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静了一瞬,萧奕看着官语白眉尾微扬,脸上没有一点讶色。
“英雄所见略同!”萧奕颔首附和道,“小白,阿玥也这么怀疑,只是不能确定。”
既然连小白也说此人是阿依慕,那一定是错不了了!
他的阿玥真是冰雪聪明!萧奕与有荣焉地勾唇笑了,潋滟的桃花眼因为想到南宫玥变得柔和了一分。
“不会有错。”官语白做了个手势请萧奕坐下,一边亲自给二人泡茶,一边不疾不徐地接着道,“此人若仅仅只是为了救卡雷罗,就没必要杀摆衣,可以直接救了卡雷罗一走了之,可是他却选择先劫走摆衣,并高调地以百越的规矩夺走了她的性命,一方面,如世子妃所料是因为他信规矩奉正统,另一方面,恐怕要是以摆衣之死向百越国内示威!”
顿了一下后,官语白继续道:“此人既然有示威的打算,就代表他打算在百越国内扶持正统!如今百越尚存,若要论正统,自然有那百越王努哈尔‘名正言顺’,可是此人却没有留在百越扶持努哈尔摆脱阿奕你的控制,反而选择了一条异常艰难的荆棘之路,营救六皇子卡雷罗再扶持其登基,为此,此人必须与百越境内努哈尔的支持者为敌,一个不慎,还会令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百越从内部分裂成两派。在百越面临亡国之际,此人若真的仅仅是为了百越好,自该权衡利弊,取易舍难,选择对百越更好的方式!”
官语白的瞳孔中闪过一抹锐芒,“然而,此人没有这么做,也就意味着‘他’恐怕有私心……‘他’不仅仅是为了百越,也是为了六皇子卡雷罗!”
会甘愿以一国的命运为赌注也要扶持卡雷罗登基的,自然是卡雷罗身旁的亲近之人。
能有这个地位、这个魄力做到这点的人屈指可数……而在大皇子奎琅死后,人选就变得更为有限了!
除了同母兄长外,与卡雷罗最亲密的人莫过于父母与妻儿。
可是百越王死了,有努哈尔和他麾下参与逼宫的士兵都可以证明这一点;卡雷罗的妻儿也都死于努哈尔的屠刀之下;至于那位百越先王后在许多年前就殡天了……
思绪间,官语白拿起茶壶开始斟茶,袅袅的白气随着哗啦啦的倒茶声升起,如雾似纱。
水气中,官语白的面孔显得有些朦胧,又道:“阿奕,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在百越的传闻里,前圣女先王后阿依慕是被百越老王的宠妃气死的……”
萧奕点头应了一声,这还是他四年前悄悄去百越芮江城时听说的。
萧奕嘲讽地勾唇笑了,如果说,阿依慕还活着的话,那么……
“看来传言不可信啊……”萧奕冷声道。
官语白目露沉吟之色,“这位前圣女在南疆为其子埋下这么多的暗线、势力,其智慧、谋略、心胸、手段,实在令人不敢小觑,堪称‘枭雄’。”
像这样的女子即便是在历史上,也是屈指可数,又怎么可能局限于后宫争斗,甚至于生生把自己气死!
她若是心胸狭隘至此,也就不可能有能力布置下那番格局,那么当年她假死,恐怕也出于某种原因才不得已而死遁。
“是枭雄也罢,狗熊也好,”萧奕眯了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瞳孔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冷笑道,“她竟敢跑到本世子的地盘来!”还真是不知死活!
哗啦啦……金黄澄澈的茶水划出一道弧线自壶口落下。
官语白盯着那落下的茶水,目光中闪过一丝锐利,泛着清冷,若有所思地接着道:“阿奕,这阿依慕选在这个时候动手,恐怕是特意趁你不在的时候,搭救卡雷罗。”
“她还真是好耐心。”萧奕的声音冷得几乎要掉出冰渣子来。
奎琅死了都一年了,阿依慕却忍到现在才动手,不止耐心,而且狠得下心。
官语白半垂眼帘,眉头微蹙,似有不解,“她既然已经把卡雷罗救走了,为什么还要对蒋逸希下蛊毒呢?!”不会是为了泄愤,这种无意义的行为不像阿依慕的作风,那也就表示……
“阿依慕此行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救走卡雷罗这么简单,她应该还有什么企图,所以才对蒋逸希出手了,所以……”
官语白抬眼看向萧奕,肯定地说道:“阿奕,她应该还在骆越城……”
阿依慕那个疯妇竟然还待在骆越城里,难道是想对那阿玥……萧奕的面色微微一变,幽深似海的眸中已是波涛汹涌,霍地站起身来。
官语白似乎看出了萧奕的心意,立刻又道:“阿奕,等你回去,她恐怕早已经走了……”
为什么?!萧奕猛然看向官语白,与他四目直视,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俊美的脸庞上笼罩在一片阴霾中。
此刻的萧奕如同一把被拉满的弓,一触即发。
官语白理了理思绪,解释道:“阿依慕故意挑你不在的时候下手,就是为了避开你,自然没有久留的打算。等她达成了她的下一步‘企图’,等卡雷罗的伤势稍微好一些,她应该就会立刻离开骆越城。”
他一边说,一边指节无意识地在体侧微微叩动了两下,“阿奕,阿依慕已经露出了两个破绽,第一,她低估了世子妃。”
也正因为阿依慕低估了南宫玥,所以才会选择在这个时机动手。
“第二,阿依慕如此故弄玄虚,就说明她本身战力并不强,世子妃已经明白这一点,但是阿依慕却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没意识到她已经在世子妃跟前露出了破绽。接下来,世子妃心里既然已经有了防备,就不会让阿依慕再轻易得手。”
在官语白不紧不慢的声音中,萧奕冷静了不少,淡淡道:“这阿依慕也太高估了她自己!百越如今大局已定,光凭这阿依慕一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先王后,带着一个没有根基的皇子,想要成事恐怕不易!”
如今阿依慕在百越、在南疆多年积攒下来的资源全都已经落到了自己手中,阿依慕现在几乎是一无所有……
“她……他们是逃不了的。”官语白的眸中闪着冰冷的寒意,缓缓却十分坚定地说道。
不错!萧奕歪了歪脑袋,桃花眸一亮,意味深长地叹道:“幸好,阿依慕和卡雷罗都不是无欲无求之人!”
如果阿依慕无欲无求,只是想带着卡雷罗一走了之,那么天地之大,恐怕抓不到他们母子。
可是只要他们母子有野心有图谋,那么他们就逃不了!
两个青年彼此对视着,这一刻,这两个容貌气质迥然不同的青年眼神都十分锐利,就彷如瞄准了猎物的雄鹰般。
“阿奕,你给世子妃写的信上可还有空处……”官语白唇角微勾,又继续给萧奕倒茶,温润的声音与茶水声交错在一起,宁静致远。
中棱城上下,没有一丝节日的欢庆,相比下,遥远的南疆则还沉浸在春节的喜庆中。
正月初九,天公生,乃是玉皇大帝的诞辰,骆越城内,到处可见妇人在天井巷口插花烛、摆斋碗,求玉帝赐福,城中街头巷尾皆是香烟袅袅。
自从大年初一开始,王府和碧霄堂的门庭就不曾冷落过,有来给世子妃拜年的各府女眷,也有来给镇南王拜年的男宾。
今日,唐青鸿一大早就来了王府的外书房,此时,镇南王正在专注地执笔而书,唐青鸿也不敢打扰,静立一旁。
镇南王写完最后一个字后,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看向唐青鸿朗声大笑道:“唐青鸿,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你来的正好!”
镇南王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把书案上那张墨迹未干的帖子递给了他。
唐青鸿本来还以为有什么要事,扫了一眼帖子后,却是愕然。
这……这分明是小世孙周岁礼的请帖。
也就是说,王爷刚才是在亲自给小世孙写请帖?!
唐青鸿的眼角抽动了一下,却不敢表现出异色,只能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谢过了镇南王,心里有几分无语。他怎么觉得自从世孙出世后,王爷变得越来越……咳咳,婆婆妈妈了?连王爷和世子爷夫妇的关系都缓和不少了。
唐青鸿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瞬,还是试探地问道:“王爷,世子爷还没回来?”他总觉得世子爷选择这个时机带兵离开南疆,其中委实透着古怪,或者说玄机……
唐青鸿这么一问,镇南王的脸色刹那间变了,愤然怒道:“那逆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不知道游荡到哪里去了!”
萧奕这逆子自从九月底离开骆越城后,就了无音讯,本来那逆子在不在骆越城过年,镇南王也不在意,可偏偏日子不等人了啊。
“再过半个多月就是煜哥儿的周岁礼了,他这个当爹的若是不露面,像话吗?!”镇南王絮絮叨叨地抱怨着,真是心疼宝贝金孙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爹。
本来宝贝金孙的周岁礼也轮不到他这个祖父操心,可偏偏他那逆子撒手跑了,也只好他这祖父出手了。
唐青鸿的嘴巴动了动,原本满肚子的“阴谋论”再也说不出口了,喉头差点呕出一口老血。这才几年,王爷就不是原来那个雄心勃勃的王爷了,王爷他这分明是过上了含饴弄孙的日子……
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唐青鸿心里暗暗叹气,这几日,好几个同袍好友都登门找过他,说王爷变了,说如今的王府早就是今时不同往日,直到这一刻,唐青鸿才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
这王府、这南疆,以后怕是世孙,不,是碧霄堂的天下了!
唐青鸿目光复杂地往东边的窗口看了一眼,外面的碧空万里无云,耳边镇南王还在拍案怒道:“不像话,真是不像话!”
此时,身处碧霄堂里的萧霏心里也在嘀咕着同样的一句话。
她本来觉得大哥萧奕这些年来已经大有长进,现在却觉得自己实在是高看这位大哥了。
可怜了她这么乖巧的小侄子,偏偏有这么个不着调的爹!他不但不陪着大嫂母子过年,眼看着连煜哥儿的周岁礼也要赶不上了!
萧霏一脸心疼地看着眼前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家伙。所幸,煜哥儿还有她这个姑母为他着想!
“姑姑……”小萧煜见萧霏好一会儿没反应,把手里的花篮往她跟前凑了凑。
篮子里装的是半篮子梅花,白梅、腊梅和粉梅混杂在一起,一股清新的梅香扑鼻而来。
“谢谢煜哥儿。”回过神来的萧霏赶忙把篮子收下了,俯首在小家伙白嫩的脸颊上亲了一记,没注意到一旁的南宫玥和丫鬟们有些复杂的眼神。
自从那日小家伙亲手给娘亲和姑母簪花得了嘉奖后,他就天天都要去小花园里摘花,见了人,见了猫都送花,如今,他已经快把一园子的梅花摘秃了一半,偏生谁也拿这个“采花大盗”没辙,只能等着他过了这兴头。
“煜哥儿,姑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萧霏也从桃夭手里接过了一个篮子,送到小萧煜跟前,献宝道,“你看,这是姑母给你绣的小肚兜,你喜欢吗?”
小家伙立刻被篮子里的几件小肚兜吸引,伸出右爪先把一件艾绿的小肚兜抓在了肉拳头里,跟着又把一件靛青的小肚兜抓在了左手里,只留下一件大红色肚兜孤单地躺在篮子里。
小家伙瞥了红肚兜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把手头的两件肚兜放在脸颊边蹭了蹭,然后仰首在萧霏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咯咯地咧嘴大笑。
“姑姑……”他紧紧地捏着手里的两件肚兜不肯松手。
见状,萧霏喜形于色,抚掌道:“煜哥儿,我也觉得这两个颜色最好看。”她的小侄子果然跟她喜好一致!
一旁的鹊儿好奇地看了看那三件肚兜,失笑地掩嘴。小世孙哪里是喜欢艾绿和靛青,分明就是喜欢绣在上面的小橘和猫小白,嫌弃红肚兜上的金锁呢!
“煜哥儿真乖。”萧霏摸了摸小家伙柔软的发顶,真是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
弹指间,煜哥儿就快周岁了!
“大嫂,”萧霏抬眼看向南宫玥,一本正经地又道,“煜哥儿的周岁礼快到了,若是有什么事用得着我,大嫂你可别跟我客气,尽管吩咐我做便是。”
萧霏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南宫玥,那言下之意仿佛在说,煜哥儿的周岁礼可不能简办了,就算是大哥不在府中,也不能委屈了煜哥儿!
知萧霏如南宫玥,一眼就看出了萧霏对萧奕的嫌弃,心里有些忍俊不禁。
她当然希望希望阿奕能及时赶上小家伙的周岁礼,却也并不执着。
虽然阿奕答应过小家伙周岁礼之前一定会赶回来,但是南宫玥也知道战场之上,战况多变,非人力可以控制,只要阿奕和官语白能够平安回来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周岁礼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形式而已。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迎上萧霏一片赤诚的眸子,南宫玥含笑应下了,她本来也打算把小家伙的周岁礼办得热热闹闹。
她思忖了一下,便道:“霏姐儿,你来帮我准备煜哥儿抓周的物件可好?”
萧霏登时双眸一亮,抚掌应下了:“大嫂,交给我便是。”
“霏姐儿,昨日父王那边也送了些抓周用的物件过来,我还没整理,你且看看有哪些可以用的。”说着,南宫玥看了右手边的画眉一眼,画眉立刻领会地下去取东西了。
萧霏又应了一声,又朝正在玩肚兜的小萧煜看去,眼底闪现一抹期许之色,忍不住道:“大嫂,你说煜哥儿到底会抓什么呢?”
“姑娘,世孙是王府嫡孙,必乘天恩祖德,自然是抓印章了。”桃夭在一旁凑趣地说道。
萧霏却是皱了皱眉,脱口道:“人应有一技之长,方能将祖辈基业发扬光大,抓柄剑都比印章好。”话出口后,她又后悔了,急忙改口道,“我看煜哥儿平时喜欢听我给他念书,他没准还会抓本书……大嫂,煜哥儿将来一定是文武双全!”不似大哥那个粗莽汉子!
看着萧霏一副为小萧煜操碎了心的模样,南宫玥嘴角微勾。
话语间,画眉捧着一个红木雕花匣子来了,打开匣子呈到了萧霏跟前。
匣子里,除了印章、玉尺、弓矢、羽扇坠等等外,还有一把刀鞘上镶嵌着七彩宝石的匕首,看来漂亮炫目极了。
萧霏却是眉宇微蹙,把那把匕首拔了出来,道:“父王也太不小心了!怎么把匕首也送来了!”萧霏一边说,一边已经开始琢磨得赶紧找人做一把木匕首插到这刀鞘里才成。
距离小侄子的周岁礼只有半个多月了,自己要加紧才行,还有抓周用的案头得够大够牢固才行……
萧霏凝神思索着,就在这时,桔梗来了。
桔梗恭敬地福了福身后,就禀道:“世子妃,王爷刚才请了族长过府,说要在世孙的周岁礼前先把世孙记入族谱……”
听到这里,南宫玥微微一愣。按常理,孩童年幼时易夭折,因此孩子一般是六岁后才正式记名。
桔梗还在继续说着:“族长已经同意三日开祠堂,给世孙记名。”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族长萧沉当然不会逆了镇南王的意思。
一旁的萧霏一边听着,一边微微点头,赞同地说道:“大嫂,这事还是父王考虑得周全,是该早点让煜哥儿入族谱。”等六岁才记名那也太怠慢他们家煜哥儿了。
桔梗飞快地瞥了萧霏一眼,若无其事地垂眸而立。
按照萧氏族里的规矩,萧氏男儿的周岁礼那日一早就要先开祠堂祭祖,可是名字没有记录在族谱的人是不能进入祭祀大堂跪拜萧氏祖先的,镇南王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不愿意让小世孙受这样的委屈,才临时把族长给叫了过来。
桔梗心里有几分唏嘘,她在镇南王身旁服侍,对于王爷为小世孙破了多少例,她大概是最有感触的一个了。
自从有了小世孙后,镇南王府上下的心似乎一下子就“齐”了。
南宫玥闻言失笑,在小家伙的问题上,镇南王和萧霏一向是父女同心。她让鹊儿二打赏了桔梗后,桔梗就退下了。
桔梗前脚才刚走,后脚百卉就面色凝重地快步来了,走到南宫玥的耳边压低声音禀道:“世子妃,刚刚丫鬟来禀说,韩大少奶奶的忽然晕倒了!”
南宫玥瞳孔一缩,面露惊色。自从救回蒋逸希后,虽然暂时压制了她体内的蛊毒,但是南宫玥也不敢大意,就安排蒋逸希与原玉怡一起暂住在了碧霄堂的客院里。
南宫玥的拳头不自觉地握了起来,心底浮现浓浓的担忧:
希姐姐突然晕倒,莫非是蛊毒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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