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孙杰海的炮团轰击江面上的舰艇,到鬼子军舰炮火反击,只用了短短的几分钟,这大大超出孙玉民的预料,他想到过鬼子炮火的反应速度很快,但是没料到人家居然快到如此速度。uukla炮团完了,孙杰海也完了,哪怕是先前他已经作好失去炮团的打算,哪怕是他预估到张虎也会做出牺牲炮团的打算,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孙玉民还是心痛的不行,毕竟二十师炮团很多骨干都是自己从马威龙那边带来的,几门克虏伯15口径榴弹炮也是陈布雷从军政部那帮着要来的,一仗就报销,换谁都会不舍。
山头下面挖了战壕的鬼子听到炮声后,也开始往阵地上试射迫击炮和榴弹,几发试射过后便开始集火轰击。
邓东平伏在战壕上,任凭不断地有榴弹在前方炸响,他都只死死地盯着孙玉民的一举一动。鬼子的炮打的真的是很准,只简单几发试射,便开始集火轰击。邓东平的第一道战壕前前后后,甚至是第一道战壕和第二道战壕的缓冲带都落下了如雨般的炮弹和榴弹。
18团这边很快就有了伤亡,随着一团团黑烟夹杂着泥石飞起,不断地有战士倒在血泊中,阵地上立刻就响起了受伤士兵的哀嚎。
邓东平心急如焚,死死地盯着孙玉民那张异常严峻和冷漠的脸,可是除了那道狰狞的刀疤会稍稍抖动一下之外,旁人怎么也看不出他倒底在想什么。他很想冲过去问问这个表面上看着很冷血其实内心火热的老大,想让他告诉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行动,不能就这样白白挨鬼子的炸。
虽然他有这种想法,包括正在孙玉民身边的刘家华和丫头等等其他人都有这种想法,可是没有一个人前去询问或者质问。长久的信任和逢战必胜,使得孙玉民在他们这些人心中犹如神一般的存在,如果一场仗神都打不赢了,那么自己再去多嘴又有何用。
孙玉民习惯性地抬手去看腕表,可是他忘记了,手表已经还回给桂永清,兰封战场上用一块表的代价避免了二十师的军覆没。又习惯性地去裤袋里摸烟盒,他还是忘记了,兰封一战,肺部深受重创,哪里还能吸烟?不吸烟哪里来的烟盒?
丫头看出了他的紧张和拘束,偷偷地从他身边溜开,在战壕里找了一个会抽烟的士兵,着一根香烟后跑了回来,然后又递到了他面前。
丫头这个举动一下将孙玉民的心给温暖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谢谢你,丫头。”冒着炮火不顾危险,只单单为了替自己找根烟,除了至亲至敬的人,谁会去这样子做。
孙玉民狠狠地吸了一口嘴上的烟,把一股浓浓的烟雾给吸到了曾经受过重创的肺里。或许是太久没有尝试过烟草的味道,强烈的辛辣味道,呛得他猛烈咳嗽,连眼泪都给咳了出来。
丫头不停地轻拍他的后背,一边拍一边不停地自责,怪自己心软,一时没控制住自己,才会去帮忙找烟,这会看到孙玉民这个样子,心痛的不行,急得眼泪都在眼眶打转。
邓东平也被这几声咳嗽吓得不轻,生怕他肺部受不了这急促的收缩和扩张,如果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了问题,这两三千号人该怎么办?
在孙玉民附近的士兵们几乎都看向了他,似乎他的安危胜过了大家自身的安危。要知道此时此刻,鬼子的炮弹正往这边落,不时有战士被爆炸产生的冲击力推向空中,然后又被摔下来。那爆炸腾起的并不只有硝烟和黄尘,还有战士们的血肉之躯。
孙玉民既使是咳得直不起腰,他的眼睛、他的视线都一直盯着鬼子挖出来的战壕那边,神情中即有渴望,也有着焦急。
终于,他看到了藏着鬼子炮兵的那处工事上也落下了迫击炮弹,是己方的炮,确切地,是自己藏了近两天的迫击炮,现在终于开始抖露它的威风了。
熟悉的8口径炮声,如同是灵丹妙药一般,把孙玉民的咳嗽立刻治好,没有半犹豫,他首先翻上了战壕,手中的中正式高举着,向阵地上的士兵发出了进攻指令。被刘文智和刘家华派在孙玉民身边的司号员吹响了冲锋号,在远处炮声的协奏下,像是带着鼓一般,附和着满山遍野的喊声,水银泻地般流淌下来。
鬼子的炮停了,迫击炮和掷弹筒被几发8迫击炮弹一下就打哑。憋了两天的傻熊没有听从孙玉民的安排,他只留下了一个班的兵力保护整个团的炮手,自己则带着侦察连百十号人直接下了湖,淌着水从后面往鬼子阵地摸去。
…………
高桥良在新挖的战壕里听到炮响后,他还以为是海军正在攻击这座只是两三百米高的山没,根就没有验证,就命令自己带来的掷弹筒和迫击炮也开始攻击。
看到山头上中**队阵地上不断冒起的火光和硝烟,他脸上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在山脚下挖一处地方,让炮手近距离的攻击,这个子正是他想出来的。波田重一在听到这个子以后,当着一屋子的军官夸奖了他,而且命令他来执行。
虽然知道对面的**不是软柿子,而且对面的指挥官是面对帝国陆军无败迹的孙玉民,他也没有多少担心和害怕。只要有海军的帮手,区区一个山头,只要自己谨慎一些,拿下它随手可得。
高桥良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第一枚**的8迫击炮弹落在刚修好的战壕上方时,他就暗道不好。可是在强烈的武士精神驱使下,他并没有下令撤退,山头上的中**人挨了这么多炮弹都没有退却,自己的帝国勇士们怎么能在只受了一打击就往后撤呢。
“発砲、山に隠れている支那軍をちぎって!”(开炮,把躲在山上的支那军队撕碎!)
高桥良还在做着他的美梦,歇斯底里的喊叫着,指着他带来的几乎是整个第二联队的炮手们。
可是当如雨似的炮弹落到这块炮手藏身的地方时,高桥良知道自己错了。炮手们根无法在弹片乱飞的狭窄战壕内组织有效的反击,而且这炮击明显是针对自己这个看似高明的子而来。因为这些炮弹压根就不是从山上而来,反而是从相反的地方,自己的身后射来的。
身后是什么地方?这块宽度不超过两公里的陆地上,左边是宽阔的赤湖,右边是川流不息的长江,此刻这处新挖的战壕正面朝无名山,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赤湖水面。正因为如此,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过,会突然有炮弹从身后打来。
高桥良还在纠结怎么会有炮弹从后面射来时,无名山上忽然响起了悠扬嘹亮的军号声,以及士兵冲锋时那壮胆的呐喊声,这一子真的把他给吓到了。
中**队这是要体冲锋的节奏,难道他们想突围?不管他们想做什么,守住这道防线是最主要的。
“早く波に向けて将軍閣下に援助を求める。”(快向波田将军求援。)高桥良没有失去应有的冷静,他一面指挥着士兵冒着炮火开枪阻击,一面督促炮手尽快开火还击,不管是往前打阻截中**队冲锋的脚步,还是往后打攻击中**队的炮兵,且不论匆忙间能否打准,只要能开火,对战壕里的士兵的信心绝对是个鼓舞。他也知道,其实不用求救,战况如何波田重一都会很清楚。就在前方不足两公里处,自己第二联队的其他部队就在那驻扎着,波田重一没有呆在已被占领的城子镇,亲自镇守在那边,这边一响枪,那边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盲目的乐观,以及过度的自信致使高桥良做出了诸多错误的判断。他和他的兵们注意力在前方从山上冲下的中**队身上,完遗漏了此刻还往这边倾泄炮弹的身后,等到傻熊带着上百号中国士兵杀进战壕时,他才明白,今天算是彻底完了,很多地方高桥良都无法理解,就像身后的炮弹倒底是从哪发射过来的?这些从后面突然杀出来的中国士兵是从哪来的?还有,为什么当中国士兵一杀过来时,先前猛烈无比的炮火会突然停止。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解此战的真相了,这一战之后,不仅身为大佐的他殉职,甚至是不可一世的波田支队都损失惨重,被迫重回台湾修整和补充。
傻熊憋了两天了,如果不是孙玉民给他的任务,以他的性子早就按捺不住了。此刻他操着一把中正式步枪,如同恶虎扑进了狼群。根就不把着中国话却干着丧尽天良的事的这些台籍鬼子兵当人看,像是宰鸡杀猴一般,把刺刀都生生给折断了。
邓东平很是纳闷,他带着人往下冲时,远远地就有鬼子放枪,可近时,反而没有了枪声;先前还在挨炸的鬼子阵地,待冲近时,炮击竟然停止了;快到跟前,才听见鬼子战壕里面喊杀声已经响成一片,特别是傻熊那如破锣般的嗓子,此刻在他耳中听起来是如此的亲切。
没有丝毫犹豫,邓东平一马当先跳进了挖得并不深的鬼子战壕。
李铁胆算是解了恨了,这两天呆在赤湖上的一个岛上,深受蚊虫叮咬之苦,携带的口粮也早早地被他吃完,又烦又饿又恼火,把这些鬼子兵当成了出气筒。自己的中正式步枪刺刀折断后,他从地上拾起了一把三八大盖,虽然使起来没有中正式顺手,但对于他这种粗人来,哪怕是一根棍子,照样会拎在手中迎向鬼子。
他挑翻一名鬼子后,忽然发现一个鬼子军官手持武士刀,连着劈翻了两个自己的士兵,眼见着第三名士兵已经不支,马上就丧生在这人刀下。傻熊三步跨作两步,手中的步枪向前递出,硬生生地挡住了向那名战士迎面砍下的那一刀。
高桥良已经连着砍翻了好几名中国士兵,作为大佐,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系统的参与锻炼,才这会儿的功夫,他已经感觉到体力不支,面前的这个中国士兵已经踉跄倒地,再杀死这一个,自己真得歇息一下了。高桥良高举着手中的武士刀,用尽了身的力气,向着地上的中国士兵砍去。
不光高桥良,连瘫倒在地上的中国士兵自己都以为死定了,他已经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或痛或不痛的那一下,爽快地来临。可没想到,凭空出现的三八大盖拦下了这一刀。自己用的力太猛,两刀交错碰撞产生的强大反弹力,震得他手发麻,虎口都已经裂开,渗出鲜血来。
没有容高桥良再有机会砍第二刀,傻熊的枪托反向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额头上,这沉重的一击,让他立刻晕头转向,踉踉跄跄地站立不稳,想用手去摸那传来巨痛的伤口,可是发现手居然会抬不起来,使劲眨了两下、瞪了两下眼睛,用力地甩了一下、摇晃了一下脑袋,才看见站在面前的铁塔一样的中**人,手中操着三八式步枪,刺刀豁然已经扎进了自己的胸膛。
高桥良没有感觉到痛,反而身都传来一种懒洋洋的舒适感,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终于可以躺下来休息了,终于不用再去面对那个脸上有一条刀疤的支那怪物了。高桥良满足地闭上了眼睛,那一刹那他好像看见了远在岛的妻子,她带着一双正在上学的儿女,在不停地招手。
张虎率领的二十师三个旅从狡长的区域分成几路向城子镇进攻,虽然没有炮兵的支援,但是胜在猝不及防,很快将波田支队的守军击溃。从城子镇退下来的部队裹挟着高桥良第二联队的其他部队疯狂的压了过来,虽然孙玉民占据了无名山的制高,可奈不住鬼子人多,还是被波田重一率着幸存不多的台籍鬼子兵逃了出去。
张虎见到孙玉民时,什么话都没,庄重地向他敬了个礼以后,转身就走了。
孙玉民也没有叫转他,只是让回到身边的周善军和山子给送去了一封信笺。
…………
已经身处重庆的陈布雷终于等到了辞职归来的刘家华,他的焦急来源于张虎的战报电文,上面写着他始终不愿相信的事情。电文中如此写着:在孙玉民将军的亲自指挥下,我部在瑞昌苦战数日,重创敌波田支队,击伤击毙日寇万余,击沉敌军舰两艘,缴获武器装备无数,俘虏敌兵数百。然不幸,在敌疯狂突围中,孙玉民将军不幸以身殉国,时年二十九岁!
刘家华默默无语,一句话也不,只是一直低着头,这个态度和神情似乎验证着电文所写是真的。
陈布雷老泪纵横,仰天长叹:“玉民,自你以后,**再无战神!”
老蒋在办公室拿到这封电文后,手也不禁发抖,话的声音也都带着颤抖:“雨农,电报上的是真的吗?”
“委员长,从截听到的日军电报,和其他渠道得来的消息,张虎没有谎,此次城子镇大捷,确实是孙将军所指挥,而且……”
“而且什么?下去!”
“我得到的消息是……”戴笠再次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了下去:“孙玉民将军确实已经殉国。”
即使是有所准备,老蒋还是被惊得坐了下来,从他的嘴里冒出了五个带着浓浓浙江口音的字:“天妒英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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