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福澜有求大明?”朱大昏君眼前一亮,“他是不是想求朕封他当什么安南国王或者广南国王?”
给安南四主一主一个国王的名号当然是最理想的,安南国不就能一分为四了?但这事儿就是想想罢了
“非也,”郑芝虎粗豪地摇摇头道:
“安南乃是小中华之国,也是知道君君臣臣,上下尊卑和大义名分的。而他们的黎王虽然早就没有实权,但是还保持人望,为安南一国军民所仰望。
早年莫氏篡国,便被安南国人视为乱臣贼子,所以才会落魄高平,依附我朝。
如今的郑、阮二主都吸取莫氏教训,虽然早就是事实上的国君,但是在表面上都臣服黎王。而安南黎王,又被郑主掌握。所以广南阮主在安南国内,一直处于下风。”
朱大昏君认真地听着这个海盗二头子的讲说,心里不住地盘算着什么,但又不知从何下手,于是试探着问道:
“阮福澜想再立一个黎王?”
郑芝虎微微一笑,却道:
“如果有人可以立,他早就立了。”
又猜错了!朱大昏君有点气恼,但却又要装作一副仁君圣主的样子,实在可把他给憋坏了,晚上指不定那位妃子又有福可享了……不过他这会却也不想继续和郑芝虎打哑谜了,于是就问:
“唔,那你是怎么想的?”
“陛下,臣想让安南四主来个共治。”郑芝虎道,“搞个四主共治,同扶黎王……
额,有点类似于我华夏2000多年前的西周的周公、召公共辅成王的意思……”
吆喝,这大老粗还懂这个?
这下可把在坐的大人物给惊呆了,这他妈还是海盗?整个就是一个老书虫嘛……
郑芝虎看着众人的表情,黑黝黝的面庞上居然还挤出了一点羞红之色,倒也把刚刚惊呆的众人给逗乐了;可就在众人哈哈大笑的时候,郑芝虎不好意思地道:
“陛下、诸位殿下、各位爵爷,这是在下和舍弟来上海后请教的一位举人老爷,这才……”
原来如此啊……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这可真是“四爹共治”了,成王岁年幼,但好歹还能吃点老爹的余威,周刚灭商,殷商余孽未除呢,另外还有帝辛的儿子没有死完呢…..而且好歹兵强马壮,真摆开来打,也能和下面的二公拼一下。
安南黎王有什么?说起来也是可怜,一个郑爹都伺候不过来,郑芝虎又要给他再找仨爹。
朱大昏君一想到这里,突然就乐了,轻笑地问:“怎么弄?”
这下可把所有人的眼球给吸引过来了,这位天子居然这么光明正大地问一些“乱臣贼子”的事情,心也忒大了点吧?
大明可是以忠、孝治天下的,忠还排在前面呢……众人心里直摇头,脸上却笑呵呵地,一副天子学生的乖乖样儿。
郑芝虎道:“安南的郑主一直想让黎王恢复国王名号他们的黎王在内称帝,但是在我大明却只有一个都统使的封号。”
这个,莫登庸留下的坑这个安南版的曹操被嘉靖皇帝一吓唬,就对大明称臣,当了安南都统使。让安南从外藩变成了内属!虽然后黎朝复辟后,一直想填上这个坑,可是大明偏偏置之不理,后黎也无可奈何。
如果安南是中华文明圈以外的“真蛮夷”,倒也无所谓。但是安南偏偏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国内有不少人视大明为宗主上国。现在宗主国不承认后黎的一国之王地位,这事儿总归名不正,言不顺。
出使安南的郑芝虎和郑芝豹两兄弟当然发现这个问题了,而他们回国之后,便找郑芝龙商量了起来,到底是奸商,而且还是有家臣、有文化的奸商,找了个举人老学究一打听原来西周就有这样的故例啊。
这可就是复古了啊……咱大明的读书人不就喜欢玩复古嘛,今咱海盗老粗也来一个?
于是灵机一动,也准备拿这个“共和”去给安南人挖个大坑,在安南也搞个“四主共治”“安南四爹”可都是有地盘,有家臣,有军队,割据一方不知道多少年了。
如果搞“四爹共和”,那么实际上就是剥夺了郑主挟天子的权力,也让安南失去了名义上的中央。
“现在安南是强主弱王,”郑芝虎道:
“黎王是虚的,四主是实的。而在四主之中,只有郑主控制着黎王。所以一旦黎王变得实在一些,郑主一定是最吃亏的,而阮主一定乐见,自然会在水真腊问题上让步了。
所以陛下不仅可以通过册封黎王和调解阮郑之争的机会,在安南国内建立四主共治,而且还可以设法抬高黎王的地位,保证黎王不会无端被废,以削弱郑主。”
朱大昏君想了想,“那朕就和安南黎王叔侄相称!”
他的算盘打得不错,以后自己就是安南黎王隔壁的朱叔叔,和黎王的郑爹、阮爹、莫爹、武爹那就是好兄弟了。大家一起治这个黎王,黎王得多幸福啊!
他一想到这里,就不免为自己的阴险狡诈而得意了,自己卷起袖子就拿起餐桌上的凉茶痛饮了一杯,差点还给呛到了……
啊,对了,虽然后世中国和越南有点过节,但是朱大昏君并不打算教训这黎王和他的四个“白眼爹”。
因为他发现这个儒家文明在东南亚那一块可孤单了东南亚不是信佛的就是信真主的,还有人信婆罗门,连信基督的都挤进来了。和大明一样都算儒家一脉的,也就是安南小中华了,双方还算是有共同语言。
而且,朱大昏君现在也打不动黎王的四个“干爹”,也不可能派个十万八万大军去远征安南国。太费劲儿,也不值当。
安南的事情已经聊好了,朱慈烺又将目光转向了郑芝龙,这位侯爵倒是白净了不少,也长胖了一些,显得容光焕发。
还似乎专门找了王承恩学了宫廷礼仪和贵族礼仪,现在看上去倒也没有一点海盗的样子了,也颇有大明贵族的气质了,当然那些老牌的贵族们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冒牌货”了。
“侯爵,你这些日子都在日本,天津的帝国海军大学怎么样了?”
天津的海军大学名义上是由近卫军海军司管辖,但实际上就是郑芝龙和曹化淳两人说了算,而后者又不懂,为了不让皇爷失望,又要听郑芝龙的……
所以基本上就是郑芝龙说了算……
“陛下,”郑芝龙早就有所准备,摸出了一本奏章,恭恭敬敬的交了上去,“这是臣和水师学堂的荷兰、葡萄牙教习一块儿拟定的传习课目,原先的那些太繁琐了,而且……”
“而且什么?”
“额,陛下的用心是好的,可是海军不同陆军,所以……”
朱大昏君明白了,原来自己亲自编写的《帝国海军操典》太过于超前了,不太符合这个时代的需求……他苦笑一声,摆手道:
“无妨,你做主就是了。”
郑芝龙却是大松口气,又谄媚道:
“不过陛下,按照您的操典训练出来的海军陆战队倒是颇为精良,就是学员们的纪律也比我们郑家的水手好太多了……”
朱大昏君听到这里,脸都快抽搐了,这不是在骂自己这个昏君在瞎胡闹吗?什么陆战队、什么纪律好……不就是说海战不靠这些嘛……
哎,继续忍吧……
“哦。”朱大昏君应了一声,就在酒桌上接过郑建功的奏章,打开来看了起来,边看说道:
“不过帝国海军大学要搬到南京了,这件事你也尽快办了吧……”
“是,陛下”
对于帝国海军,郑成功显然是用了心思,而且也得到了他的两个兄弟的支持,因此请到20多个水平还算不错的荷兰、葡萄牙商船船长充当教习。而且还在航海和炮术课之外开设了算学、西语(法语)、天文学、造船学、格致学、铸炮术、剑术等课程。
还高价延揽了一批精通东西方学问的士大夫担任教师,还委托澳门议事局和荷兰东印度公司邀请西洋学者来水师学堂执教。
“怎么还有剑术?”朱大昏君发现海军大学开了剑术课,有点不大明白,就问了一句,“难道海战不用大炮而要倚仗刀剑?”
“陛下,”郑芝龙解释道,“海战当然要用刀剑了!真正坚固的木质战船是很难用火炮击沉的,甲板交战很难避免。而且战船造价昂贵,有时候还会装载价值连城的货物,当然要全取为上。所以船头和水手最好能精通剑术。”
原来在这个时代的海战中,接舷战和炮战几乎同等重要!
“原来如此!”朱大昏君点点头,继续往下看,很快又发现了出乎他预料的地方。
“还有速成和养成两条路线啊速成班学制一年,招收年轻水手。而养成班学制八年,还要招收十二三岁的男童?也太小了吧?学制也太长了吧?”
郑芝龙早就知道天子会提出这个问题,当下就解释道:
“陛下,这航海水战之术学之不易,精通更难。西洋的许多船头提督,都是自幼研习航海水战之术,耗十年二十年之功才成大器的。
我朝如果要大办水师,与西夷诸强争于海上,就不能一味贪求快速,而是要牢牢扎下基础。三五年内,不过是应付局面,想要大成,非二十年不可!”
这年头的海军就得从娃娃抓起,要不然怎么叫“百年海军”呢?不仅人员需要长时间的积累,造船术的提高也不容易,郑芝龙说二十年,其实还是往短了再说。
想要三年五年就大功告成纯粹是做梦殖民扩张什么的,大明还得好好补课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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