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民和玉英回到临时营房时,天已经黑了。一个下午磨在后勤仓库,让他分不出身前去运输大队和火车站。
两个人刚回到房间,李铁胆和董文彬、林原平、邓东平四人就走了进来。
董文彬的手里提着一条明晃晃的用子弹做成的女式腰带,腰带上还挂有一个的黄色牛皮枪套。
玉英眼尖,跑过去一把就从他手上抢了过来,在自已纤细的腰身上比划调试着,裤袋里的手枪也让她装进了枪套里。
林原平手里拿着一整盒子弹,想要拿给丫头,可是她正在研究怎么使用这条爱不释手的腰带,哪里会注意到木讷地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
孙玉民问询了一下邓东平警卫连的一些事情,当从他口中得知桂永清留下的这支部队的基情况后,他不由得松了口气。桂永清虽然在钱财上狠狠地坑了自己一把,但起码给自己留下了一支算得上是精兵的部队。
警卫连也没车,今晚上的交易还得另想办法。可是偌大一个武汉,自己基上是两眼一抹黑,到哪里去借车呢?
去运输大队?这么晚了,人家进都不会让你进去。
借自己地方住的城防司令部驻军?借不到,没有桂永清的开口,人家理都不会理他。
只能去外面黑市上想办法了,孙玉民打定了主意。
他叫过了还在玩腰带的玉英,让她先去换衣服,又叫邓东平带几个战士也换衣服,还让他预备了一个排的兵准备好便装,晚上待命。
李铁胆以为他要甩下他们三个出去,便挡在了玉英身前,道:“你带丫头出去吃好的,玩好的,不带我们去,纯粹偏心。”
玉英才不管面前这个熊一般魁梧的李铁胆,只问了一句:“你让不让开?”
李铁胆正在和孙玉民斗嘴,压根就没有听到丫头的话,直到手腕上传来钻心的疼。他刚想甩手,眼睛却看到了玉英那一张樱桃嘴正死死地咬在自己手上,这一下他不敢动了,不敢甩手,生怕不心弄坏她一口牙齿。他疼的直叫唤:“姑奶奶,我哪有惹到了你?快松口呀,疼死我了。”
丫头松开了嘴,娇的身躯在李铁胆面前一点儿也不示弱,她厉声道:“看你样以后敢挡我路。”
孙玉民看着这货在玉英面前像个孩子样,心里直想笑,又不好当着这么多少的面奚落他,只好对他:“去吧,换便装去……”话还没完,余光就已瞟到董文彬和林原平也往这边凑来。他眉头一皱:“你们两个在这先休息,晚上再跟着我走,有忙不完的事等着我们做呢。”
孙玉民领着玉英、李铁胆和带着五名战士一起的邓东平穿着便装往军营外走去。
刚出营门,孙玉民就发现了躲在黑暗角落里的盯梢,边走边仔细观察,发现街边的混饨摊和擦皮鞋的、卖香烟的都不对劲,甚至还有黄包车夫拉着车在几人后面缓慢的行走着。
孙玉民心中暗笑,这种伪装也来跟踪,当我孙某人是饭桶么。
玉英也感觉到了隐藏的风险,拉住孙玉民的手臂,鸟依人般的贴了上去,嘴里声的:“我们被人跟上了。”
孙玉民有心想考考这丫头,于是就问道:“你发现了什么?讲给我听听。”
玉英道:“刚一出营门,躲在街角的两个乞丐就一直盯着我们看,我们往这头走,他们居然也跟着往这边走。你他们不是尾巴是什么?”她一完,就仰着头,等着孙玉民的赞赏。
“还有吗?”孙玉民并没有夸奖她,脸上毫无表情,冷冷的出了这句话。
“还有?”玉英抓头挠腮,她把头朝四周仔细看了看,然后一无所获的摇摇头,道:“我没看出来。”
“你看我们身后不远处拉车的黄包车车夫。”孙玉民道。
玉英闻言朝后望去,看了一眼两个黄包车车夫和车上的两个客人,没有发现什么,她问道:“车夫怎么啦?”
孙玉民没回答她,指着前面不远处朝他们迎头而来的黄包车和拉车的车夫,:“你仔细观察,这两起拉车的有什么不同。”
看着前方脖子上挂着一条脏兮兮的毛巾,踩着碎步,用力往前奔跑的黄包车夫,在这寒风凛冽的冬夜里,他穿着虽然单薄却依然是汗如雨下,时不时地还用那条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毛巾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身后的两个车夫,拉着黄包车慢悠悠地在他们身后散步,不仅毛巾是崭新的,连车都是新的,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时不时地还流着鼻水,打着哈欠。
玉英先前没有注意到的,经过这一对比,立刻有了清晰的认识,她忙把她的发现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孙玉民。
“那你再继续观察,看能不能把他们找出来。”孙玉民仍未夸奖她,这句话仍是淡淡的。
玉英心中有点失落,她以为自己的表现很完美。在得到孙玉民的提示以后,她重新审视起周围的人们。
再没有得到任何孙玉民的提醒和指点,玉英经过和人的对比,她发现了不是乞丐的乞丐,不是烟贩的烟贩,不是擦鞋人的擦鞋人,还有几个边走边聊天却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细一回忆,正是营门口混饨摊的那一伙人。
玉英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尾巴,她问道:“哥,我们又没有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些人为什么老跟着我们?”
孙玉民听到她这样问,显然是已经发现了这些跟梢,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道:“这只是一种常规的手段而已,我们穿着军装又提现了这么多现金,人家自然会格外关注我们。”他没有提及军统中统的恶毒和黑暗,也没有提及宪兵司令部稽查大队的无耻和贪婪。他心里不想让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孩过早的对这个已经腐蚀的国民政府产生厌恶的情绪,等到自己某一天和陈芸走到同一条路上时,他将一五一十地把所有真相出来,让她自己去对比,去选择。
“那我们怎么样甩掉这些可恶的尾巴?”丫头很聪明,她学习和分析能力之强,让孙玉民大为惊讶。
“先吃饭。中午你就没吃饱吧?”孙玉民指着一间古色古香的酒楼。
一行人坐成了两桌,孙玉民、玉英、李铁胆和邓东平坐在了一起,剩下的五名战士坐在一桌。
混饨摊上的那帮人跟着进了酒楼,就坐在门口边上的桌子上。两个乞丐停在了街对面的一个黑暗角落里,黄包车夫则把车停在了酒楼门口,车上的两个顾客下了车,同样进了酒楼。擦皮鞋的和卖香烟的停留在酒楼门口不远处,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显得比那三批人沉着很多。
孙玉民默默地关注着这一切,他只能猜出三波人的来历,还有一波人他怎么也想不出是哪边的人。
旁边的一桌坐了四个酒客,桌子上堆着几个空瓶,碟子里的菜肴也已经剩的很少,几个人打着酒嗝讲着一些家长里短,坐在靠孙玉民他们这一桌边上的酒客不知道先前在什么,隐约提到一句:……两兄弟自家人打自家人……
孙玉民突然恍然大悟,顿时明白这四批人里肯定有一批是桂永清留下来盯防自己的,至于是谁,他就不得而知了。
玉英见孙玉民卷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她知道事情的解决办法已经有了,至于是什么办法,她就不关心了,反正她也想不出来。
店二已经开始上菜,孙玉民叫住了他,在俯下身的店二耳边了几句话。
看着满脸惊奇走向柜台的店二,玉英也起了好奇之心,缠着孙玉民问他跟那个店二了什么。
孙玉民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怕那些尾巴们饿着冻着,让店二送点吃的给他们。”
“谁付钱?”玉英不关心这样做有什么用意,她只在乎是谁给钱,因为孙玉民的家当握在她的手中。
孙玉民完没想到这一辙,他正准备夹菜的手停顿在空中,人也怔住了。
玉英见到孙玉民的神情和动作,就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她原笑的像朵花儿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李铁胆一看风暴即将来临,立马低着头端着碗筷就要往战士们那一桌而去,生怕遭受鱼池之殃。
“铁蛋,你今天要是敢坐到那一桌去,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玉英不敢对孙玉民发火,只能把气撒在李铁胆头上。
李铁胆只得乖乖地退了回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这祖宗对自己下狠手。
孙玉民很是奇怪,这丫头家境也不差呀,怎么会把这些身外之物看得如此之重,旁人不敢惹这个大姐发火,他倒是没这方面的顾虑。可是他也不想把她宠成一个见钱眼开的女人,当作没看到没发现她生气一样,停在空中的筷子继续往菜碗里夹去。
玉英见没人理会她,嘴气得鼓鼓的,眼睁睁地看着店二端着一些菜肴和酒壶送到另两桌,不一会儿,店二又端了些饭菜送到了对面街上阴暗角落里的两个乞丐,几进几出,所有盯梢的人都被送了饭菜和酒肉。
在这帮子尾巴惊恐的眼神中,孙玉民端起了桌上的一杯茶,朝这些人的方向一一示意了下,然后把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这一顿饭吃了玉英四个大洋,她扣索了半天才在孙玉民的威胁中把钱掏了出来结帐。
街上的行人很少,因为冷的缘故。穿着老百姓衣服的这一帮子人走在路上很扎眼。
孙玉民他没有想到尾巴们已经是明目张胆地跟着他们走了,他以为经过酒楼那一幕,这些人会有所收敛,可结果却来坏。
他决定碰碰运气,对身边的李铁胆使了个眼色就转身就往回走,在那些尾巴的注视之下,他搂住了卖烟商贩的肩膀,从摆烟的烟盒上拿起了一包哈德门,拆开包装,点着了一根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一股浓烟从他的嘴里鼻子里吐了出来。李铁胆手上的驳壳枪在他那宽大的外衣下,死死地顶着这个卖烟贩的背后。
四拨人中他最看得起的就是这两个装成商贩的人,只有他们俩有明确的分工和默契,所以他们也是孙玉民众人最大的威胁。
“你们是一处还是二处的?①”孙玉民轻声地问道。
卖烟的人显然并不害怕,回答道:“都不是,我只是个卖烟的商贩。”
“是吗?”孙玉民手上的香烟冒着红光往那人的眼睛里慢慢戳去,还有很长的距离烟头才能够到他的眼珠子,香烟贩子又话了:“当兵的,如果你敢怎么样,我可以保证你们这一群人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是吗?”孙玉民见不得人威胁他,手中的烟头没停,一直往这人眼里戳去。
香烟贩子耍狠未成,反而骑虎难下,他的手脚开始发抖,终于在烟头即将戳到眼前出了两个字:“二处。”
“和那个擦鞋的一起滚。”孙玉民听到了他想要的结果,扔掉了手中的香烟,松开了被他挟持住的这个二处尾巴,吼着对这个人。
知道了一伙人的身份,另外三起人的身份就很好猜了。扮成拉黄包车的两个打着哈欠流着鼻水的肯定是一处的,还有他们车上的乘客也会是一处的;混饨摊的那几个人应该是宪兵司令部稽查大队的,因为这几个人身上带着一股强烈的老兵味道;黑暗中的两个乞丐应该就是桂永清派出来盯防自己的。
黄包车的四个跟梢,看到孙玉民带着铁塔般的李铁胆走了过来,莫名其妙的心虚,拉着黄包车就往后跑。
孙玉民一句话还没有,这四人已经跑得远远地,李铁胆拨腿就想追,被孙玉民拦住了,道:“让他们跑吧,多一事不如一事。”
混饨摊前的那伙人,看到走到他们面前的孙玉民和李铁胆,也没有示弱,为首的那个汉子道:“这位上校,奉劝你安份点。别在这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别让把柄落在我们的手里。”没等孙玉民开口话,几个人就转身往来时的路上走去。
两个乞丐知道轮到他俩了,站起身来,走到了孙玉民身前,道:“孙主任果然厉害,总座没有吹牛。”
听到了这句话,悬在半空中的孙玉民的心才放了下来。现在还称桂永清为总座的,除了他的嫡系就不会有别人了。
孙玉民没功夫和他们闲扯,冷冷的扔下了一句话:“凌晨两点,三台没牌没登记的黑车要出现在我们住的军营附近,否则这批货我将不会拉出来,完不成任务师座也怪不得我。”完就带着李铁胆往玉英她们身边走去。
①一处、二处即中统、军统的前身。1938年8月一处成为中统,局长徐恩曾;二处成为军统,局长戴笠;三处裁简,处长丁默村待岗,后投靠汪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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