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晟公司发展得很快,天晟公司的待遇很好,算是降低薪酬,在同行业,也是顶尖的水平
所以,当这些工程技术人员在得知要将他们手的工程外包的时候,几乎每个人的心里,都存有跟陈工相同的想法。
他们的想法很葩,却又很现实,这个社会,原本是一个非常现实的社会
所谓的前景留人,学习机会留人,说这话的人那是扯蛋,画饼充饥,望梅止渴,看看好。
说到留人,还得看工资,天晟公司开出来的条件,放眼整个行业都是拔尖的,在这样的公司干活,那才有奔头。
所以,当何东一宣布公司要将工程业务分包的时候,大家的心里几乎同时冒出一个问题,
是不是大家的工资太高了,高到了与其养人不如分包的地步?
何东一看大家的表情,不禁哑然失笑,在笑声的背后,却又感到有些心酸
因为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自己的表姐,一个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农村妇女,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车衣工。
在前两天,他打电话回家,听他母亲说,表姐病了,整个下半身没有半点知觉,拿针扎都不知道疼了。
那一刻,他流泪了,他是真的流泪了
因为在他的记忆,他的表姐今年还不到五十岁,从十四妹出来做学徒开始,三十几年来,几乎没见她休息过
自己也算得走南闯北了,见过的人也是形形ss的,他还真没见哪个人有他表姐那样吃苦的。
表姐在岭南打工,离碧螺山远些,但离他以前工作的甘糖院并不远,不说开车,算走路都不会超过半个钟。
如此的咫尺距离,对他们来说,却有同天涯海角,因为一年到头,也是春节回家能见一面。
在岭南,每次打电话,表姐都说没空,她要班,在她的生命里,好像只有班
她是车衣工,做的是计件,每天早七点半准备到厂,一直要做到晚十二点到一点才回来
如此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大家能看到的,套用桃花扇里的一句话,
眼见他起主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病倒了
是的,没错,她用她年复一年的拼命工作,在老家的农村修了两层楼,在老家的县城全款买了一套房
再为她儿子花了三十万开了汽修厂,再花了几十万结了儿媳妇,眼看着她的任务完成了,结果却病倒了
表姐如此拼命地工作,每个月拿到手的不过千,但她一年却能存下十万块,每个月的生活费,三百块够了,五百块奢侈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生?
何东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在表姐患病之前,曾打过几次电话,每次都劝她对自己好点,别加那么多的班
人不是为了工作而活着,而是为了活着才工作
都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瓦片没有落在自己的脚背不知道疼,所以络才有那么多的键盘侠
望着人没到年便已经秃顶的陈工,再想想还没到五十便已经病倒的表姐
何n然觉得自己是那个络的键盘侠
是啊,这个世界,不是人人都有选择工作的权利,更不是人人都有选择不加班的权利
人有的时候是这样的茅盾,一边骂着操蛋的加班制度,一边又渴望着加班。
因为闲着意味着你工作的不稳定,工作的不稳定,意味着你生活的不稳定,生活的不稳定意味着你的家庭的不稳定
同事的焦虑写在脸,何东还真想遂他们的愿,真想大声地对他们说,你们不是想加班吗?那狠狠地往死里加吧。
他相信,此刻的他,如果真的喊出这句话,他不会听到骂娘的声音,他一定会听到热烈的掌声
不为其他,说到底一个字,加班可以让他们踏实
没错,是踏实,这个操蛋的世道,还有什么踏实稳定更重要?
当然,如果不加班也能给他们带来踏实,那么,他不介意这些同事跳踏这些楼板
面对在家焦虑的眼神,何东反而没有给他们吃定心丸,也是说,该宣布的东西,他其实并没有宣布完毕
反正明天工程还要开个小会,公司的具体计划,他得在会说,然后再分派任务。
现在,他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
“炒人是不可能炒人的,大家别在这儿胡思乱想了,五分钟已经过了四分五十九秒,我现在开始拉闸断电,以示诚意!”
点开触摸屏,关闭本部门的总电源开关,刹那间,整个办公室顿时变得黑暗起来
直到工程的最后一个人摸索着走出来,何东这才将门关,在他关门的那一刻,他的心是疼的
一个公司,其实是一个社会的缩影,天晟公司吃的是技术饭,总体来说,还是好的。
而天晟公司的老板陈阳,他的心是不是红的,不知道,但至少不是黑的,这个世不知有多少黑心的老板,都在想方设法地压榨着员工最后的剩余价值
陈阳的办公室在三楼,他办公的地点正好在工程的头,没有听到想象的掌声,也没有听到想象的欢呼声。
如同何东一样,这个结果同样让他感到有意外,但他跟何东不同的是,何东没给私企打过工
所以,在何东需要别人提示才想明白的事情,他很快便想明白了
转过身来,望着浩瀚的夜空,以及夜空的点点星辰,心里不由感叹,
或许有一天,当所有的人都认为加班不是常态的时候,或许咱们的国家真的强大起来了
陈阳想到这儿,又突然想到了陈家沟,想到了一辈子都不愿意离开陈家沟的父母
也想到了陈家沟那些六七岁还光着屁股满山跑的小屁孩,也想到陈家沟那个鼻涕横着开的小姑娘
当他想到这些的时候,又不禁感慨,自己理想的天朝盛世,会不会是尼采般的乌托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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