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威武高大的田园犬,陡然遇到生人,前身一趴就想扑来,嘴里发出“呜呜”怒鸣,下一刻就该是“汪汪”的示警声了。
然而这声音并未响起,庄园里风声雨声电闪雷鸣声呜啸不绝,唯独没有刺耳的示警声传来。
几息过后。
燕青自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侧沉睡的狗儿,轻声道:“你这家伙,吓我一跳……”随后抬起手来,疑惑地在周边看看。
狗儿的身上不曾湿透,雨水只打湿了皮毛表层。
随后就看到了墙根边那处狗舍,狗舍藏的隐秘,大概是哪个看护宅邸的下人私下里偷偷养的。抱着狗儿放进去时,籍着闪电的光亮,看到一只小黄狗在里面酣睡。小黄狗已然足月,它的兄弟姐妹大抵已被送人,只有它留在这里。
朱勔不愧为堆山造园的高手,这座别业被他打造的错落有致、移步换景,假山奇石绿植遮挡下,燕青在远处查看,真没发现养的有狗,方才猝不及防,揉身扑上捏着狗嘴抓出一把蒙汗药让它来嗅……他不忍心伤这条狗命,须臾间耗费的精神倒觉得比杀了一人更要大些。
望着沉睡的两条狗,燕青的嘴角弯了弯:“押不卢欸,很高端的蒙汗药知道不?不是那种曼陀罗、天仙子制成的大路货,水泼不醒的……用在你身上着实有些浪费……走的时候,就让你的孩子赔给我吧……”
拍了拍胸前的纸鸢,用作框架的竹条没有折断,燕青调匀气息,起身朝朱勔的院落行进。
……
园林式的别业便于隐形匿迹,在风雨声中,燕青顺着青石铺就的小径,无惊无险走到院落边上,透过竹林望着身侧不远处的一栋木楼和不断游弋的甲士。
眼前的院落南北长,东西短,三队甲士交替巡逻中,每次走过东西墙的时候,前后两队之间会有三至五息的空档。事情简单,他只要在这段时间里,瞒过小楼里住着的那人耳目,快速跃进朱勔的小院便可。
燕青选择的是东墙方向,之前观察时发现这边住的人身材魁梧,宛如铁塔,练的大概是横练功夫的路子,瞒过这种人的几率要大上一些。
事实也的确如此,“疯虎”铁战,以一身巨力闻名两浙绿林,与人搏杀悍不畏死,乃两浙颇为难缠的人物。朱勔对他很是看重,独自守护朱勔一侧,还配上了几名侍女。这天晚上,铁战对发生了什么丝毫不知,燕青经过他的住处时,他好梦正甜,震天介的呼噜声响彻楼宇,疾风骤雨也压之不住。
在朱勔的院落里,燕青如一只灵活的狸猫,跳动于一层层、一个个窗户间,悄悄将燃着的迷香送入室内,没有破坏任何一处窗纸或丝纱。
等待迷香起效的间隙,燕青拧了拧身上的雨水,直到行走之时不会留下湿痕,这才施施然走进了朱勔的卧房。
外间侍女趴在桌子上沉睡,籍着隐约透进来的些微烛光,穿着中衣的朱勔就在眼前,旁边还躺着位女娘,女娘的模样燕青没有细看,只是确认朱勔后抓起下楼,放到了雨地。
下一步,放纸鸢。
这种事不很熟悉,于是第一次失败了,纸鸢尚未起飞,啪的一声掉在了院墙上。
甲叶碰撞的声音陡然停下,行在中间的甲士拍了拍前方同伴:“大牛,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片刻沉寂……
随后“咕——咕——”之声响起。
“直贼娘。”大牛抹了一把脸上雨水,抬头望了望不远处那颗大树,“哪里飞来一只夜枭,明日烤烤弓弦,射死它……这贼老天,像漏了一般……丑时快到了吧?也不见薛老三他们来换替……”
脚步声再次响起后,墙的另一侧,燕青拿起纸鸢,感受着风向,再次抖了抖金线和丝线……
“丑时……以李逵的性子,怕是早等得不耐烦了……”
……
纸鸢飞起后,其实应该是燕青最为紧张的时刻,珠宝铺的匠人不知金线是何用处,做出来的金线闪闪发亮,燕青也没有再做处理,草草在上面缠上一层丝线系在纸鸢上。这个时候,纸鸢冲入如墨夜空,不时划过的闪电闪耀出一条金丝自朱勔的院落中通向云霄,幸运的是没人有心思一直抬头望天,而小院里燕青正在轻轻地、从容的翻动着朱勔,将控制着纸鸢的金线在他身上缠了无数圈。
朱勔像是做了个好梦,仰面对雨的时候会咂摸几下,梦中或许正在畅饮琼瑶佳酿。
随后燕青走到廊檐下避雨等候,偶尔也会拿一根干燥的木棒走到雨地里敲击几下,令纸鸢扯着的丝线绷得更直。
大雨哗哗,电闪雷鸣,杭州濒临大海,雨水中似乎带着大海的气息,隐约能闻到鱼腥味,与血腥味一般无二。
……
后推几百年,雷电在人类心中仍是神秘、威严,无人敢想敢碰。
富兰克林证明闪电是放电现象后,俄国仍有一名科学院院士为了验证献出了年轻的生命。燕青不记得他的名字,但隐约记得他也就四十余岁,在院士这个层次,可谓年少有为。
用黄金导电,奢侈而有效,朱勔死在雷电之下,必然不会留下后患,没有人能想到是死于暗杀。他、陈家、四时苑、织娘乃至称心,仍能安安逸逸的在杭州生活。
至于能安逸多久,想的不多。前世做事,总是喜欢把事情想在前头,走一步算几步,各种变故、应对考虑的清清楚楚。到得这个时候,捱一天算一天……
那只小狗挺可爱,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好像看过一个新闻,有个人被雷电劈了七次,没有大碍,朱勔不会如此幸运吧?
……
燕青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耳畔突兀地响起爆鸣,眯着眼睛望向天空,一道银蛇正在空中以肉眼不及的速度驰掣而下,像是在时空中跳跃,倏然而至,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带着无上威势,瞬间刺亮了整个院落!
“啊——”
“噗通——咚——”
墙外一阵慌乱,许久之后,嘈杂声停息,哆哆嗦嗦的声音响起:“大……大牛哥……老天爷……老天爷是不是劈下雷了?要……要不要进院子看看,我看像是劈在院子里了……”
一个蛮横的声音压着响起:“吵什么!把朱老爷吵醒,剥了你的皮!”
“不……不是……队头,您没看到,方才有道雷落到了……”
“继续巡查!”
……
院落中,燕青掩着鼻子走到了朱勔身旁,默默看了一会儿,在强大的电流下,金丝早已融化不见,空中的纸鸢也是渺然无踪,眼前只有一个烧焦了的尸身。
夜雨遮盖了一切罪恶,几步之外,令人作呕的烤肉味便闻不到了。若无意外,被人发现,应该是有人来通知朱瑞死讯的时候,时间有点紧张,不能长久停留。至于房内中了迷香的女娘们,燕青用量不大,再过片刻药效就会过去。
……
是夜,朱勔赴杭期间,夜间外出解手,遭雷劈而死。同一时间,他的次子朱瑞,在新郑楼被梁山贼匪砍死。据说,在运河上朱勔的座船撞过梁山贼寇的小船,而那些匪徒胆大妄为,睚眦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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