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明义微微偏头,瞥了一眼自己身侧那空荡荡的右袖,面不改色却暗中咬了咬牙。
当初要不是萧石竹,一夜间从他手上赢走了一千两银子,自己也不至于被断臂后,赶出赌场。
丢了饭碗的他,流落在酆都城街头,每日风餐露宿,看尽他人脸色的要点饭,却还要过着饥一餐,饱一顿的日子。
好不容易打听到那个让自己失去一切的鬼的去向,却又听那鬼做了将军,娶了众人皆知的冥界美人鬼母。龚明义心里五味杂陈,想气;在他看来,自己没落到如今这般田地,过着失魂落魄的日子,那都是拜萧石竹所赐,但萧石竹却过着安稳舒服的日子。他觉得这样很没天理;于是,想要复仇的龚明义,苦思冥想后,制订了一个借酆都大帝的刀而杀鬼的计划,那么首先就得入仕为官。
而在冥界入仕为官绝非易事,必须要一个切入点,那便是秦广王。因此他才会跟踪秦广王,也才有了刚才他们见面的那一幕。
“除了想做幕僚,我还要给你什么报酬吗?”两鬼有的没的聊了片刻后,秦广王心翼翼的问到。
龚明义的那番所谓的荷官做腻了的辞,打死他秦广王也不是会信的。谁都不傻,不计酬劳也要帮别人的鬼,在冥界那可是稀有动物;但对方却轻描淡写什么是想换个工作玩玩,使得秦广王在心里不住地骂着:“骗鬼啊?”。脑中却想到:如果是要钱,我宁死也不给。
“等你重新拿回鬼判殿的差事,介绍我做个官就行。”龚明义稍加思索后,面露笑意的吐露了自己的目的。
秦广王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在心里一番盘算;反正对方也不是要钱,等自己从新得到重用,介绍这鬼入仕为官也没什么难的。而且这鬼也没要多大的官,到时候随便给个不入流的官打发了就行。于是他也是笑笑,点头答应了下来。
“萧石竹。”龚明义见秦广王应了下来后,便在心里暗自狠狠到:“很快,老子就会来找你算账的!”
讙头国北面地,萤港。
当阴日落入了东面的海平面下,黑暗降临,发光性生物夜光藻以极大的密度出现此地,在宁静中纷纷聚集在岸边,将海港边的海水,变成了幽蓝色,在黑暗中形成了一副蓝色萤光海水,不断冲刷海岸沙滩的神奇景象。
萤港也由此得名。
讙头国最大的港口,也正建于此地。这海港东西长十多里,这开敞港不仅是丹朱唯一的军港,停泊着他唯一的水师,也是他海上贸易的唯一进出口岸。停泊在海岸边一百余艘商船和战船,以及在沙滩上那些存放货物的木楼,就是萧石竹今晚的目标之一。
摧毁此地,不但可以让讙头国水师不复存在,更能让丹朱与他的讙头国的经济来源瞬间减半,国力衰弱下来。更重要的是,可以把讙头国大部分军队,吸引过来。使得国内兵力紧缺,顾此失彼。
萧家军们在午夜时分,如期而至。五十艘战船在黑夜中,带着充斥着死亡的海风和波涛声,于鲛人和羽民的海空掩护下,朝着月牙形萤港攻了过去。
守卫在此的讙头军还未反应过来,萧家军已是千炮齐鸣,通红的炮弹携带着阵阵劲风,呼啸着朝着港口上的每一个角落打去。
一时间,混乱,爆炸,哭嚎,惨叫,在港口四方之上,不断响起,取代了之前的宁静和安详。
爆炸中,高涨的烈焰与狂暴的热风携手并肩,扫荡着沙滩上的一切可燃物和生命体。在爆炸面前,管你是人魂还是妖魂,皆为蝼蚁!
萤港火光映天中,它身后不远处,那三面环山的莹城之中的讙头军也很快反应过来,纷纷前来支援。可当他们带着巨石冲天而起,准备飞到海上用巨石攻击入侵者时,却突然发现空中枪声大作,震耳欲聋。
才起飞的讙头民们顿时懵圈,不少在还没愣完神时,就这样不躲不闪的被火铳打中身上要害。转瞬之间便如断线风筝一般,旋转着从空中落下。原抱在他们怀里的巨石,也来了个垂直下落,砸在了沙滩上,把他们那些在沙滩上四散而逃的同伴砸死了不少。
第一轮攻击后,讙头军已经被打得心惊胆战,落荒而逃龟缩回莹城之中,拒不出战。
萧家军快速消灭了他们还没来得起锚扬帆的战船后,逼近沙滩,开始歼灭留在滩头,未能逃走之敌。
这莹城距离滩头,却还有一两里的路程,奈何萧家军的火炮是经赖月绮这火器奇才之手改进过的,光是炮射程就很远,别是一两里,就是五六里也打得出去。
在短暂的沉默后,萧家军并没有冲过滩头去夺城,而是有条不絮的撤回船上,用火炮开始轰击莹城。炮弹如期而至,呼啸着,毫无规律可言的落在了莹城的每一寸土地上。城墙被渐渐撕碎,哨塔箭楼十有七八,不是坍塌就是被烧着了;屋舍亦是如此。
在一片连连哀嚎和惨叫声中,莹城守将见军队死伤不,迫不得已,便派人赶忙点燃了城中的烽火台。
“中计了。”不远处,萧石竹看到夜色下那火光冲天的莹城中,有一股与爆炸燃烧产生的浓烟不同的黑烟冉冉升起后,对部下颇有激动的下令道:“继续炮轰,再来一轮!”。
一轮炮击后,他让巫支祁和泉先留下,困守萤港;但鉴于对手也能展翅高飞,他临时更改计划,留下了一千羽民,顺便把羽荣也给留下了。让他们协助巫支祁和泉先,群里吸引敌人主力。
随后率主力大军撤退到距离海岸七八里外的海面上后,驾船朝着东面而去。
“大哥,一旦敌军主力驰援此地,巫支祁他们牵制得住吗?”战船渐行渐远后,陆吾有点担忧的对萧石竹问到:“妖猴兵也就三千,再加上一千羽民兵,也不过四千兵马。泉先的鲛人,又不能飞空,在讙头民面前形同虚设。若是讙头国主力大举来犯,巫支祁必然守不住的。当务之急,应该是主力大军困守萤港,股部队奇袭敌后,才是正确的。”。他苦口婆心的分析敌情,是为了让萧石竹认清现实,以便能及时纠正错误,避免伤亡过大。
萧石竹转过他那张平淡无奇的脸,看了陆吾一眼,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后,淡淡到:“我知道。”。
“但你的是常规战术,而我要做的,就是不走寻常路;兵不在多而在精。我萧家军组建的初衷,不正就如此?”不等陆吾惊讶,他又回头望着前方那在黑夜下,只能看个依稀的海面,负手缓缓到:“我已经告诉巫支祁,让他拿出做海盗是那种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气势来。”。
“还有。”萧石竹吸了一口气,海风的清凉让他瞬间提神,继续给陆吾分析道:“我不是把楼船也留给他了吗?加上共工国和讙头国的战争方才结束,他们大部分军队在西南国境上布防呢,讙头国抽调不了太多军士过来,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楼船?”经他提醒,陆吾猛然想起分兵之前,萧石竹和巫支祁嘀嘀咕咕了一阵的场景。以他对萧石竹的了解,那楼船之中必然有藏着什么杀手锏,于是便好奇的问到:“楼船里有什么秘密武器吗?”。
“一个型的军器监而已。”萧石竹没打算隐瞒,只是笑笑后傲然道:“等着吧,到了丹水城时,你会见识到这个军器监为我制造的杀手锏的。”。
陆吾的担忧被他几句语气坚定的话,得消退了不少。深知萧石竹总有奇招怪术的他,于是也不再多言,只是点点头后,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萧石竹依然站在原地,呆望前方;脸上再次恢复平静的他,藏在衣袖中的手指却是颤抖着的。他已经不是初到冥界的鬼了,而是顶天立地的将军;手抖,并不是大战将至前的畏惧所制,而是兴奋和激动。
金刚的事,虽然他也很愧疚,却也给了他一个侵略讙头国的借口。萧石竹虽没多高大上的文凭,却也看了不少野史正史,加上黑龙岛一战的历练,让他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出师有名的必要性。
想到此,萧石竹突然定了定神,抬头看了看头顶天空。今日的星辰,如同他才到虞山城那日一般,稀疏而暗淡。让萧石竹在心中不禁感叹到:“那时候,我要是对那密使令牌视而不见,如今我会在哪儿呢?或许我今天还在天狗苑吧。”
就在萧石竹轰轰烈烈的打萤港时,丹水城里的丹朱,也接到了鬼母那“虔诚”的道歉信。当他看到信上,鬼母国要奉上十车上等珠宝时,开心的合不拢嘴。
随即,他看着站在下方的狸天应,面露得意之色,趾高气昂地道:“看看,寡人就没什么事吧;那时候你还什么萧石竹不好惹?现在不也被面壁了吗?别是他,就是鬼母这种亘古便存在于冥界的神仆,不也对寡人毕恭毕敬的。”。
狸天应没有吱声,他永远记得当初见到萧石竹时,对方深藏眼中的狡诈目光;那是狐狸眼里才有的目光。
因此他料定,这鬼母书信上所述,都是假的。表面带着愧色的他,心里却是幸灾乐祸。他相信,要不了多久萧石竹就会指挥着大军,出其不意的猛然出现在他和丹朱的面前。
丹朱又吹嘘一番,正是吹开心时,突然有斥候来报。
“报!大王!”斥候一路跑到丹朱下方跪下,拱手高呼到:“莹城被袭,烽火台已被点燃,请求支援!”。
丹朱一怔,脸上的笑容在这一瞬间定格。萤港是他国中唯一的海港贸易地,经济贸易中心,更是他北方最重要的据点。萤港莹城一旦失守,丹水城以北再无险可守,敌人由北向南长驱直入他讙头国,不再是难事。
“是谁在袭击萤港?”很快便缓过神来的狸天应嘴上这么问着,心中却是笑道:“丹朱啊丹朱,你乐极生悲了吧?”。
“只是起了狼烟,却没有得到回报,不知是谁。”那斥候微微摇头回了一句,不再话。
“整军备战。”迟迟才缓过神来的丹朱,赶忙收起对那斥候急声道:“速调主力大军,奔赴莹城抗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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