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一个偏僻荒凉小镇子中,七八个侍卫打扮的人骑着高头大马簇拥着一个年轻公子进了镇子,这种场景对于这种偏远小镇而言,实在是太少见了,一下子就吸引了附近不少镇民好奇的目光,心里揣测着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贵人。
周大成一夹马腹,让胯下的马儿快了几步,落后一身青色男装的南宫玥半个马身,禀道:“世公子,沿着这条路往前再走一里多,就是驿站了。”他们此行带的一百精兵暂时驻扎在了距离镇子口三四里外,若有什么异动,也可以及时发出信号弹将人招来。
南宫玥一边点头,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个小镇人烟稀少,四周的房屋、街道似乎是多年没有修缮过了,沿途行走的路人看着面黄肌瘦,而且衣服上也多是补丁,这显然是一个贫穷镇。
南宫玥眉头一挑,据周大成所说,西格莱山上的矿场规模不小。一般来说,这样的矿场都会从距离最近的村镇招募矿工,这些村镇的百姓便有了谋生,日子也会好起来,可是这里
突然,前方几十丈外的一处屋子起了骚动,几个大汉正把一个干瘦的少年从一个屋子里拖了出来。
少年声嘶力竭地往屋子里叫着:“爹!娘!”
紧接着,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妇俩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他们身旁还跟着一个瘦小的男童,男童可怜兮兮地哭叫着:“大哥!你们不要抓走大哥!”
南宫玥一行人不由得停了下来,都朝那个方向看去。
周大成微皱眉头,这里还有没有王法,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敢有人当街抢人了!
周大成看了南宫玥一眼,正欲上前,却见夫妇俩中的男子上前一步,两眼通红地对着那几个彪形大汉哀求道:“俺后悔了!俺把银子还给你们,几个大爷,求求你们别带走俺家狗剩!”
其中一个高壮的大汉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不屑地说道:“你们可是签了这卖身契的,看清楚没?这是死契!签了死契,还想反悔?!”说着,他故意朝四周看了一圈,朗声道,“死契就在这里,就算是告到官府去,我们也是有理的!”
周大成没有再上前,对方说的不错,既然签了死契,那就算是官府也无权干涉。
那妇人激动地失声痛哭起来:“狗剩!俺的狗剩!”
几个彪形大汉根本就不屑理会那对可怜的夫妇,蛮横地拖着名叫狗剩的少年离去。
“哎”
一声长叹声自路边传来,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娘叹息着摇头道:“这家人也太想不开呢!就算家里再穷怎么能把人卖到那种地方呢?!去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南宫玥眉头一动,这位大娘莫不是知道什么?
她给了同样女扮男装的百卉一个眼色,百卉立刻明白了,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那老大娘跟前,问道:“大娘,您可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来历啊?怎么这么霸道啊?”
老大娘看百卉似是小厮打扮,又看看随行那些侍卫,知道这伙人怕也是非富即贵,但毕竟是外乡人,而且再尊贵也尊贵不过那帮人的主子。
老大娘迟疑了一下,还是好心地提醒道:“那是方家矿场的人。经常来咱们镇上买人去矿场当矿工,签的还是死契。老婆子瞧你们是外乡人,最好避着他们点。”
两三丈外的南宫玥自然也听到了,微微蹙眉,却没有说什么。
一行人继续往前,一盏茶后,就到了镇上的驿站。
这种小镇,驿站平日里少有接待路过官员或者信使,里面空荡荡的。
驿丞一见到周大成出示了镇南王府的驿券,惊得差点没腿软,完全想不明白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大人物来他们这种穷乡僻壤。
驿站里也没几间房,驿丞命人勉强收拾出一间上上房给南宫玥,又收拾出几间上房给随行的护卫。
一炷香后,南宫玥的房间里就多了几人,除了周大成,两个神出鬼没的暗卫萧影和萧暗也被叫来了。
南宫玥环视众人,目光落在萧影身上,沉声道:“萧影!”
“属下在。”萧影收起平日里的漫不经心,恭敬地抱拳应道。
“这一次怕是要让你去矿场走一趟了。”南宫玥半眯眼眸,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来之前,她就猜测到这里的矿场有问题,今天的这一幕越发让她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一般的矿场与其所周边的村镇都是互利互惠的,它们大多会雇佣矿工,毕竟开矿是苦活,大可以用个几年再换一些年轻力强的矿工,远比死契买个人要便宜的多。
除非这矿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还有,从刚才那位老大娘的言里言外更透出矿场里怕是不明不白地死了不少了
要是想要调查其中的真相,也只有一探虎穴了。
矿场那边情况不明,这一次的任务自然是有一定风险的,南宫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萧影去探一探。
这时,南宫玥不免有些庆幸,幸好她在绕道来西格莱山前就把外祖父、霞姐姐和画眉他们留在了河和镇的驿站里。
萧影闻言,顿时眼睛一亮,立即领会了南宫玥的言外之意,激动地说道:“世子妃,您这是让属下自卖己身?”他眼中、语气中掩不住的兴奋,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这个主意好,属下还没试过卖身葬父呢!”说着,他贼兮兮的目光看向了萧暗,萧暗心中一沉,面黑如锅底
萧影和萧暗迅速地几个眼神来去,南宫玥原本心情有些沉重,被二人逗得忍俊不禁,连屋子里的气氛都轻快多了
萧影和萧暗很快就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南宫玥拿起茶盅啜了一口又放下后,眸色微沉,意味深长地缓缓道:“接下来也该会会这里的县丞了。”
南宫玥的话音刚落,外面的走廊里响起一阵脚步声,跟着任子南进屋禀道:“公子,王县丞已经传来了,刚到楼下,是不是现在就带来?”
时间倒是凑得巧,南宫玥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任子南就带着一个身穿县丞官袍的中年男子步履匆匆地来了,那王县丞已是满头大汗,神色之中掩不住紧张之色。
这镇南王府的令牌都送到县衙了,无论县丞手上还有什么事,也不得不暂时放下,坐着马车急忙赶来了,心里忐忑不安: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他这县丞见过最高的官员也不过是邻镇的知县,哪里见过王府来的贵人!
“王大人,这边请!”
任子南客气地请对方进屋,但王县丞还是在屋外停留了一瞬,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提着袍裾跨过了门槛。
屋子里有四人,其中最醒目的是一位看来十五六岁的年轻公子,身穿一件青色的衣袍,正坐在一张红木圆桌边,年轻公子身后还站了两个俊俏的小厮,都是垂首待命。
年轻公子漫不经心地饮了口茶水,皱了皱眉,嫌弃地放到了一边,没好气地说道:“这是什么茶啊!是人喝的吗?”
其中一个小厮忙上前半步,恭敬地说道:“公子,那小的这就给公子去泡一壶咱们这次带来的普洱茶?”
年轻公子挥了挥手,那小厮立刻就出屋去了,正好和进屋的王县丞交错而过,而那年轻公子甚至看也没看王县丞一眼。
王县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最后一人,那是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男子四十来岁,黑膛脸,从他那周身凌厉的气势来看,一看就是一名军中的武将,恐怕还是久经沙场的,可是像这样的人物,在这位年轻公子面前也只有站着的份。
这黑膛脸自然是周大成,他对着那王县丞抱了抱拳,然后介绍道:“王大人,这位是我们公子。”他故意说得语焉不详。
“见过公子。”
王县丞忙恭敬地作揖行礼,心里揣测着:既然手持镇南王府的令牌的,那定是王府的人。听说世子爷现在还在雁定城那边打仗,那么能被称为公子的也没几个了。据他所知王府除了二公子萧栾外,王爷还有几位侄儿,也不知道今天来的是哪位。
“免礼。”南宫玥漫不经心地说道,没有请对方坐下的意思。
王县丞自然也不敢有微词,殷勤地问道:“不知道公子找下官来,可是有何吩咐?”
南宫玥摇了摇手里的折扇,开门见山地问道:“王大人,你们这镇子旁的西格莱山上是不是有一个矿场?”
王县丞怔了怔,没想到对方是来问方家矿场的。但是那矿场可是方家的产业,是世子爷和萧二公子外祖家的产业,若是来人是萧二公子,又何必找他这个外人来问
王县丞心里又有些疑惑,但还是回道:“公子,西格莱山的那个矿场是方家的矿业,专门产铁矿,由方家的矿工负责开采,下官对矿场所知也不多。”这方家的人在镇子里买一些青年壮年签下死契的事,王县丞当然是知道的,但堂堂方家本就家大业大,又是镇南王府的姻亲,他哪里敢说什么啊。而且,这件事官府确实也没法插手,那一张张死契等于就是买了人一条贱命。
南宫玥似笑非笑,没漏掉这王县丞面上一闪而过的犹豫,但也不以为意,又道:“王大人,本公子这次来西格莱山,是奉父”说着,她又故意生硬地咳了咳,改口道,“是奉军令来采购铁矿的,军务十万火急不容耽误,你且去把方家矿场管事的人给本公子叫来!”
王县丞当然也听到了南宫玥所说,心中起了一片惊涛骇浪,“是奉父”难道对方想说的是“是奉父王之命”?那么说,对方就是王府的萧二公子无疑了!难不成二公子是想在王爷面前立个功表现一下,所以就没经方家,这么横冲直撞地来这里了
王县丞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想起去年与百越之战时传来的那些关于萧二公子的风声,自以为自己真相了。
看着王县丞那变了好几变的脸色,南宫玥身后的百合差点没笑出来,暗暗为远在骆越城的萧栾掬了一把同情泪。
王县丞不敢怠慢,又擦了擦额头的汗,急忙道:“公子请稍候,下官这就派人去传人。”
王县丞行礼后,就暂时下楼了,心急火燎地派人去方家矿场找人。这是王府和方家之间的事,王县丞实在是不想掺和其中,巴不得等方家的邓管事来了,自己就可以功成身退。
王县丞焦躁地在驿站的大堂来回走动着,没想到还没等来方家的邓管事,就看到那萧二公子带着一众随从蹬蹬蹬地下楼来了。
“公子,”王县丞急忙上前,“您这是”
南宫玥抚了抚衣袖,道:“本公子等得心烦,先去外面走走逛逛。等方家的人来了,你就让他在这里等本公子吧。”他理所当然地说着。
王县丞暗暗叫苦:听说这萧二公子荒唐,本来还以为如同以前那些说世子爷纨绔的传闻一样,十句有九句是夸大的,没想到这位萧二公子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公子哥。
王县丞只得道:“公子,那下官让陪您四处走走吧?”
南宫玥不置可否,自顾自地就走了,王县丞赶紧跟上。
众人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南宫玥漫无目的地随处走着,南宫玥一边走,一边不时对着王县丞抱怨道:“王大人,你们这镇子也太无趣了吧?没酒楼,没庙会,没点心铺子,连路上也没见一个卖货郎”
王县丞只能无奈地赔笑。
这时,前面起了一片喧哗声,只见几个人围在路边,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咦?”南宫玥挑了挑眉,对百合道,“小合,去看看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是。”
百合领命而去,灵活地钻进了人群里,然后又敏捷地钻了出来,低眉顺眼地回来禀道:“公子,有人在那里卖身葬兄。”百合想到刚才看到的一切,就努力地忍着笑,浑身僵直。
“卖身葬兄?!”南宫玥饶有兴味地用扇柄敲击着掌心,双眼放光道,“那本公子可定要过去看看是哪位佳人”说着,她已经大步朝人头攒动的方向走去。
“公”百卉故意做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忍得更辛苦了。
王县丞也急忙跟了过去,并给了两个衙役一个眼色。
两个衙役赶紧上前为南宫玥开道,那些百姓看到官差自然是避让且不及。
人群的中心,只见三个彪形大汉正在站在一张草席前,中间的那个最高也最壮,他大臂一挥,朗声道:“我买下了!”说着他朝四周的百姓看了一圈,“我虎爷买下了!”那语气仿佛在说谁敢跟本大爷抢人!?
那些百姓唯恐得罪这帮人,不敢再围观,都四散而去。前方的视野也更清晰了,王县丞一看见那自称虎爷的人,眉头一皱,唯恐萧二公子会和对方起了龃龉。
三个大汉前方的草席躺着一个人,那人身上蒙着一张大大的灰色麻布,麻布勾勒出尸体的轮廓,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而草席的后面,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头发有些凌乱,脸颊上更是占了不少灰,但还是能看出应该才二十不到。
那虎爷满意地点头,而南宫玥无趣地冷哼了一声:“本公子还以为是一位红粉佳人卖身葬兄,怎么是个臭男人啊!没意思!真没意思!”
那虎爷也看到了南宫玥身旁的王县丞,本来也担心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年轻公子会不会跟他抢人,现在总算是放心了。
唯恐慢则生变,他急忙一抬手,身旁的跟班飞快地把一张纸交到了他手里。
虎爷蹲下身,强势地对着青年道:“你不是要卖身葬兄?赶紧画押吧?”
青年迟疑地看着那张写的满满的契书,问道:“不知道俺要签几年?能给”
他话还没说完,虎爷就不耐烦地说道:“问那么多干嘛?本大爷帮你葬兄不就行了!”
说话的同时,他的跟班趁青年没留意就给他按了指印。
这些人似乎都是训练有素,或者说,平日里做惯了的。没一会儿,就有一辆马车哒哒地驶了过来,马车的后方是一个巨大的木笼子,笼子里关着的竟然能是五六个男子,而那个青年也被粗鲁地关了进去。
青年一边被人推搡着前进,一边叫着:“俺哥俺还要葬俺哥呢!”
虎爷满口应下:“放心吧,你既然签了契书,本大爷自然说话算话,会替你葬兄的。”他给跟班递了一个眼神,那跟班立刻把草席一裹,扛走了尸体。不就是处理一具尸体吗?那有什么麻烦的!
看着那马车远去的方向,南宫玥又展开了扇子,转头对着王县丞道:“王大人,你们镇也太穷了吧?怎么这么多人自卖其身啊?这镇上真的有铁矿,不是骗本公子的吧?兆丰镇、瑞详镇也是盛产铁矿、铜矿,据本公子所知,它们可都是富庶得很。”
王县丞心里苦笑,别的矿镇富庶是因为矿使得本地的百姓有了生计,又带动了其他的产业,可是他们这镇矿上的事都是方家自己管
王县丞有苦说不出,只能道:“公子,下官不敢欺瞒。西格莱山上确实有铁矿,还非常丰富,每个月都要运出去满满近百车铁矿。”这若非铁矿多,挖掘不及,方家的人又何必到处买人去矿场呢!
南宫玥眉梢一挑,这么说来,这西格莱山蕴藏的矿石极为丰富,看起来倒不像是借着矿山的名义暗地里干着别的勾当,也就是说,这西格莱山的秘密很有可能是矿场本身
南宫玥想着,朝前看了一眼,那辆好似囚车一样的马车正往右拐去,随即就看不到了。
马车在几个人马的护送下一路出镇,往镇西郊而去,行了四五里后,便见几座山脉出现在前方。
被关在马车上的几个男子都是面露不安惶恐之色,马车里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蜷缩在角落里的萧影也做出不安的神色,打量着四周,嘴角却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这一批是新来的?”山脚下,一个看门的大汉审视地打量着马车里的几人,随便扫视了几眼,就打开铁栅门放马车进去了。
马车沿着蜿蜒的山路继续前行,可以看到前方一个衙役打扮的人正匆匆地往另一个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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