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元春怀孕的消息传开之后,贾府门前便车水马龙,是不是有人拜访。
不管是贾赦还是贾政,都成了香饽饽。
那段时间,当真是座上客常满,杯中酒不空。
贾母也成了诰命们的中心。
即使贾赦与二房分了宗,也没有人退却。
毕竟大家都是世家勋贵,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之类的道理,想必这贾府闹着分家,是为了脚踩两只船。
所以,他家定然是分家不分门的。
但是元春流产的消息传来,两房门口立刻安静了。
消息是最后才传进荣国府的,贾府里面顿时乱糟糟的闹成一团,谁也没心思多管访客为何突然少了。
众姐妹知道坐不下去,便一起告辞了。
贾赦一房人在听到元春流产后,脸上的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不知道是该幸灾乐祸,笑二房一家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什么算计都白费了;还是该松一口气,道幸好两房分家了,这事影响最大的,到底不是自家了;亦或是惶惶不安,担忧元春是否牵扯进什么皇室秘闻,让整个宗族都有了罪过?
凤姐叹了一口气,将元春流产的事慢慢的禀告了贾母。事情一说完,凤姐就紧张的看着贾母,就担心她被刺激到了。谁知贾母却是个端得住的,早在老大一房闹着要分出去的时候,她就隐约猜到了,可能会有这个结局,只是心里到底还存有几分侥幸,如今这层侥幸被捅破了,也只好面对现实罢。
贾母静静的坐了一会儿,苦笑一声,道:“娘娘没福气啊。罢了,你让琏儿去问问,看宫里头是不是允许咱们家进宫探望,也和他说一声,能着打听的都打听一番,是好是坏,我们总得心里有个数才好。”
又对凤姐道:“你也去你姑母那里问一声,就说我的话,是祸是吉,还请阁老、郡主和恒王爷给透点消息……”。
话未完,就听到外面王夫人的哭声。
贾母皱皱眉头,让凤姐先退下了。
王夫人也不等人通报,哭着就冲了进来,跪下道:“老祖宗,娘娘她……”
贾母看她一把年纪,衣服头饰皆素,哭的面色惨白,心下也不由得戚戚,也只好叹气道:“这也是命啊。老二家的,你且起来吧,我已经叫琏儿去问话了,你回去准备准备,若宫里头允许,老婆子我和你受累走一趟,进宫去瞧瞧娘娘吧。你也别哭哭啼啼了,想问什么话先自己过一遍,宫里可不比家里,能等着你哭够。”
王夫人此刻心慌意乱,听了贾母的话犹如救命稻草,忙低头答应着:“是,媳妇这就回去去准备。”
贾母等她出去了,才低声轻喃道:“如今也只能听天命尽人事了。”
正在给贾母捶腿的鸳鸯心下一凛,聪明的闭紧嘴巴,就如什么事情都没听到一般,继续伺候着贾母。
凤姐一回到自己房内,刚命李嬷嬷收拾东西,就见贾赦打发人过来叫她过去问话。凤姐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忙匆匆赶去了贾赦的上房。
贾赦一见到她,也不让她行礼了,直接就问道:“凤哥儿,元丫头流产的事,老太太怎么说?”
凤姐叹道:“老祖宗的意思是,让二爷去跟宫里打听一声,看能不能让咱们家人进去探望娘娘。再就是,让我备厚礼去姑父那里,问问娘娘的前程。”
贾赦连忙道:“既如此,你们也不用在此磨叽了,即刻按老太太说的去做。眼下能给指点迷津的,只怕还真的只有妹夫了,只是他是前朝高官,就算心里明白,也不敢明说啊。”
凤姐答应了,没有接后面的话,行礼道:“因要备礼,还请太太赐钥匙吧。”
邢夫人一听,满心不愿意:“都是自家亲戚,备几样点心果子去就是了,还需要什么正儿八经的礼物?”
凤姐听了唯有苦笑。贾赦眼一瞪,怒道:“没见识的愚妇!如今正是咱们家不知是否会被老二一家牵连到的紧要关头,要去上赶着求人家给个准话的时候,你不说好好巴结人家,偏这时候犯混耍起小气来?愚蠢!难怪你管不了家!就照你这德行,好好的亲戚都能给你走没了!要不是凤哥儿孝顺,这钥匙就不该给你管!看什么看?听不懂我的话是吧?还不赶紧把钥匙给凤哥儿?”
邢夫人不满,又不敢顶嘴,只好从自己腰间解下钥匙,递给身边的丫鬟金珠,金珠捧了钥匙走到凤姐面前,凤姐命平儿接了,便退出去准备礼物去了。
原来两房分家后,因凤姐并不相争,邢夫人就接手了家中各项事务。只是她原本并没有管过家,一些日常小事还好,正经的人情走礼就没了头绪了,故过年的时候,贾母发话,让凤姐接手贾府的管家事务。凤姐为了平息邢夫人的不满,便主动提出把库房钥匙上交,只道有事的时候禀报太太一声,再请钥匙也是一样。因过去王夫人当家也是如此,故邢夫人听了凤姐的主意,便也愿意了,也省了自己每日被那些杂事纷扰,那些个粗鄙婆子媳妇吵的她一个头两个大。因此,如今贾府是邢夫人总掌,凤姐管家,这才有了刚才凤姐请赐钥匙的一幕。
凤姐拿到钥匙,走在路上时便在心中翻着章程,暗暗筹划着该借机搬那些东西才好。
她为了巧姐和贾苼的未来,这两年来不知道搬到林府多少东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
没想到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至于元春之事,她不问也知道:府里的祸事,怕是不远了。
因为她和贾琏终日商议,并且跪求了林昭,请他指点迷津,方才得出的结论。
凤姐想了一路,回去的时候,特地走到贾苼等人的房间,隔着窗子,看着屋里认真描红刺绣的儿女许久,才慢慢走回自己的屋里。她默默在床上坐了半天,突然问李嬷嬷道:“嬷嬷,你说,我是不是该现在就把苼儿他们送走?”
李嬷嬷正在收拾东西,被凤姐突然这么一问,吓了一跳。平儿聪明,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出门守着去了。李嬷嬷看了看已经呆了的凤姐,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事情,低头思索了一番,摇头道:“奶奶,还不到时候。恩科在即,这到底是关系国本的大事,这时候朝廷容不得出任何乱子。故据老奴看来,陛下便是要有所行动,也该是在恩科过后。金秋贡试,明春会试,这么一算,咱们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奶奶这么早就把苼哥儿巧姐儿送走,怕是不妥。”
凤姐愣愣道:“嬷嬷,我就怕来不及。万一哪天他们突然来了呢?”
李嬷嬷笑道:“便是突然来了也不怕,苼哥儿他们是早已迁出去了的,林伯爷当初就已经在陛下那里也备了案的,到时奶奶只消一声言语,看在林伯爷和恒王妃的面上,那官兵也是不敢乱来的。”
凤姐吁了一口气,怔怔垂泪道:“我总想着,趁现在还算平稳的时候,把他们都送走了,我这心里才能安稳。他们就是我的命了,若他们出了什么事,我也不用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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