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教九流,每一个层次里都有大能耐的人,这陈平瑞在外人眼里也只是一个玩儿玉器,斗蛐蛐儿的破落世家公子哥,但是在真正懂行的人眼里,这个人,了不得。
“这个人,我不清楚。”刘忠实病好的差不多了,开始叼大烟杆了,吐着烟雾摇头说道。
“我知道,就那个大太监,我给他倒腾过一件元青花瓷器,刚出土的,还没捂热乎呢,就被人端走了。”胡屁股这孙子爱吃红薯,正捧着张厚土给他烤的红薯吃的不亦乐乎。
“那你怎么没有认出他来?”
“大个儿,你还真以为做我们这行儿的都是一手买一手卖啊?人家是大老板,我们只是下地干苦力的,我们之间都是有中间人的。哎呦哎哟,嚯,好烫。”
看着胡屁股被烫了手,张厚土骂了一声活该。
“他怎么会是太监的?”
“这倒是听说来的,啐,”胡屁股吐了一口红薯皮,“这个陈平瑞被人称作瑞公公,原因就是这人狡猾如狐,而且把笑里藏刀这一招玩儿的炉火纯青,跟那个明朝的李林甫一样,就是那个口蜜腹剑的太监……”
“他是唐朝的。”张厚土插了一句,惹得胡屁股怪不高兴的,反正这个傻大个除了力气比较大以外并没有什么脾气。
“就这些?”叶天眉毛一挑。他不相信在偌大的北平城里闯下名堂的人仅仅就是因为心机多了一些,帝王之都,最不缺的就是英雄和小人,两相交汇,活下来的人没有几个,光靠着简单的口舌之功劳,活下来的难度堪比登天。
“当然不止这些,强将手下无弱兵,这家伙手底下有不少的好手,而且手上的产业据说有不少是国有控股的,而且上市的公司也有两家,他的名头不过是这些产业之上的一个小经理或者小股东,但事实上,所有的线头都握在他手里,他要做的,不过是控制那些木偶而已。不过,要说起来,这个人更广为人知的还是玩儿,古董,斗狗,养花,家具……海了去了,从我手上流出的那件元青花,最起码一个亿。”
胡屁股在那儿滔滔不绝,叶天三个人就坐在那儿仔细听着,有用的信息不多,总结起来就是——陈平瑞很牛逼,胡屁股吹牛逼。
晚上的时候,在张厚土交过班之后,四个人睡了下来。叶天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窗子外面的月光像故意一般,洒在他的身上,更加让他毫无睡意。上铺的胡屁股敲了敲床板。
“喂,小叶子。”
“嗯?”
“你有古月那丫头的电话吗?”
“你要他电话干嘛?”
胡屁股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叶天感到床铺一阵晃悠,大概是他在翻身。
“也不知道那小兔崽子会不会受到欺负。”
张厚土突然闷声插了进来,“原来你是想那小子了,看不出来,你还挺重情义的。”
“傻大个儿,你怎么还没睡呢?”
“你不是也没睡吗。”
“我这是在商量大事,你懂什么。赶紧睡你的,小心老子明天用摄像头拍那你果照。”
“你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相互攻击,但是没有持续多久,一股沉闷的气氛便在房间里铺展开来,积郁已久的各种情绪突然涌上了心头,但是又没有办法说出口,房间里的气氛几乎就要爆炸了。
“什么时候,咱们能回家看看就好了。”
听见叶天的话,胡屁股撇了撇嘴,“还在记挂着你那未过门的媳妇吧。我看啊,你这回,这陈世美的名声还真背定了。”
唐素,那个倔强的惹人怜的女子。叶天的心,砰然一跳。
阳光明媚,世界安好。
保安照样巡逻,太阳照常升起。
好多的书,好多的花花草草,梨花木的桌椅,玳瑁笔管狼毫须,玉麒麟的笔架,上好的端砚,ZJ绍兴的皇家宣纸,一等一的好货色,而这些物件的主人正坐在梨花椅子上,品着刚才摘下来空运过来的君山银针。
“这几个人什么来头?查清楚了吗?”低头一品,清香的味道沁人心脾。
陈平瑞身边站着的是一个平头头的干净男人,眼神似冰,无任何情感可言,即便是三伏天的太阳也得被他给冻上。这种人,只适合在战场上杀戮,在和平人世间,根本没有生存之地,出手即是死手,不给人留下任何余地。
但此时,这人却恭恭敬敬地站在陈平瑞的身边,低眉顺眼,无任何造作矫揉之感。
“那个平头的小子,是从怀州那边逃过来的,据说是伤了一个富家公子哥,以前是在酒吧做保安的。那个中分头的老男人,是个老江湖,也是江湖上叫得出的名堂的。老爷应该认识。”
“谁?”
“平原墓王胡小叶。”
陈平瑞放到嘴边的明成化斗彩鸡缸杯停住了,“上次倒腾元青花的主儿?”
“就是他。”
“呵呵,这倒是有点儿意思了,”陈平瑞放下了茶杯,嘴角的笑容有了些许的玩味,挥了挥手,“接着说。”
“还有一个生病的老头子,不过,身体虽然虚弱,但是那双眼睛里却是深不见底,是个练家子,胡小叶每天都会给他熬药,看起来不是装的。还有一个大个子,是个高手,但是性子温和,不是爱惹事的人。”
“他们的来历查不清吗?”
“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那个大个子是个当兵的。”
当兵的?陈平瑞楞了楞,随即又端起了茶杯,低头啜饮。
“斜阳,刘老狗的事情怎么样了?”
“还在谈。”
“他什么意思?”
“只占便宜不吃亏。”
清茶只能安慰嗅觉,不能填满心里的那点儿空缺。
“寸土不让。”
张斜阳一愣,随即点头。
干净整洁的西装平整地铺展在这个男人身上,直到皮鞋和地板传出的响声消失了,陈平瑞才把眼光从门口的方向收回来。
只做不说的男人,是一把好工具,但也只是一把工具,终究成不了心腹。张斜阳从十六岁开始跟他,十三年了,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和一个三十而立的青年翘楚一起翻遍了大半个中国,终于还是在这帝王之都暂时落下脚来。被风浪打过,被人拿枪指过,终究是守的云开,只是,张斜阳还是那个话不多的张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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