不走滴,斩草就要除根!”
白冉道:“你疯了不成,他就是一个鬼魂罢了,难道你还要让他灰飞烟灭?”
“是不是鬼魂且先另说,你没看到这老头子已经缠上这一家人了么?”陈达道,“你看看冯掌柜的老婆,只剩下了半条人命啦。”
白冉道:“你不说冯掌柜气色还好么?”
陈达道:“好不了多久了,这老家伙还没找到下手的机会,不出一个月,这家里一个人都好不了滴呀。”
白冉沉思半响,对陈达道:“有道是虎毒不食子,或许他想害他儿媳,可应该不会对他亲儿子下手。”
陈达一拍大腿道:“还亲儿子,他是个什么东西都不好说滴呀!”
两个人正议论着,忽见冯掌柜一溜小跑来到了前院,拿着铁钎去撬角落的一块石头,陈达上前道:“冯兄,你这是做什么?”
冯掌柜道:“我爹爹要喝酒,喝我亲手酿的酒。”
陈达笑道:“了不得呀冯兄,你还会酿酒滴呀!”
冯掌柜道:“酿酒酿醋都是一样的手艺,只是我不懂行市,没敢做卖酒的生意。”
说话间,石头被撬了起来,冯掌柜打开了地窖上的木板,一个清冽的醇香扑鼻而来。
陈达深吸了一口酒香,赞一声道:“好酒啊,果真是好酒。”
冯掌柜挠挠头道:“都是自家酿的米酒,没什么稀罕的,先生要是喜欢,明天送给先生两坛就是。”
冯掌柜正要去抱酒坛,却见陈达上前用木板盖住了酒窖。冯掌柜一愣,对陈达道:“先生……你这是……”
“冯兄,告诉老太爷一声,家里没有酒了。”
冯掌柜诧道:“这,这,明明就有……”
陈达道:“听我一句劝,这酒,留到明天再喝。”
冯掌柜道:“我父亲最爱喝这一口老酒,就让我再尽一回孝心吧。”
陈达道:“孝心是要滴呀,这酒当真不能喝滴呀。”
冯掌柜一脸不悦道:“先生,请你有话明说,这到底是何缘故?”
陈达笑道:“老太爷要是恋上这口酒了,再也不肯走了,可怎么办呀?”
“这个……”冯掌柜神色凄然道,“就喝一碗也不行么?”
陈达道:“冯兄真是个孝子啊,等明天吧,明天我们做场法事送老太爷上路,临走的时候再让老人家喝个痛快。”冯掌柜低头道:“也不知明天爹爹还会不会来。”
“会来滴,一定会来滴呀!”
陈达苦劝了半响,冯掌柜这才作罢,等回到了后院,只听老太爷骂声不绝,说冯掌柜不孝,定是受了江湖骗子的蛊惑,明明有酒,也不给他喝。
冯掌柜在屋里一个劲的认错,白冉对陈达道:“人家儿子孝敬父亲,你又跟着掺和什么?”
陈达道:“掌柜滴,你听说过吸哺之法么?”
白冉摇摇头:“没听说过。”
陈达道:“吸哺之法是一类妖术,专门通过饮食来吸取人的精气,冯家夫人的精气已经被他吸得差不多了,现在该轮到冯掌柜了。”
“妖术?”白冉一怔道,“这不是鬼魂么?”
“鬼魂?恐怕……”陈达左右看了看,低声道,“算啦,这老东西的耳朵太灵,还是以后说给你听吧。”
折腾了大半夜,冯老太爷终于走了,一家人疲惫不堪,也都纷纷睡下了。白冉原本不是个好奇的人,可这一夜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听着陈达在身旁打着呼噜,总想问他些事情,又不知从何问起。
次日天明,陈达早早出去了,直到黄昏才回来。白冉在冯老太爷的屋子里转了一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在桌椅上看到了不少泥土,正想着怎么应付冯掌柜,却见陈达笑道:“东西都买好了,今晚就做法事吧。”
白冉拿起一团泥土对陈达道:“你看这是什么?”
陈达道:“这是土,坟地里的土,我昨晚就看到了。”
“坟地?”白冉惊道,“那老头子诈尸了?”
“掌柜滴,不要问了,做场法事就好啦!”
白冉扔了泥土道:“好吧,都听你安排就是了。”
听说要做法事,冯掌柜带着仆人过来帮忙,陈达摆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我不用弄什么道场滴,不劳诸位帮忙了。”
陈达走到厨房门前,看见冯妻在生火做饭,提鼻子一闻,又闻到了那股肉香味。
“嫂夫人,每天都煮肉汤么?”
想是昨夜的事情依旧让她心有余悸,冯妻只顾做饭,没敢应声,冯掌柜在旁道:“我家爹爹就爱吃这口肉汤,也不知道他今晚会不会来,我们每天都给他老人家预备着。”
“好啊,好啊,好一份孝心啊,”陈达又看了看冯妻,她比昨晚更加憔悴了,“冯兄,老太爷生前最爱吃肉汤么?”
“是啊。”冯掌柜点了点头。
“那他最不爱吃的是什么?”
“这个……”冯掌柜想了半天,道,“爹爹生前不爱吃鱼,他说受不了那股子腥味。”
“不爱吃鱼,”陈达笑道,“那今晚就烧两尾鲜鱼给他老人家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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