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一切顺利
范弘道在盐池这里转了一天,直到日头西斜的傍晚时候,才回到巡盐御史察院。他从大门向里面走时,正好撞上有人出来,不是别人,正是一身男装的朱术芳。
范弘道微微讶异,但脸如常,拱了拱手见礼道:“你什么时候到的河东?别来无恙否?”
碰见范弘道,并不让朱郡主感到意外。范弘道是郜御史身边的属员,在察院碰到范弘道很正常。
她原以为范弘道多多少少会表现出不满,甚至可能会刻薄的讥讽自己几句,因为自己找了韩秀才合作,某种意义上也算放了范弘道的鸽子。
即便从人际关系学来,自己先提出要与范弘道合作,然后一声不吭的又找到韩秀才,也是比较犯忌讳的行为。
所以朱郡主也下定了决心,无论范弘道是什么态度,她都会忍了。但却没想到,范弘道居然毫不在意,见到自己后并没有特殊之处,完是正常的熟人碰面。
“有时间一起吃酒,先在此祝你一切顺利,早日发财!”范弘道寒暄几句,便客客气气的辞别。
太正常了是最大的不正常,朱术芳却忍不住了,喊住范弘道:“你不问问我的事情?”
范弘道很坦率的回答:“没兴趣!”
朱术芳趁机表示歉意道:“这次是我的不对,但我也有我的苦衷,还请你多多谅解,等回了京城,再向你谢罪,该解释的也会向你解释的。”
范弘道仿佛对朱术芳的话感到很苦恼:“你真的不用多,在下的确没兴趣啊。”
如果范弘道冷嘲热讽几句,朱术芳也许能做到冷静对待。可是范弘道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让朱术芳有些恼了,好像显得自己自作多情似的!
于是她下意识质问道:“你怎能对我没有兴趣?”
范弘道脸忽然变得很古怪,迟疑道:“这样不好?在下不是随随便便的人。”
朱术芳回过神来,脸通红,二话不转身走了。幸亏与范弘道谈话时,随从都离得远,没听到她的口误。
范弘道目送朱术芳离去,他“没兴趣”其实并不是假话,是内心真实想法的反应。
他今天巡视盐池并详细考察盐业生产销售的现场,感觉大有收获,已经有了些新的思路。
于是对朱术芳的作用也看得淡了,他范弘道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所以会很直白的“没兴趣”。当然照顾女人家情绪这种细腻思维,并不是范弘道擅长的。
目送朱术芳离去,范弘道正要进大门,结果又有人出来。再一次“不是冤家不聚头”,居然与韩秀才碰了个面对面。
韩秀才急匆匆的往外走,直到看见范弘道才停住脚步。不过范弘道没多大兴趣理睬韩延昌,让了半个身子要进去。
韩秀才却主动向范弘道问道:“朱公子在哪里?走了?”
范弘道点点头,便又听到韩秀才警告:“郜察院吩咐过,朱公子和盐运司那边,皆由我来负责,范朋友还是不要胡乱插手,以免伤了和气。”
范弘道愕然,难道因为韩秀才听自己在大门口与朱术芳闲谈,担心自己再“截胡”回去,所以才匆匆忙忙的出来?
这份家子心思简直可气可笑,范弘道只能无语。最后他还是顾大局的对韩秀才:“在下也有一句话要警告你,此次巡查盐业,当以阳谋为先。
能用阳谋的地方,不要用阴谋,否则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们的对手并不是吃素的。”
韩秀才对范弘道的话并不在意,只要能确定范弘道没有抢自己的差功事劳好。
他今天与朱术芳商议时,听朱术芳口风,她与范弘道是认识的。当即韩延昌的心思提了起来,唯恐范弘道趁虚而入,与自己抢功劳。
闲话不提,却这大明朝奉行食盐专卖体制,称为开中法。大体上是这样的,商家将粮食输送到指定边境仓库,然后按数目取得盐引,然后再到指定盐运司去支取,最后运到销售区行销。
及到后来,开中法渐渐改易,输送粮食改变为直接交银子,称为折。当然也有连银子都不交的权贵,直接向天子奏讨盐引,然后想法变现,简直是无买卖,朱术芳两万盐引是这种情况。
都盐业水深,是利益链条上环节很多,从生产的到销售,从领盐引到支盐,从盐丁到盐官、盐商,都要靠盐吃饭。
对于盐商而言,最关键的环节当然是支盐环节。缴纳银两并从户部领取盐引,问题都不大,但支不到盐是白扯,或者支盐等候时间太长也很影响资金周转。
等待支盐的阶段,有个专门术语叫做“守支”,听有盐商长达一两年支不到盐,从而破产的。
朱术芳朱郡主拿着两万盐引前来河东,也不见得有十分把握,如果支不到盐,那盐引是废纸。
之所以没把握,一来这里是她完陌生的地方,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二是两万引盐的数量实在太多,哪能那么简单能迅速支取完毕,无形中也加大了难度。
而且她很知道,在这里耍权贵脾气没用,因为盐业完由文官体系把持,皇亲国戚也要按规矩来,除非权力大到可以直接对文官团体施加压力。
这也是朱术芳为什么积极与巡盐御史这边靠近的原因,有了官方底气,经营盐业才能长袖善舞、游刃有余。
盐运司里最高官员是盐运使,然后是盐运副使,一般是接触不到的,也不会亲自出面处理琐事。
盐运司里具体负责办事的有经历、知事、照磨等官职,另外各生产现场的官员有盐场大使,这些人才是直接与盐商打交道的。
朱郡主并不摆架子,而是像真正的商人一样,殷勤的上盐运司衙署拜码头,频频接触各方官员。
当然那些官员也有眼,没有故意欺辱或者刁难,毕竟能从京城带来两万盐引的人,肯定不是角,不能等同寻常盐商对待。
在朱术芳和韩秀才眼里,一切这样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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